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子干說的落子明珠,薛向自然知悉其中利害和重要性,後世大名鼎鼎的明珠系,不就是在未來三五年崛起的麼?
而這崛起的背後,正是因為改革開放的春風,讓明珠這座東方魔都煥發出前所未有的經濟魔力,主政的官員,得到升遷,這是順理成章的。
而這明珠系從來都不是單一系,因為各方皆在此處落子,稱為派系,還不如稱為各方聯繫、博弈的紐帶來得準確。
「誰會過來?」薛向腦子轉得極快。
許子乾笑道:「這個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了,你小子負責打好前站就成,別又弄出一地雞毛……」
眼瞅著許子干要掛電話,薛向趕忙道:「振華首長怎麼樣了?」
薛向一句問罷,電話那頭久久無聲,良久,方聽許子干長嘆一聲,道:「這不是你該惦記的,也不是你能惦記得上的,做好你的事兒吧。」說完,那邊就斷了線。
薛向持了話筒良久,也只有嘆息一聲,許子干、薛安遠都不止一次和他說過,這事兒他惦記不上,也不該他惦記,而薛向也知道實情卻是如此,可真事到臨頭,他也忍不住擔心。
總的說來,他薛老三是個好人,是個有良心的人,受大恩無法回報,這點,讓他很難受。
可偏偏眼下的事兒,涉及國策,還真不是他薛老三能惦記的。
薛向痴楞了半晌,方把電話按上,可哪知道他一按上,電話又跳了起來。
說起來,薛老三也挺有意思,先前他搶了小傢伙的電話。就是怕耽誤時間,讓別人的電話總打不進來,這會兒,他自個兒反而忘了自己那番話,持了電話筒發愣的時間倒比小傢伙還長。
薛向赧然地接起電話,果然,那邊是馮京的聲音,「是安遠首長在給你通話麼?」馮京開門見山。
「是的,大伯剛來電話!」薛向耍個滑頭。不提自己發愣之事,沒辦法,他總不能實話實說,落埋怨。
「安遠首長怎麼說?哎,還是我這趟差沒辦利索。讓首長操心吶!」
此話一出,便證明了馮京果然收到了今晚之事的消息,而他這番自責,也在情理之中,畢竟此次他馮京可是代表薛系,親臨明珠處理廖國友等人之事。
而不論廖國友等人之事,還是今夜薛向在明珠國際飯店鬧出的動靜兒。都與青幫有關,平一件,起一件。
因此,馮京也就難免自責了。
「沒說什麼。大伯只說讓我注點兒意,後邊的事兒,他會安排的!」
薛向不說實話,只不過是為寬慰馮京之心。「馮叔,你也無須自責。強龍還不壓地頭蛇,更何況明珠的地下勢力,可是陰溝里的老鼠,您虎威再重,又怎敵家狡兔三窟?」
「行啦,你小子這張嘴啊,哈哈……」馮京那邊終於鬆了精神。
薛向思及方才許子干說的落子明珠的那番話,忽道:「馮叔,您有沒有興趣來明珠,我估計咱們這邊最近得有人要過來。」
薛向話罷,馮京那邊沉吟良久,方道:「明珠確實是個好地方,若是你小子之前不跟我說老張的事兒,我沒準兒真想來,不過現下是不成啦,我還是守住大本營算啦,機會就留給別的同志嘛,我也該給年輕同志避避道了。」
細細算來,薛向的提議,馮京不是不動心,明珠比之遼東,自然過之遠甚,可馮京有自己的考量,他如今已是正部級大員,調任明珠,除了分管黨群的副書記,別的位子,壓根兒盛不下他。至於正印書記和市長,馮京自不會傻到去做這個夢。
而既然無法問鼎書記、市長,他又何必淌這個水呢,畢竟,按薛向的分析,遼東勢必很快就要風起雲湧,正是大有作為之際,運作得當,沒準兒就一步扶正,是以,在馮京看來,明珠雖好,卻非大有作為之地啊。
「馮叔見的是,遼東也同樣大有作為的!」
薛向早清楚馮京會如是回答,畢竟雞首和牛後之間,誰都會選,他方才那般問,也不過是做個人情給馮京,順便也算是透露派系未來布局的大方向與他。
二人聊完正事兒,薛向又道明天會去車站給幾位送行,便結束了通話。
而今晚,顯然,註定是熱鬧而漫長的一晚,薛向這邊剛安頓下來,另外幾家,卻是天崩地裂,沸反盈天。
明珠市第一人民醫院,今夜,大概迎來了自建國後最熱鬧的一晚。
卻說那時,薛向剛帶著小妮子和小傢伙離去,大隊的救護車便呼嘯著,駛進了醫院,醫院裡的五個急救室,瞬間占滿,弄得王院長只以為哪處又發生了惡**通事故。
