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吊燈,乳白的牆壁,弧形的穹頂,隨處可見的油畫,以及錯落豎立在大廳的石膏像……
如此多的西洋裝飾,昭示著這間大廳的西式背景,不錯,此間正是一間西式教堂,或許該稱會館會更合適,因為,能入此間舉辦party,酒會,以及婚禮的,確實需要註冊會員。
沒錯,眼下是一九八二年,共和國大地上,有這麼新潮的地方麼?
答案自然是有的,京城到底不比別地,雖然改革肇始,共和國的大門剛放開了一絲縫兒,可早已對這神州文明,以及以十億計的巨大市場充滿窺覷之心的外國資本們,已經迫不及待地蜂擁而至了。
這間西式禮堂,正是其中的典型。這間名為「丘比特」的教堂,便是在今年剛剛建成,它名為教堂,實際上和一般的餐廳,沒啥兩樣,除了多了個小小禮堂,有個專職主持婚禮的教父,此外,就活脫兒是個西餐廳。
當然,這間丘比特不接收食客進餐,只承接婚禮宴請。
按理說,這麼個不中不西,不土不洋,經營偏僻的買賣,該當開不了,就得黃了。
誰成想自打這丘比特開業以來,生意十分火爆,因著它每日只承接一單婚慶,其它想結洋婚的,結婚不看黃曆,不就黃道吉日,竟改為就丘比特有空沒空了。
今天,這丘比特照樣熱鬧非凡,因為,今天這裡有一場緊急婚禮,之所以說緊急,是因為這樁婚禮,也是丘比特昨天傍晚才接到,為此。還廢了老大的勁兒,推遲了原本在今天舉行的那樁婚禮,甚至不惜給那家人免單。
而丘比特之所以花這麼大力氣。也不是因為那場緊急婚禮的人家,花了大價錢。主要是這場婚禮的規格極高,到場的都是成功人士,以及高官貴胄。丘比特入主共和國,自然要入鄉隨俗,對當地的文化生態多作了解,自然知道結識高官,對自家生意的重要性。
不錯。今天正是馬開和蘇風雪結婚的日子!
時近正午,丘比特的宴會廳里正舉辦著一場中西合璧的午宴。而之所以說中西合璧,是因為正常午宴分兩部分,前半部分是西式的酒會。因為到場賓朋有先有後,來往俱是有身份的人,總讓前者等後者,實在不是個事兒,而西方的酒會則很好的彌補了這個缺陷。因為不管是先來。還是後到,只要到場,持一杯酒,就能很好的融進會場,漫漫而行。和自己相識或不相識的人打著招呼,主人家也方便挨個兒接待,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至於,後半部分午宴,則是正規的中式酒宴,水陸八大碗齊上。而在這中式酒宴之前,穿插的自然是婚宴的中心——到小教堂舉行證婚儀式,這也是丘比特最具特色,最吸引客源的地方!
此時,酒會已近尾聲,三千多平的大廳,後半部分置了近五十桌酒席,前半部分更是寬敞,可四五百人一道置於其間,怎麼著也顯侷促,虧得挨牆置了不少環形沙發,要不一場酒會,非弄成沙丁魚聚會不可。
馬開今天實在是太開心了,是的,他沒理由不開心,近二十年的夙願,一朝地償,還有什麼比這更激動人心的呢。
今天的馬開不僅開心,整個人大概也處在人生最帥氣的時刻,一襲裁減得體的燕尾服,襯得他修長的身子英挺無比,打著髮蠟、朝後梳攏的頭髮,似乎是請了專門人員打理,弄得極是有型,和一張瘦臉很是相配,真整出點兒丰神如玉的味道。
而讓馬開氣場大增的不是他這身衣服,以及這個頭型,而是他身邊這位明艷絕倫的新娘。
蘇風雪原本就美人似玉,一襲潔白的婚紗穿在她的身上,便連丘比特的經理博爾頓都驚得在身上划起了十字,叫起了聖母瑪麗亞。
馬開一手托著半滿的高腳杯,微笑著沖他人致意,一邊用餘光打量著身邊的這位讓他苦求了近十年的絕色玉人,越看越愛,越看心中越火熱,今晚這具如玉如璧的身體,就要歸自己享用了,此後無數夜裡,自己都可以抱著這無雙美人而眠,人生至此,夫復何求啊!
