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薛向三人聊得熱鬧,一會兒,宋運通和毛有財也到了,薛向瞅著時間,又惦記著許多事兒要交待,索性,就招呼楚朝暉去食堂吩咐備餐,再去請衛部長、王書記、鄭書記,田主任,晚上他要請客,至於請客的理由嘛,自然是薛書記自個兒給自個兒餞行!
………………
薛向是臘月二十三到的京城,正趕上過小年,他到家時,三小俱不在家,只剩了幾名衛士,稍一打聽,才知道都去許子幹家了。
薛向這才想起來,大姐生寶寶了,小傢伙也不過前自己幾天到京城,以她的脾性,那還不天天粘著小寶寶啊。
果然,薛向奔到許子幹家時,小傢伙正趴在小搖床邊看得大眼睛瞪得溜圓,薛向叫她幾聲,小人兒才回過神來,竟難得沒撲上前來,反而小手放嘴邊比了個噤聲,這乖巧模樣,可愛極了。
薛向笑著上前,揉揉她的小腦袋,又詢問了成績,又瞅到近前看了看小寶寶,這才返回客廳。
這會兒,客廳里就許翠凰夫婦,並小晚,小意,許媽媽和幫傭出去買菜了,因為今天不只是小年夜,還是許子干回京的日子。
卻說一屋子人倒是不少,可話題卻是少得可憐,薛向這個姐夫性子靦腆,且是個教書匠,跟薛向尿不到一個壺裡;大姐薛林倒是風風火火,能說愛笑,可薛向實在是不敢跟這位大姐頭神侃。
這不,剛進門多會兒,便被扯著耳朵問了半天蕭山縣的情況,好好的一合家團聚愣生生被她整成了審判大會;至於小晚、小意,人前也多是沉靜,只有在家時,和他這個大哥才能聊得起來。
又坐片刻。薛向實在是受不得這個大姐的逼問,便想出個轉移注意力又能消磨時間的法子——提議玩兒撲克。此議一出,舉室響應。便連在屋裡看寶寶的小傢伙也搖著肉乎乎的小身子,奔上前來。擠進了薛向懷裡。
人多,自然玩兒不成「升級」,便換了以前在靠山屯老玩兒的「抽烏龜」。牌戲剛起,氣氛果然熱烈起來,牌場上無親戚,各自勾心鬥角,各出詭計。玩兒著玩兒著,笑聲便再也難以歇止,抽著對子的,哈哈大笑。抽著王、八的,難免撫額長嘆,一時間,客廳內吆五喝六,沸反盈天。
奈何好景不長。許是放浪形骸太過,驚動了屋裡的小祖宗,小祖宗喇叭聲一響,便算給這場遊戲劃上了休止符,恰好這時許媽媽買菜也回來了。
薛向趕緊丟下撲克。上前幫著拎東西,許媽媽一時沒注意,還以為是許翠凰,待薛向叫了聲「伯母」,許夫人這才定了神兒,細細一瞅,「哎呀,是薛向啊,稀客稀客,你可是稀客,聽說你都當縣委書記啦,這才多大啊,了不得,了不得,再過幾年,可不是要攆上你許伯伯啦,來來來,我瞅瞅,沒瘦,就是黑了些,在鄉下可吃了不少苦吧……」
許夫人打開話匣子,拉著薛向的手,堵在門口,說個沒完,滿眼竟是歡喜。
細說來,許夫人還真是特待見薛向,因為她可知道自家老頭子當初從中z部副部長位子上下來的時候,門前那可叫一個冷落,老頭子也是消沉至極。
誰成想那天夜裡薛向一上門,自家老頭子便有了笑模樣,爾後,就去了南疆當了常務副省長,雖說權位不比曾經,可好歹也是封疆大吏,而自家老頭子還真就在南疆打開了局面,官也做得風生水起,這一切最該謝誰,許夫人心裡一清二楚。
更不提,自家現在和薛家成了親家,而且這親家能結成,有薛向在薛、許兩家中穿線,可占了一大半因素,是以,許夫人見了薛向,又怎生不歡喜。
許夫人叨叨了半晌,直至薛林抱著小寶寶到得客廳後,許夫人才終於打住了話頭,提溜了菜籃,和幫傭一道鑽進了廚房,薛向還想進廚,幫著打打下手,卻被許夫人毫不客氣地給轟了出來。
無奈之下,薛向只好鑽進許子干書房,尋了本大部頭的翻閱了起來。沒看半鐘頭,便聽見屋外小傢伙脆生生地喊著「許伯伯回來嘍」,薛向便放下書來,奔了出去。
還是那張難看的老臉,兩鬢雖已染霜,可根根豎起的寸發,光潔的額頭,紅亮的臉膛,透著股精氣神兒,許子干整個人卻顯得精力十足。
「許伯伯!」
薛向奔上前去,就伸出了手!
