紅樓第一狗仔. 91|90第一狗仔

    宋奚不覺得什麼稀奇,眸子淡然一轉,看向賈赦。卻見賈赦滿眼吃驚的表情,臉沉得厲害。

    宋奚倒提起興致了,感興趣地問賈赦:「作何感想?」

    賈赦:「不知道說什麼好。」

    繕國公李代挑僵,石氏也跟繕國公學了這招。這已經夠亂了,結果又扯出來一出「養小鳥兒」的毀三觀事件。

    賈赦當然會兩件都要查,曹清鳴的身世要查清楚,石氏身後是否還有其它隱情也要查清楚。養小鳥的事兒則更不能放過了,而今既然在京的東平郡王也養了,便說明這種事有逐漸在京城流行的可能,該及時扼殺這種苗頭。

    賈赦遂和宋奚打聽,問他是在什麼時候在東平郡王府上看見的。

    宋奚立刻道明具體的日子,「去年三月十二。」

    賈赦對宋奚記憶的本領早見識過了,自然也不覺得奇怪,遂在本子上把時間記下了,讓人去打聽東平郡王府里是否還養著了這些姑娘。

    宋奚:「打聽什麼,我帶你直接去便是。」

    賈赦猶豫了下。

    宋奚便奪了賈赦手裡的筆,抽出一張信紙,在上面快速寫了兩筆,便讓人送到東平郡王府。不多時,便有人來回話,東平郡王今晚會備好酒宴等宋奚和賈赦過去。

    賈赦沖宋奚豎大拇指,他真夠速度。

    「我平時不應酬,難得表明要去一趟,他自然歡迎。」宋奚解釋道。

    時至黃昏,二人便乘車前往東平郡王府。

    郡王府後花園內紅燈如海,照得整個園子恍若白晝。

    賈赦還是頭次看到這麼多不同樣式的花燈,遊園的時候,除了能感受到夏夜的靜謐和涼爽外,還有種猶若逛燈節一般的感覺,賞完美景,還可以賞燈。

    賈赦還發現每個精緻的燈籠上都有燈謎。

    宋奚:「王爺有收集燈籠的好,燈謎也是。除此之外,便是好女色了。」

    賈赦點點頭,大概看了幾個燈謎,自己十個裡面能猜出一個已經不錯了。賈赦轉而看到一盞稜角燈下只吊著一張白紙,上面什麼字兒都沒有寫,便覺得有些奇怪。

    東平郡王走在前頭,此時正熱情地請二人入涼亭內入座。

    宋奚應承之後,趁著東平郡王吩咐下人的工夫,含笑衝著賈赦的耳邊呢喃一句:「白芷,藥。」

    白紙,白芷。

    賈赦明白了。

    宋奚偏偏這時候又補充一句,「每次完事兒給你的塗得白玉膏里有這味藥。」

    賈赦的臉頓時*起來,在盞盞紅燈照映之下,臉頰顯得更紅。他惱瞪一眼宋奚,便不理會他,大邁步走到東平郡王跟前,應了他的邀請,坐了下來。

    宋奚笑得反而更加愉悅,也去了,他自然要坐在賈赦身邊。

    東平郡王而今年有三十五,是個閒王,偶爾會在朝廷領點活干,也都能幹好,但只要皇帝不想他幹事兒,他也不會主動提,平日裡也沒興趣摻和朝堂的事。總之為人很識趣兒,眼觀六路,人緣極好。便是剛才宋奚和賈赦幾句親昵的話,他便一眼瞧出宋奚待賈赦與別人不同。他也同樣能看出來,這倆人在一起的時候,誰說話更作數。

    東平郡王遂選擇在賈赦身邊坐下來,熱情地為他介紹桌上的菜式。什麼佛手福春,八寶賀喜,墨染春城等等,名字叫得都很好聽雅致。賈赦挨樣嘗過,發現味道還真不錯,點頭讚許。

    東平郡王又伸手示意賈赦嘗一嘗他自釀的青梅酒,「清香甘甜,不上頭,賈大人少喝點,不礙什麼的。」

    賈赦不知為何,聽東平郡王說話總覺得很舒坦,他像是一眼看出那他的喜好一般,每句話都能說到他心坎里,剛好迎合了他的喜好。

    宋奚見賈赦情緒不錯,他自然也高興,主動舉杯,三人共飲。

    放下杯子後,賈赦打眼色給宋奚。

    東平郡王放下筷子,忙對宋奚和賈赦拱手道:「便知道你二人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若是有什麼可求,儘管說便是,我若能盡綿薄之力,定當應允。」

