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華彩 第一百三十四章 納妾

    李惟儉緊走兩步將傅秋芳攙起,扯了其手兒溫聲道:「方才可曾用過飯食了?」

    搭眼瞥了下內中桌案,便見其上菜餚齊整,並不曾動過。

    傅秋芳噙著笑搖頭,李惟儉便責怪道:「都說讓你先用一些了,餓壞了腸胃可不是小事兒。」

    轉頭瞧著抱夏、憐秋兩個丫鬟,李惟儉尋出兩枚銀稞子來,遞給兩婢道:「你們也忙活了一日,刻下不用你們伺候,且下去歇息吧。」

    那一枚銀稞子便是一兩銀,其上還鏤刻著蝙蝠,意為討個福氣,便如那門楣上倒掛的蝙蝠一般。

    兩個丫鬟喜滋滋接了,又拜了李惟儉,這才笑著退下。

    李惟儉不耐悶熱,扯了帽冠下來,說道:「拘束了好半晌,伱也鬆快一些吧。」

    傅秋芳聞言卻不曾動作,李惟儉轉念一想,便笑著重新戴好帽冠,道:「也是,總要先喝了合卺酒才是。」

    他便牽著傅秋芳到得桌案前,親手斟了兩盅酒,那酒盅連著紅線,二人對視著先飲了半盅,換了彼此酒盅又一飲而盡。如此,方才算合卺禮成。

    傅秋芳便笑著湊過來,為李惟儉寬衣解帶。大紅的喜服褪下,李惟儉頓時鬆快了不少。轉頭便見傅秋芳也褪下了喜服,內中一件茶白肚兜,外間罩著琥珀褙子。

    那肚兜雖遮掩了內中,卻遮不住峰巒有致,李惟儉瞥了兩眼,傅秋芳便酡紅了面頰,垂著螓首低聲道:「老爺,先,先用一些酒菜吧。」

    「好。」

    二人在桌案旁挨著落座,方才李惟儉在酒席上早已吃過,於是他便只略略動了筷子,便忙著為傅秋芳布菜。

    知其心下忐忑,李惟儉便不去瞧的,只挑著這兩日的趣事說著。

    「賈芸近來走了桃花運,他去城外採買磚瓦,卻被窯主的女兒瞧上了。當著面兒丟了香囊呢。」

    傅秋芳問道:「然後呢?」

    「然後賈芸嫌棄那姑娘有些不知檢點,扭身就走,轉頭兒重新尋了一處磚窯。」

    傅秋芳就道:「這般往後是不好相處,賈芸處置的對。」

    「忠勇王不知從何處得知你過門兒,昨兒吵吵著要來討一杯喜酒。」

    「啊?」

    「還好被梁郎中勸下了,說是於禮不合。」

    「還好還好。」傅秋芳略略後怕。

    李惟儉就道:「還好王爺沒來,不然可有的折騰了。」

    傅秋芳嗔道:「王爺給老爺臉面,老爺怎地還不知足似的?」

    「居家過日子,要實惠就好,這等臉面還是免了吧。」頓了頓,又道:「香菱那日與我說,極佩服秋芳的詩才,說是得空兒要拜你為師。」

    傅秋芳連忙推拒:「我不過識得幾個字兒,哪裡教的了香菱?這豈不是誤人子弟?再說她也不好來回往返。」

    「也是,此事就先暫且擱置。」

    隨意聊著,傅秋芳心中忐忑略略平息。吃過了酒菜,許是多飲了兩杯酒之故,她面上酡紅,好似兩朵紅雲浮在臉頰。

    李惟儉愈發覺得面前的姑娘可人,禁不住擒了手兒,輕輕帶進懷中,隨即起身擁著呼吸愈發急促的傅秋芳朝著床榻行去。

    夜色漸深,紅燭搖曳,紗幕落下。

    李惟儉俯身傅秋芳面前,她便緊張地閉緊了雙眼。李惟儉卻不急著動作,只探手一點點輕輕撫著傅秋芳的面龐。

    指點觸碰朱唇,略略吻了,便覺『胭脂染就麗紅妝,半啟猶含茉莉芳』。

    探手脫去一雙繡鞋,那菱腳盈盈一握,好似『龍金點翠鳳為頭,襯出蓮花雙玉鉤』。

    傅秋芳耐不得癢,緊忙縮了一縮。跟著忽而掙扎著起身,自枕頭下尋了一方素淨趴在墊在身下。如此方才半睜著媚絲眼羞怯道:「老爺,還請憐惜」

    李惟儉噙著笑意這才欺身而上。