馬開得意了,真是得意了,他實在是沒想到眼見著就要無望了,自己的這位未婚妻竟然會找上門來,要求馬上完婚,現在想想,馬開只覺還在夢中,下意識地夾緊了胳肢窩,腋下三分處,傳來的咯應,才讓他知道那著了白手套的玉手確實挽在自己的胳膊上,而不是發生在夢裡。
「馬開,快來見見你王叔叔!」
馬開正端了酒杯行到一處女孩子聚集地,接收眾人的艷羨,以及對這異域婚禮的讚揚,遠處他老子馬蒙奇忽然招呼開了。
馬開雖然也如一般紈絝那般,厭煩通官場中的長輩交際,可今時不同往日,再不願意也得硬著頭皮過去。
「王叔叔好!」
馬開規規矩矩地沖一個禿頂中年打著招呼,說罷,左側的胳膊輕輕壓了壓,示意身側的美人施禮,誰成想一側的冰雕始終冰封,並無半點回應。
馬開正惶急無措,一邊的馬蒙奇卻及時救場了,「馬開,待會兒可要好好敬你王叔叔幾杯,你王叔叔在軍委會工作可是很繁忙的,為了你這小輩的婚事,能抽出時間光降,可是很不容易啊,你小子不知道沾了多大光了。」
禿頂中年笑道:「哪裡哪裡,馬司長說這話就是見外了喲,賢侄大婚,我焉有不來的道理……」
馬蒙奇又笑著寒暄幾句,那禿頂中年似乎發現了值得結交的人物,禮貌地打個招呼,便自遁去。
禿頂中年剛去,馬蒙奇的臉就黑了下來,「風雪,剛才怎麼回事兒,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你知不知道今天到場的有多少大人物,你冷著個臉,給誰看呢,好似我老馬家委屈了你似的,再者說,你和馬開的婚事,是自娘胎里就定下的,你們老蘇家不地道,推三阻四地拒了幾回,拖得我兒子都一把年紀了,該我們老馬家挑理才是。更何況,昨天傍晚也是你跑來砸門,說要成婚,今兒個連個長輩也不來,弄得好像私奔,若不是馬開嚷嚷,我才懶得出這個力,給你辦什麼婚禮……」
馬蒙奇確實窩了一肚子火,對這個媳婦兒,他是不怎麼滿意,一來,長得太漂亮,這絕對不是過日子的人嘛,二來,老蘇家以前門庭顯貴,可自打那位蘇老太爺辭家出遊後,十來年沒有音訊,是死是活也全然不知,老蘇家一門顯貴可以說全在他身上,如今既然老爺子不在了,蘇家這姑娘還扭扭捏捏,一退三讓的,若不是自家這不成器的小子痴纏,他早就親自上門退婚了。
而如今,更不成體統的是,這老蘇家的姑娘竟摸上門來,要求成婚,還不讓通知他老蘇家,弄得有名有實的婚禮,差點兒成了私奔,還連累他馬某人捨出老臉來,連夜安排婚禮,通知親屬,待會兒證婚時,又沒女方家長,真不知這洋婚怎麼結!若非是自家小子迷她迷得魂不守舍,馬蒙奇真想將她趕出去,這會兒竟還敢擺個冷臉,給誰看呢!!!
馬蒙奇發了通脾氣,蘇美人卻宛若未聞,一張精美的玉臉,依舊如結了冰霜,沒有絲毫表情。
馬開倒是心疼美人,不願他聽自家老子聒噪,趕緊找了由頭,帶了美人自去。
「哎喲喂,哥兒幾個來瞧瞧,這不是咱們的小馬嘛,這身打扮還真他娘的有幾分人模狗樣啊!」
馬開正領著蘇風雪朝僻靜之處急行,哪成想沒走幾步,便被人叫住,而這油嘴滑舌,絲毫不給他面子的聲音又是那樣熟悉,他幾乎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哪個爛人。
奈何,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實在是不想跟這個傢伙再發生衝突,對這種能厚著臉皮不請自到的傢伙來說,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幹得呢,無奈,馬開只得止住腳步,調轉頭來,他這一調轉頭才發現,原來眼前立著的不是一個爛人,而是仨,陳坤,王勇,龍國濤,三個他最不耐煩,卻又耗不過的傢伙。
「小勇說的沒錯,小馬今天確實是亭亭玉立,我見……」
正端了酒杯,緊隨王勇之後,打趣著馬開的龍國濤,話說了一半,大張的嘴巴突然合不攏了,良久才囈語般地道:「我見猶憐,我見猶憐……」
原來這時,蘇美人也同馬開一道轉過臉來,讓龍國濤瞧了個正著,很顯然後邊那一串我見猶憐,實乃龍國濤由心而發,而決非打趣了。
細說來,這會兒龍國濤一顆心忽然抽搐得疼,疼得他一張臉都有些扭曲了,他心裡在後悔,在怒罵,在嚎叫。他後悔如此人間絕色,怎麼就沒讓他先遇到;他怒罵馬開這坨又稀又小的牛糞怎麼配插上一朵如此美冠天下的鮮花;這後悔和怒罵交織在一起,化作綿綿不絕的恨意,在心底嘶嚎開來……
(晚安!我繼續碼明天早上那章,親們早點睡,明天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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