    賈赦聽東平郡王這樣爽快,倒覺得自己也該利落些,剛要說話,卻被宋奚搶了先。

    「偶然提及王爺書房裡的新鮮事,他覺得好奇,便想領他來見識見識,還請王爺原諒我二人的唐突之舉。」宋奚禮貌道。

    東平郡王愣了下,方想起來上次宋奚來的時候,自己好像是把「珍藏」晾給他看了,遂哈哈笑起來,表示這都無妨。轉即驅散了侍奉的眾人,命他們看守好園子,不許放任何人進來。這才差親信去他的書房把人喊來。

    賈赦便趁機問東平郡王是從哪兒弄來的姑娘。

    東平郡王神秘一笑,捻著鬍子,小聲對賈赦道:「托人來得,賈大人一會兒看了若喜歡,便挑一個,我送你。我這是賈大人一見如故,才會如大方,便是宋大人,我都不捨得給他這待遇。」

    「你們的話我聽到了。」宋奚冷冷端杯飲一口酒,也不去看他二人。

    東平郡王大笑起來,沖賈赦聳肩,「瞧瞧,這是嫉妒了,罷了罷了,今日我便忍痛割,隨你二人各挑一個回去。」

    話音剛落,便聽到有女孩兒的笑聲傳來。賈赦抬頭看去,便瞧見四名身披薄紗的女子,個個身姿婀娜,粉面含笑地走過來。

    賈赦只消看一眼,便蹙眉垂下眼眸,避開目光。這四名少女確如宋奚之前所言,身披得白紗透得很,在滿園綠油油的環境之下,四具白肉移動過來,實在是扎眼。最叫人震驚的是,這四名少女竟絲毫不覺得羞恥,還有說有笑地這般坦然。