許子干一手牽著小傢伙,另一隻手倒是伸了過來,熟料卻不是接住薛向的大手,反而揮手打了開來,笑罵道:「你小子這是會見我,還是接見我啊?混了兩天官場,沒幹出點兒成績,官油子毛病倒是沒少鬧下。」
薛向知道許子幹這毛病,見面不打趣幾句,似乎就說不來話,收回手,笑道:「看您這話兒說的,見面握手,是最基本的文明禮貌,怎麼到您這兒就成了陋習?您看您方才張嘴就是會見,接見啥的,可見在您心裡,可是時刻記著官場等級呢。」
薛向反擊犀利,許子干一時語塞,索性不去理他,拉了小傢伙的手,坐了沙發,又叫過小晚,小意,開始問三姊妹的學習、生活。
晚飯八點半結束的,吃罷晚飯,小傢伙嚷嚷著要去北海看花燈,今天是小年夜,北海那邊定然熱鬧得不行。
小傢伙此主意一出,倒是一片響應聲,許翠凰只得開了許子乾的車,載了一家人出遊,獨獨留下許子干、薛向,一大一小倆官僚,在家裡籌謀陰私。
方才吃飯時,顧忌著周遭的孩子,倆人都沒喝酒,這會兒屋裡空了,許子干又入廚端出了一盤花生米,拎了兩瓶陳茅,也不用酒杯,擰開瓶蓋兒,和薛向交瓶一撞,就往嘴裡倒了一大口。
許子干行伍出身,又是出自最不要命的敢死隊,哪次衝鋒前,最烈的斷頭酒燒刀子不得灌上半斤,哪成想無數次衝鋒過去了,頭沒斷成,這酒量和嗜酒的毛病卻是練出來了。
「怎麼著,聽說你在蕭山幹得很不錯,都快成了縣霸?這可不好,組織到底是組織,上下尊卑,可是明明白白,你可別耍衙內脾氣,趟大了,快活得一時,以後被人打上個跋扈標籤可不好。」
說話兒,許子干捻起一顆花生米,扔進嘴裡,嚼得嘎嘣脆。
薛向擱下酒瓶,笑道:「當初是誰在電話里拍著胸脯子,讓我放心大膽的干,說什麼只要實心任事,誰也動不了我,怎麼這會兒話還沒冷,您這兒又變了腔調,這可不成啊!」
許子干橫他一眼,叱道:「渾話!我叫你實心任事,可沒叫你把人家書記、縣長都整靠邊了,你這叫跋扈懂不懂,是,該使手段的時候不得手軟,可也得講究個策略啊,官場上,綿里藏針絕勝以力制敵,你到底知不知道?」
薛向道:「許書記,您這就叫以己度人了,俗話說,有萬事必有萬法,官場之事,本就繁雜無定,豈能您一句綿里藏針就能概全的?要我說,各有各的道,我學不來您的,也免了您受累,還得向我傳經布道。」
話至此處,許子乾麵色大變,薛向急得:「唉唉唉,您別瞪眼啊,咱這是講道理,可不興以勢壓人,您方才不是說了嘛,要綿里藏針,對對,綿里藏針。」
鐺的一下,許子乾的筷子精準地落薛向頭上了,「跟你小子我藏個屁的針!」
跟薛向鬥嘴,這位就沒贏過,每每想傳授點幾十年積攢的官場經驗給這外甥,可這傢伙幾句話一撩撥,就叫人恨得牙痒痒,再摟不住火,傳經布道的事兒,自然不了了之,這次也一樣。
薛向倒不是不願聽許子干說教,而是他認為做官就比學武,各有各的路數,各有各的悟性,必須因材施教。還拿習武來說,他薛某人的性子就是外剛內揉,外圓內方,修習國術,正好就選了一外家拳,一內家拳,外家拳曰八極拳,正是走得剛猛無儔的路數,而內家拳練的是太極拳,講究綿綿密密,圓潤融通。
這是這兩套合了他心性的拳法,才讓天賦異稟的薛老三一練就會,一會即精,一內一外,一剛一柔,相輔相濟,二十多歲就成就了一代宗師,可謂遠邁歷代國術前輩。
這便是最好的選對路子,成就輝煌的例子。眼下,許子干要教薛向什麼綿里藏針,當作經驗之談還行,非要薛向這脾性來學,非學成四不像不可。
既然這個話題不通,薛向生怕許子干接著教育,問了兩句韓冬臨和小孫在南疆的情況後,便把話頭扯到了他的身上:「許伯伯,你下南疆也有幾年了吧,聽說您在南疆的威勢比我在蕭山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副書記兼常務副省長,這是名正言順的既管黨又管政啊,可了不得呢!
你們南疆今年招商引資尤其出色,上都快成家常便飯了,怎麼著,振華首長可從來都是有功就賞,您這回怕是要動一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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