    此間有詩為證:仙子嬌嬈骨肉均,芳心共醉碧羅茵。情深既肇桃源會,妙蹙西施柳葉顰。洞裡泉生方寸地,花間蝶戀一團春。分明汝我難分辨,天賜人間吻合人。

    榮國府,鳳姐兒院兒。

    臨近戌時,平兒正伺候著王熙鳳洗腳。外間丫鬟道:「二奶奶,二爺回來了。」

    話音落下,便見熏熏然的賈璉轉將進來。許是方才飲過了酒,一眼瞧見王熙鳳那雙菱腳,賈璉舔了舔嘴角,頓時心下一盪。

    王熙鳳瞧在眼中,哼聲道:「這又是打哪個狐媚子那兒回來的?不曾吃到肉,反倒惹了一身騷。」

    賈璉一怔,說道:「少胡唚,昨兒就與你說了,今兒儉兄弟邀我吃酒。」

    「是了,險些忘了。昨兒卻是忘了問你,儉兄弟為何請你吃酒?」

    賈璉施施然落座床頭,挨著鳳姐兒道:「儉兄弟今兒納妾。」

    王熙鳳也不以為意,說道:「儉兄弟抬了哪個丫鬟?」

    賈璉嘿然道:「都不是。」見王熙鳳看過來,道:「那姑娘你也瞧過。」

    「我瞧過?」

    「她哥哥方才出了事兒。」

    王熙鳳蹙眉略略思忖,忽而升了調門,道:「傅秋芳?怎會是她?」

    賈璉不由得艷羨道:「所以說儉兄弟好福氣啊,那傅秋芳花容月貌,真真兒是——」

    王熙鳳冷哼一聲,嗔道:「喲,璉二爺羨慕儉兄弟了?要不要我為你張羅一房可心的妾室啊?」


    賈璉當即便要應下,旋即一琢磨不對,連忙訕笑道:「我不過是說說嘴,你怎地又來說我?」瞥見蹲踞著為王熙鳳洗腳的平兒,隱約透過肚兜瞥見那一抹瑩柔,不由得心下一盪,道:「你若真有心,不若抬了平兒。」

    王熙鳳冷笑道:「二爺又惦記平兒了?我看不若我躲出去,將這床榻讓給你們,如何?」

    「你這是什麼話兒。」

    平兒惱道:「二爺、二奶奶拌嘴,每次偏生都要帶上我。你們自去拌嘴,我早些歇著去了。」

    擦拭兩下,平兒端了盆起身便走。

    沒了平兒,賈璉好一番哄,這才哄過了王熙鳳。待賈璉洗漱過,二人躺在床上說起了話兒。

    賈璉就道:「今兒忙前忙後的,可算賣了儉兄弟一個好兒。席間儉兄弟就說了,過些時日還有一樁買賣要發行股子。這事兒別外傳,咱們私下裡湊些銀錢,說不得過上一年半載的就賺翻了!」

    「喲,這倒是好事兒。你啊,可算辦了一樁正事兒。」難得誇了賈璉一句,想起李惟儉來,王熙鳳不由得感嘆道:「這儉兄弟真真兒是發跡了這才幾個月啊?」

    王熙鳳心下不由得想起了那傅秋芳,身為李惟儉妾室,想來傅秋芳從此不再用銀錢發愁了吧?可憐她堂堂榮國府的當家少奶奶,卻每日錙銖必較,為那幾兩碎銀算計著。

    榮國府別處,探春、惜春年歲還小,這會子早已睡下。

    倒是迎春刻下還不曾入睡,正守在燭台旁將那荷包最後縫製了。

    賈璉這些時日守口如瓶,因是李惟儉納妾一事,直到今兒才傳將開來。司棋隱約聽得風聲,卻沒跟迎春說。

    繡橘提了熱水回來,卻聽了僕役說嘴,回來緊忙與迎春說了。

    「姑娘,聽說儉四爺今兒納了一房妾。」

    迎春心下一顫,繡花針頓時刺破指肚,其上沁出一點紅珠來。司棋瞧在眼裡,連忙呵斥道:「大驚小怪的,仔細嚇著姑娘了!」

    呵退繡橘,司棋轉而對迎春道:「姑娘,你——」

    正思忖著如何勸慰,就聽迎春鬆了口氣道:「這樣也好,他總是這般憋悶著也不大好。」

    司棋眨眨眼,頓時暗暗翻了個白眼兒。二姑娘什麼都好,就是這性子太過綿軟。若換成是她,聽聞情郎先納了一房妾,總要鬧上一場才是,哪裡會這般容易揭過?再瞧二姑娘,竟有些如釋重負?

    真不知二姑娘是如何思忖的!

    迎春心中卻是另一番心思。她一顆心全在李惟儉身上,自小生在榮國府,自上到下,從賈赦、賈政再到賈璉、寶玉,哪一個不貪花好色?