    宋奚依舊錶情淡淡,端著青梅酒自酌,偶爾還會提筷子夾一口菜吃。

    四位少女似乎很少出門,邊走邊歡喜的觀看園中的美景,到了東平郡王跟前,才慌忙行禮,乖巧異常。

    東平郡王便笑著把她們一一引薦給賈赦。

    四名少女名分別叫香兒,嬌兒,玉兒,嫩兒。合起來倒是好記,香嬌玉嫩。

    東平君王見賈赦竟有些害羞,忙打發她們先去一邊玩去,然後便給賈赦和宋奚道歉。

    「這四個不懂規矩,從沒人教過她們這些。我便喜歡她們這天真爛漫的樣子。若是剛剛冒犯了二位大人,還請見諒。」

    「王爺客氣了。」宋奚表示不介意。

    東平郡王便笑問賈赦可看中哪一個沒有。

    賈赦表示不用。

    東平郡王忙道不可,「既是答應了,哪有不給的道理,你不收,可是瞧不起我了。快選一個!」

    賈赦蹙眉看眼宋奚。

    宋奚點頭,「既然王爺盛情,我二人要一個便是。」

    東平郡王愣了下。便笑道:「你們這玩法也有趣。」

    賈赦愣也了下,方明白東平郡王剛剛話里的意思。這王爺起初瞧著挺正常的,這會子終於刷新他三觀了。

    「那便要年紀最大的。」賈赦覺得年紀大點的肯定能記事兒多些。

    但賈赦話音一落,便惹來東平郡王哈哈笑聲,「還是賈大人心急。」

    賈赦略有不解東郡郡王此話的意思,卻沒說什麼。終於熬到這頓飯吃完,賈赦剛在馬車坐定,便連連嘆氣。

    豬毛便來問從郡王府領來的姑娘該如何處置。

    「送我府上?你府里人多眼雜,似乎不合適。」宋奚道。

    賈赦點頭,轉即不解道:「為何我要了個年紀最大的,東平郡王說我心急?」

    「瞧那些姑娘也不過是十三四五歲的樣子,若是按照十六歲破瓜來算,你要年紀最大的,自然是等的時間短一些。」宋奚解釋道。

    賈赦這才恍然明白。

    到了宋府之後,賈赦便立刻見了從王府里領來的少女香兒。

    香兒穿著一身半舊的翠衣羅裙來見賈赦,行禮之後,便一臉隱忍,似乎渾身不舒坦,臉色十分不好。

    賈赦問她因何感到不適。

    香兒忙磕頭央求賈赦別讓她穿衣,她不習慣。

    「你可知道人和獸最明顯的一點區別在哪裡?」

    香兒眨著水靈靈的眼睛,搖搖頭。

    「人知羞恥,懂得穿衣蔽體。」賈赦道。

    香兒怔了下,眼淚便落了下來,跪在地上不吭聲。

    「你在郡王府這樣多少年了?」賈赦問。

    「三年,十二歲時便被送進了王府。」香兒哽噎回答道。

    「當時是誰送你來得?」

    香兒搖頭,「蒙宅子裡的人,眼蒙著,不知道具體是誰。」

    「那便說說你從何而來,如何練這一身的媚術的。」賈赦再問。

    香兒蹙眉道:「自我懂事起,便住在一處大宅子裡,宅子裡的嬤嬤們,教得我們怎麼練柔身段,怎麼取悅男人,如何擺弄閨中情趣等等。管宅子的是三位嬤嬤,她們的名也和我們一樣沒有姓,分別□□水,春山,春花。我們素日只稱呼他們為水嬤嬤,山嬤嬤和花嬤嬤。」

    香兒轉即又應賈赦要求,將宅院的大概環境講述了。是一處建在偏僻地方的院子,院牆足有五六人高,總之她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是沒能力逃出去,她們在宅子裡也看不到外頭的樣子。

    「不過聽外頭的聲音,倒像是在山林里,有風吹樹葉聲,有許多的蟲叫鳥叫聲,有次我還聽到野豬嚎了呢。」香兒說著說著便放鬆下來,眼中閃爍著天真爛漫,嘴上也**起可人的笑容來。她轉而乖巧地抬頭看賈赦,目光里充滿一個小女孩對大男人的崇拜,一雙眸子閃亮閃亮的,擱一般男人瞧著,必定心生憐之意。

    可惜香兒送錯了情,賈赦對她這幅樣子並無反應,只冷著臉垂眸,寫下了香兒所述。又問香兒和她一同被訓的姑娘有多少。

    香兒:「我們院裡有四人,一人一屋。另還有兩處院子,也和我們一樣。再是前頭的大院了,一共能有三十幾個小丫頭,年紀都在八歲以下,要經過三位嬤嬤的訓教,考核合格之後,才能在八歲以後入住更我們這些好的院子。選不中的,隨即會被送出宅子,聽說都被送去窯子做娼了,要被許多男人□□,比我們命更慘。」

    賈赦再問其它,香兒都不太知道,便叫人打發香兒下去。

    「覺得驚詫?」宋奚問。

    賈赦搖頭,又點頭,「早聽說揚州瘦馬,不過見倒是第一次。」

    「倒是,便是你們國公府,也購不起這個。」宋奚道。

    賈赦便問宋奚價格。

    宋奚道:「一般的都要七八萬兩銀子,香兒這樣的則更貴。」

    「完全是把女孩當成男人的玩物來養。」賈赦便惱怒地皺眉,重重放下手裡的茶杯。

    「這世間奇事太多,也便是因此,你的《鄰家秘聞》才會出了一期又一期。」宋奚繞到賈赦的身後,給他捏了捏肩膀。

    賈赦抓著他的手,「快別安慰了,我怕一會兒要付出代價。」

    「晚了。」宋奚躬身,一口咬住賈赦的耳朵,「你以為你來了宋府,我會放過你麼。」

    賈赦隨即便覺得頸後有些癢……

    次日,御史台。

    賈赦叫人從內侍省翻閱出來二十年前三十二名自盡宮女的記錄,關於她們的情況內容差不多不多,有的甚至連名諱都沒有留下,只說某個宮內的死了幾人,如何死得。這三十二名宮女都是陸續在五十天內死亡的,有幾個是同屋住的,便是一起自盡。剩下的則是一個一個自盡。所有人自盡的方式共只有三種:上吊,跳湖和投井。