可待半個小時後,近千惡形惡像、提刀持棒的壯漢齊齊湧進醫院大廳時,王院長才知道今天到底發生了多大的動靜兒。
要說薛向下手,是真有分寸,五個急救室內,二十來號重傷員,竟無一個有生命危險,但又沒一個是能經過治療,恢復如初的。
要麼是斷手,要麼是短腿,要麼是豁牙,當然最慘的自然是色中餓鬼費萬龍,直接被薛向廢了陽根,自此連男人也做不得了。
火狼的傷情反倒是最輕的,接上了斷指,又給臉上消毒去污,打上了繃帶,整個人便醒了過來,只是嘴巴里的傷勢太重,一時也無法言語。
明珠第一醫院,六樓正中間的那間豪華病房,是不對外開放的,王院長心中甚至定死了那間病房的規格,整個明珠市除了汪明慎和段鋼,那是決計不會讓他人入住的。
可偏偏今晚,就破了例,這間病房打開了,火狼此時便躺在裡面。
沒辦法,被十幾條長刀對著,王院長實在沒抗爭的勇氣。
而王院長不會對人言道的是,其實,他內心深處,並不認為那位傳說中赫赫凶威的青幫龍頭,沒有資格入住這間病房。
此時,這間寬敞得幾乎能上演足球比賽的病房,圍滿了人。
青幫內,除了那位倒霉的大長老費萬龍外,獅、虎、豹,皆在,除了這三位長老外,另外七位堂主,四位舵主,十二位核心打手,擠在了最裡層,其他各處上百號負責人,堵在最外層。
細細算來,青幫的人頭卻是不多,滿打滿算,不過五六百人,但這是火狼走精兵路線的結果。
因為能入得青幫的,哪怕是小人物,在外也是嘯傲一方的人物。
比如薛向頭次下青浦,在飯店遇到的那位前來訛詐的黃軍,其人在青幫內部,壓根兒就是最底層的小字輩,但在青浦一地,他能率領數十上百地痞,威凌政府,欺辱縣官。
是以,青幫看起來人頭不多,可發散開來,其能影響、控制的人數,絕對有上萬人之巨,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龐然大物。
而今天,這個龐然大物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戰,所有的核心成員,以及外圍頭面人物,全趕了回來。
沒辦法,今日之事,不是幹仗之輸贏,而是青幫這塊招牌,還能不能立得穩,大伙兒今後,還能不能聚齊在這塊招牌下安享人生的天大的事兒。
正因為事關切身利益,沒有人能夠無動於衷,此刻,眾人全聚集在火狼床前,無非就是想要個章程。
可誰成想,火狼醒是醒了,可偏偏兩眼無神,死活不說一句話。
先前,眾人以為火狼是受創太重,無法言語,有善解人意之輩,便尋來了寫字板和炭筆,遞到了火狼榻前,畢竟火狼只傷了右手,左手卻是好的,儘管左手不如右手靈便,可勉強畫出字來,卻是能辦到的。
哪知道,眾人圍在火狼床前,呼喚了半天,火狼仍舊雙目無神,直勾勾地盯在雪白的天花板上,好似那天花板上,有著生命的真諦,抑或克敵的玄機。
「不成啊,龍頭這分明是沒醒嘛,他娘的,大飛,你去把院長給老子抓來,敢騙老子,老子非一刀砍死他不可!」
叫喚了半天,火狼連眼睫毛都不曾晃動一下,脾氣最是暴躁的趙萬獅立時就惱了。
如今火狼和大長老費萬龍皆躺在了病床上,此處自然以二長老趙萬獅為尊,趙萬獅一聲令下,圍在門口的兩名壯漢聞聲便動。
「慢!」
一道喊聲方出,那兩名壯漢便止了腳步,如今,能在威望上對抗趙萬獅的,除了老管這位在青幫有著超然地位的軍師,自然再無第二人。
趙萬獅眉毛一擰,冷冷盯著老管,方要說話,便聽老管道:「二長老聽稟,在下頗通岐黃,龍頭如今分明是醒了,只是心中沉痛,神遊於外,就是叫來醫生,也是沒用的!」
趙萬獅冷笑一聲,「照你這麼說,咱們就這麼幹等著,等到明天天亮,龍頭還是半死不活,今晚的事兒一泄出去,咱們青幫的招牌,不用人砸,便自個兒先倒了!」
「半死不活?龍頭不過受了些許皮外傷,在二長老眼裡,竟成了半死不活,我敢問二長老到底是何肺腑?」
老管面色驟冷,氣勢雄張,一改往日溫潤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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