    便是璉二哥不曾成婚時,身邊兒的丫鬟也盡數梳攏了。也就是璉二嫂子性子潑辣,使了手段將那幾個丫鬟盡數趕了出去,璉二哥身邊兒這才素淨了。

    是以她心中只是略略吃味。又想著這幾回每一回李惟儉都會過分一些,二姑娘近來也有些沉迷其中,過後生怕二人禁不住那簡直不堪設想!

    那種事兒總要成婚了再說的。如今李惟儉納了妾,不似以往那般憋悶著,想來會收斂一些吧?

    司棋自覺表錯了情,心下鬆口氣之餘,瞥見繡橘端著水盆發怔,當即呵斥道:「還不快伺候了姑娘洗腳?再敢怠慢姑娘,仔細你的皮!」

    繡橘癟了癟嘴,沒敢言語,悶聲伺候了迎春洗腳。

    梨香院。

    雲髻垂落,寶釵這會子正對著鏡子摘頭上的頭面兒。薛姨媽則在一旁翻看著賬冊。

    看得頭暈眼花,心中實在不耐煩,薛姨媽便丟了賬冊,苦著臉嘆息道:「這下頭的掌柜愈發偷奸耍滑,這個月的出息只略略與上月持平。」

    寶釵放下珠釵,扭身勸慰道:「媽媽也莫要急切,算算哥哥十天、半月的便能回返了。到時這營生自有哥哥料理。」

    薛姨媽嘆道:「就是蟠兒我也不放心。你哥哥的性兒你也知曉,下頭人甜言蜜語拿好話兒哄著,三兩句便能暈頭轉向。好在還有那水務股子,算算到來年,咱家出息理應比去歲稍多一些。」

    方才提到李惟儉,寶釵的丫鬟鶯兒便匆匆而來,見過禮說道:「太太、姑娘,我方才聽柳嫂子說嘴,說是今兒儉四爺不曾回來,原是在外頭納了一房妾室。」

    薛姨媽納罕道:「儉哥兒納妾了?此事早前怎麼不曾聽聞?」

    鶯兒便道:「還不止呢!儉四爺瞞得可真好,太太、姑娘猜猜,儉四爺納的妾是誰家的姑娘?」

    「誰家的?」

    鶯兒道:「傅試的妹妹,傅秋芳!」

    「傅秋芳?」薛姨媽一時想不起是誰。

    寶釵那日卻是見過的,因是便道:「傅姑娘我見過的。嫻靜淡雅,寶兄弟夸其是『瓊閨秀玉』呢。」

    「原是她啊。」薛姨媽也不在意,略略思忖,忽而笑道:「這男子哪兒有不貪花好色的?前番問香菱,她還說儉哥兒不曾要了她,呵,如今瞧著,只怕香菱沒說實話。這才多咱?儉哥兒轉頭兒就納了個大他六、七歲的,嘖嘖。」

    寶釵面如平湖,不知心下如何思忖。待薛姨媽說過了,寶釵便道:「總是一樁喜事,明兒去庫房裡尋幾樣物件兒,算作賀禮給儉四哥送去。」

    薛姨媽聞言頓時蹙眉,卻沒說旁的。待同喜應下,薛姨媽這才道:「賀禮是要送,可我的兒,那事兒是不是尋個機會與儉哥兒提上一嘴?」

    寶釵卻搖頭道:「還是先不要提了。我這病症,只怕也不好做那贊善。」

    薛姨媽苦著臉兒道:「我的兒,你也莫要棄了。宮裡那頭兒又不曾說死,總還有一兩分機會的。儉哥兒與忠勇王交情深厚,若他提上一嘴,說不得這贊善——」

    「媽媽——」寶釵止住薛姨媽話頭兒,說道:「咱家先前幾次三番得罪了儉四哥,他不計較已是大度,哪裡會出力相幫?」

    薛姨媽便訕訕道:「親里親戚的,不過是一些小齟齬,何至於啊?我瞧著儉哥兒是個有度量的,再說過了這些時日,只怕早就忘在腦後了吧?」

    寶釵聞言只是搖頭。

    儉四哥的度量或許是有的,只是極為怪異。有些事兒他渾不在意,有些事兒又會處處算計。

    至今寶姐姐也不曾想明白,為何李惟儉要幫著自己離間寶玉與黛玉。李惟儉對黛玉情有獨鍾?好似也不像。

    也就方才入府時,因著林鹽司的囑託,李惟儉這才對黛玉照拂有加。其後二人寥寥數面,再說黛玉才這般年歲,還小著呢,李惟儉再是貪花好色,也不會在此時就對黛玉生出情意吧?

    還有,為何李惟儉總對寶玉有著似有似無的惡意?莫非也是因著黛玉之故?

    偏生私下裡其又與二姑娘迎春往來頻繁真真兒是拿不準李惟儉的心思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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