    這種集體式的自殺,實在是太蹊蹺了,賈赦暫時想不明白。只是把這些留了名宮女的名字都記在本子上,然後又記下了當時這些宮女所處各殿的主子以及統領太監、管事嬤嬤的名字。

    賈赦在其中還發現了戴權的名字,他當時尚衣局做協領太監。

    又過了兩日,探子從曹家那邊傳來消息。曹蘭在京畿府住牢的這段日子,曹蘭的庶弟,在曹家排行老五的曹半上門找過石氏。曹半是在天黑後,由石氏身邊的親信婆子領著,走後門進宅子,到第二天深夜曹半才離開。密衛當晚趴在石氏房間頂上偷聽,聽到了一些男女曖昧的**音,可以確認曹半跟石氏有私情。

    曹半和石氏纏綿一夜之後還不知足,第二日白天躲在石氏的屋內,又和石氏折騰幾次才罷休。後來夜裡要走的時候,還有些依依不捨,把一枚玉佩留給了石氏。石氏轉頭把這枚玉佩送給了曹家大爺,玉佩質地並不算好,但石氏卻藉口說是高僧開光祈福過得,意義非凡,告知曹清鳴一定要每天戴著。

    由此可見,這曹清鳴極有可能是曹半的私生子。


    賈赦還有一點想不明白,便是石氏因何要在那日帶著孩子們,跪在榮府,替曹蘭求情。明明她已經跟別人有了私情,膝下的孩子也不是她和曹蘭的親生子。曹蘭被抓,她暴露的危險便小了,該是正合她意才是。因何不惜犧牲自己的顏面,也一定堅持要曹蘭出來?

    賈赦疑惑之際,便得到黑豬打探來的另一個消息。原來在曹家下人裡面,曾暗地裡傳過另一些有關石氏的風言風語,便是石氏和曹蘭的侄子曹行也有私情。

    這曹行正是前些日子因胡老三一案受牽連,被判刑流放了。原來這曹行當初憎恨他伯父曹蘭,不僅僅是因為曹蘭待他態度不好,還有和石氏偷情的原故。

    「這曹家可真是亂。」宋奚聽聞,不禁嗤笑感慨。

    「曹蘭頭頂一片青青草原,像是挺可憐,但他自己也不清白,能幹出下藥算計人的事兒來,心地能有多好?」賈赦也嘆,轉即道,「他倒是對賢妃挺痴情,肯傾盡家財。」

    「他配叫痴情?這些年他府里的姬妾一個都不少,兒女也生了一堆。」宋奚抓著賈赦的手,「所謂痴情,該是『死生契闊,與子成說』之情。」

    「好好地說案子,你又扯到咱倆身上來。」賈赦笑,不過他倒是挺喜歡宋奚說情話。

    宋奚用手指勾了勾賈赦的下巴,要他記住這話,今後不管是什麼,都不能分開他們。

    「山來劈山,水來土掩;神來殺神,佛來弒佛。」

    賈赦定定地看著宋奚,漸漸勾唇笑起來,然後捧著他的臉,猛地湊上去親一口。

    「和你在一起,我總有一種占便宜的感覺,很開心。」

    宋奚怔了下,緊抓著賈赦不許他走,「說清楚,你是和我在一起開心,還是因覺得自己占到便宜了才開心?」

    「不知道。」賈赦見他越介意便越不告訴他。

    宋奚不饒賈赦,硬拉他入懷裡,一邊解他的衣服,一邊不停地親吻著他的唇。這次他的攻勢比以往都猛烈,便是身下人聲音沙啞,狠勁兒地抓著他的胳膊示意他停止,宋奚也沒有停。直到賈赦終於出聲告饒,宋奚便又把之前那句話問了一遍。聽聞賈赦說是前者,宋奚自然開心,抱起賈赦,便把舌頭滑進賈赦的嘴裡,狠勁兒地攪弄。賈赦的身體很快再次有了反應,二人復而又在榻上猛烈的折騰起來。

    睡了一覺後,賈赦才算緩了乏,卻仍舊懶怠,整個人無力地趴在榻上,不願起床。賈赦轉而卻見宋奚很精神地穿好衣裳,坐下來給他彈琴聽。賈赦便禁不住感嘆自己真的技不如人,體力不如人,所以才會此刻感覺整個人要散架了。

    宋奚:「你平日可以練練騎馬。」

    賈赦點頭,覺得自己是該找個好,好好運動健身。

    「一舉雙得。」宋奚頓了會兒,又補充了四個字。

    賈赦愣了下,臉騰地紅了,狠狠瞪向宋奚。宋奚則垂著眼眸,目光都在琴弦之上,一雙修長的手來回撥弄琴弦,優雅極美。賈赦轉即忘了之前的怒意,把目光都放在那雙手上。

    這首鳳求凰,他該是一輩子都聽不夠。

    賈赦在心裡嘆了聲,便掙紮起身,和宋奚一起用了午飯。

    賈赦見宋奚放下了筷子,他也放下了,忙問他:「上次我問東平郡王這些姑娘是在哪兒買的,他卻沒有說。你說我要不要再找他,試探一下?」

    「該是不會說。」宋奚道。

    「你的面子他也不給?」

    宋奚笑,「我哪有那麼大的面子,官場之上,人與人之間多事是與委蛇。表面客氣誰都會,真到了正經事,誰都不會讓步。」

    「正經事?」賈赦挑眉。

    「早和你說了,燈籠和女色是東平郡王的兩大好。他八成還想從賣家手裡再討美人,而你的身份又是御史大夫,在朝堂上堪稱一顆災星,他當然不會告訴你。」

    「災星?」賈赦訝異地重複這個詞。

    宋奚禁不住又笑,「怎麼,你連自己這個新稱呼都不知道?」

    賈赦搖頭,沒想到自己在朝堂內影響力這麼大,竟然有這麼個令人忌憚的外號。倒是有點拉風,有種誰都不敢惹他,都要躲著他的感覺。這倒好,他以後耳根子能更清淨了。

    下午的時候,賈赦告別宋奚,要回榮府。

    宋奚還不肯,要留他繼續一晚。賈赦哪能依他,只甩了一句「我明天還想下地」便拂袖匆匆走了,獨留宋奚在原地自省。

    逢賈珍送鹿來榮府,聽說賈赦也在,便從賈母那裡匆忙出來,特來拜見賈赦。賈赦問了賈敬傷恢復如何,得知他人而今已經能下地了,賈赦便讓賈珍引路,去瞧了瞧他。

    賈敬正拿著一本煉丹秘籍躺在榻上看,聽聞賈赦來了,趕緊叫人扶他起來。

    賈赦進門見狀,忙讓他安歇,問他而今恢復的怎麼樣。

    賈敬便道:「一切都好,胸口也沒以前那麼疼了,四肢雖留了疤,好歹都能用,也不奢求什麼。倒是整日在這裡養病,不能在道觀內修煉,著實悶得慌。我琢磨著這兩日回去。」

    賈珍忙道不可,還是該等把病養好了再走才叫人放心。賈敬便立刻訓斥賈珍多事。賈珍便悶聲低頭,不再說話了。他本來也是客氣客氣,這些天父親雖然病在床上,但只要有他老人家在,到底是不如他當初一個人在家稱大的時候自在。

    「道觀還沒修繕,你回去也沒處可住,還是等你兒子把那邊張羅好了再回去。」賈赦道。

    賈敬愣了下,才想起自己道觀被炸壞的事兒,轉而瞪向賈珍,大有埋怨他沒有善後的意思。

    賈珍正要張嘴,賈赦便站起身意欲告辭,臨走又勸兩句,讓賈敬好生歇息。

    出了門,賈珍便不解地問賈赦:「赦叔剛剛為何不讓我告訴父親,那道觀早修好了。」

    賈赦冷冷看賈珍:「明知道那他煉丹吃是送命的壞事,你還想做不孝子?」

    賈珍癟嘴,不服氣地嘟囔:「該說的我可都說了,是他老人家堅持回去,我能怎麼辦。」

    「有時為了他好,用些非常之法也不是不可。」賈赦道。

    賈珍不解,探問賈赦是何意。

    「那些丹藥,你父親既如此在乎,必是都帶回來了?」

    賈珍點頭。

    「想個法子,讓他明白這些藥有毒,能毒死人!」賈赦提點道。

    賈珍愣了下,眼珠子轉轉,然後直點頭,表示明白。「可若這般,老爺他便會在寧府常長住了。上頭便多個人管自己的,我又是何苦呢。」

    「混賬東西,明知你父親會吃藥而亡,你還假裝不懂,這和親手弒父有什麼分別!」

    賈珍憋著嘴,做出一副老實不吭聲的樣,但臉上其實沒有表現出多少愧疚之意。

    賈赦見狀,便嗤笑道:「倒是我的錯了,竟覺得你有救。也是,一個連自己妻妹都能惦記上的男人,早沒什麼廉恥心,和畜生一樣。」

    「赦叔!您怎麼能、怎麼能……這樣說我?」賈珍滿臉不可思議,驚訝的看著賈赦。

    「我想怎麼說怎麼說,憑你而今這樣,我弄死你也可。」賈赦眯著眼,冷冷瞪他,「你又能如何?你們寧府這麼沒出息,好容易有個老爺出息,是個進士出身的,卻沉迷煉丹妄圖長生。兒子不教,孫子不看,自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了,養出個你這般不忠不孝好色**逸的兒子來,倒也不稀奇。」

    賈珍瞪大眼,驚詫的看著賈赦,張了張嘴,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該說什麼。這麼毒辣的話,他還是第一次親耳從別人口裡聽到。

    「你這樣的,還配做賈家的族長?族長里該是族內最德高望重的男姓長者,是所有族中子們學習的榜樣。你這樣的人再繼續做長,只會髒了整個賈氏一族。」賈赦不說便罷,一說便把所有的不滿都道出來。

    賈珍驚了又驚,一臉哽噎之態,愣是說不出話來反駁賈赦。

    賈赦最後白一眼賈珍,便冷哼拂袖而去。

    賈珍一個人發懵地站在原地,許久沒緩過神而來。

    「咳咳……」

    賈珍聽到咳嗽聲嚇了一跳,轉身看見廊後的拐角處有一抹青袍角。賈珍忙問是誰,走過去瞧。

    「父親!」

    賈敬正住著拐杖,後背靠牆,用手捂著嘴咳嗽。

    賈珍忙攙扶賈敬,慌張問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這。

    「從你赦叔說你惦記上妻妹開始!」賈敬緩過起兒來,便爆吼一聲,臉色赤紅,可見正處於憤怒之中。

    賈珍忙跪地,給父親賠罪。

    賈敬用拐杖敲了敲地面,狠狠瞪一眼賈珍,也不說別的,步履蹣跚地會自己屋裡去。其實剛剛賈赦說賈珍的那些話,賈敬都不覺得什麼,畢竟他兒子什麼德行,賈敬心裡也清楚。賈敬真正計較的,是賈赦指責自己沉迷煉丹妄圖長生的話。賈赦還說他是「上樑不正」是導致賈珍如此混賬不正經的根本原因。這些話句句跟刀子一樣刺到賈敬的軟肋,也生生割著他的臉。

    他賈敬氣派風光一生,到了晚年,為求長生,才放下眼前的世俗。本是為求更高更好更為榮耀的路,而今卻被賈赦的一句一句羞辱地連個過街老鼠都不如。原來他在別人的眼裡,已經成了這副樣子麼?不對,他因何要在乎這些世人的淺薄評斷!他們如何能懂修道煉丹的高難之處,待他成仙之時,那些不起他的世人自會懊悔他們當初狗眼看人低!

    賈敬想明白這些,見丫鬟端了滋補的雞湯來,賈敬二話不說便喝了乾淨,又叫丫鬟吩咐廚房多準備些滋補身子的飯食。他要快些好,快些回道觀,繼續完成他的煉丹大業。

    是夜,賈敬擦了擦他裝丹藥的瓷瓶,因這段日子要聽大夫的話,以免藥物相衝,產生毒物危害他的身體,賈敬養傷這段日子便一直沒有服用丹藥。

    賈敬真有些想念丹藥的味道,嘆氣兩聲,對著瓶子說話,讓它們在等幾日,自己會吃掉它們了。賈敬隨即便好好地把丹藥瓶放在了柜子里,擺放端正了,方臥榻歇息。

    賈敬熟睡了也不知多久,忽然聽到噗通一聲,嚇了一跳,立刻從床上坐起身。

    外間的丫鬟們聞聲,端著油燈進來瞧,轉即看到地上躺著的黑衣人,唇色青紫,七竅流血,嚇得嗷嗷大叫。緊接著婆子小廝都來了,看見屋地上死掉的人,都嚇得不行,找人的找人,報官的報官。

    賈敬也嚇得不輕,大半夜的屋子裡突然有個這樣面目猙獰的死人,擱誰都覺得害怕。

    丫鬟們忙來攙扶賈敬去另一間屋子歇息。

    賈敬定神之後,發現自己放丹藥的柜子開了,藥瓶不見了。賈敬忙湊過去,看到黑衣手裡攥著的藥瓶正是自己的,但裡面的藥已經空了。

    賈敬轉即又掃一眼那黑衣男人的死相,面色灰青,嘴唇紫黑,七竅流出的血很鮮紅,真真太嚇人了。

    賈敬心裡哆嗦了下,不禁想著他是否是因為吃了自己的丹藥而死。

    這時候丫鬟們已經攙扶著賈敬出去,賈珍也急急忙忙趕來了。

    賈敬便坐在廳內。

    賈珍進屋瞧了屍體,隨即打發走眾人,只讓倆小廝把屍體裹了草蓆,抬出去。隨後,賈珍便忙來問候賈敬如何。

    「這人是咱府的清客,叫孫雞樅,才來半年。他也和老爺一樣,是個問道之人,常看些求道煉丹的書,還說等把他兒子養到娶媳婦了,他便也要學老爺一樣,去觀里修道。」賈珍解釋道。

    「清客?」賈敬不信的看著賈珍。他這個兒子又不讀書,養什麼清客。

    「這不前些日子赦叔升了大官麼,免不得要和一些皇親權貴來往。我便想著我不能拖了賈家人的後腿,其實也是想裝一裝,弄了兩個清客來府里,一則顯得我能文雅一些,二則他們也能為我出出主意,該怎麼和那些權貴打交道。」賈珍解釋道,「都怪我多嘴,不該和人亂說老爺練得丹藥好,想來這廝是聽了之後便動賊心了。」

    隨即便有小廝來說,後窗窗台上有腳印。該是趁著夏天這光景都要開窗戶,他便趁機過來偷盜了。

    賈敬想想賈珍說的話也在理,便也不懷疑那死者來偷藥的目的。

    賈敬轉即想到是自己的丹藥致那名清客被毒死,便又心驚起來,心裡頭五味陳雜,一時間難以接受現狀。自己幾年來求道煉藥的結果若是這般,他真真是犯蠢至極,令天下人恥笑了。也難怪今天白天的時候,賈赦會那樣用詞形容自己。原來道士練的丹藥真的都有毒?

    賈敬的心緒現在很難平靜,轉移到新的房間之後,他便擺擺手,讓賈珍等人都退下,他要一個人靜一靜。

    第二日,賈敬依舊精神不濟,面色沉悶,不言不語。

    賈珍問候完賈敬之後,便有些不放心,特來告知賈赦。

    「我看老爺打擊很大,怕自此以後一蹶不振,結果還不如在道觀里活得精神。」

    「不會,你父親的腦袋瓜兒很聰明。只是在修道這一件事兒上,他鑽了牛角尖,沒想開。」

    賈珍嘿嘿笑,「若如此最好。對了,昨兒白天你突然那麼罵我,差點以為是認真的。」

    「雖不是有意罵你,但話糙理不糙。」賈赦昨天和賈珍說話的時候,偶然發現賈敬跟了過來。賈赦便立刻趁機罵了賈珍,譏諷賈敬。這種境況下說出的話,比直接當面說更有效果,直接讓聽者受刺激,牢記在心。

    賈珍不大好意思的撓頭,和賈赦和和氣氣表示,他一定會謹記在心,好好改正。

    「你也剩嘴兒好了,什麼沒用,我只看你做什麼。」賈赦打發賈珍好生照料他父親,然他別的話也不用多說,只管讓賈敬冷靜反思幾天便是。

    至於那個假死的孫雞樅,賈珍本來是因為他要請辭歸鄉,才請他演這齣戲。多給了他一百兩銀子,昨晚連夜把他打發出京了。

    ……

    隔一日,逢林如海生辰,賈赦特來問候。

    林如海便把他張羅要找個底子好的男孩養在府里,最後留做上門女婿的想法告知了賈赦。

    「我先選好了人選,留著在府躬身教養,大了瞧人品才學好,留他做女婿,如此不僅可知根知底,了解其品性,情誼也深厚,有養育之恩在,他日後必定待黛玉也不薄,如此我便能徹底安心了。」

    賈赦蹙眉,問他從何時開始有了這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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