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最後一句「但我服從組織決議」,分明是為此刻周道虔這冷灶燒猛火做的最好註腳。
薛向話里的組織,絕對不是指黃思文手裡的那七票,恐怕還是周道虔。
換句話說,薛向料准了周道虔會在今次會議上反擊,不,絕對是薛向策劃了周道虔的這次絕地反擊。
要說,能做到市委常委的,無一不是人精,此刻,非止謝明高猜到了裡面的門道,幾乎所有人都品咂透了裡面的味道。
試想,周道虔和活土匪那該是多不對付的一對兒,今次,周道虔反對黃思文還好說,可方才叱責黃思文、孫明等人時,險些沒將活土匪夸上天?
這正常麼?這太不正常了!背後沒有故事鬼都不信!
的確,後邊是有故事。
說來,今日中午,薛老三方返回德江,便見識了一幕幕的不尋常,先是小小的教委副主任敢跟他薛某人正面呲牙,後是江方平、蔡國慶等心腹趕來訴苦,樁樁件件都透著邪性。
再後來,聽了戴裕彬的單獨匯報,薛老三這才摸清了究竟。
原來,人家黃大市長手腳異乎尋常的麻利,在他離開德江的這幾天,迅速整合了勢力,翻轉了局面。
今日下午,薛老三雖來了辦公室,卻是枕席高臥,假寐思策,真是想破頭顱,也想不到破局的法子。
因為,根據戴裕彬的情報,黃思文至少掌握了七票,已經控制了市委常委會這一最高權力機構,且瞄準了江方平、蔡國慶下手。
這下,薛老三便是再有手段。在絕對力量面前,也定然無所作為。
彼時,幾聲蟬鳴打斷了薛老三的思路,他頹然坐起。對蟬興嘆「人力有時窮。若要天下鳴蟬止啼,可有什麼辦法」。一句無心之問,卻被戴裕彬隨口接道,「除非老天爺,人怎麼能辦到」。(詳見第一百三十一章頭疼的局勢)。
此一句無心之言。徹底點醒了薛老三!
老天爺,德江的老天爺,可不就是周道虔麼,不,準確的說,是周道虔手中處於封禁狀態的至高權力。
想到了周道虔,薛老三便迅速分析了和周道虔有無聯合的可能性。
大案很快就出現在了腦海里。在這個利益為王的宦海,還有誰和誰不能聯合呢。
他猶記得,在他離開德江前,去周道虔家中請假。周道虔便規勸過他,在這個時候,不要輕易動身,以免局勢生變。
雖然周道虔是從他自己希圖德江平穩、好順利交接的角度出發,來進行提點的,但也證明了,官場上幾乎就沒有解不開的仇恨。
而解開仇恨的鑰匙,無非是利益。
薛老三很清楚時下的周道虔,是怎樣一種心態。
不爭不奪,默默無聞,無非是想脫身開德江的官場爭鬥,平平靜靜地等待調離。
而這不爭不奪、默默無聞,為的是什麼,還不是在沒有留任餘地的前提下,給省里留個好映像,屆時,在調離的時候,按功按罪取職時,功勞多一些,罪責少一些,能得個較好的位子。
弄清了周道虔的心思,對症下藥,對薛老三哪裡又是難事。
有他大包大攬,再有楊珧之事在前,更兼活土匪素來言而有信,周道虔對活土匪的信任簡直滿格。
再加上,這一段時間,黃思文、孫明一眾實在是猖狂得夠了,對他周某人的態度,說當空氣都是輕的,簡直就是蹬鼻子上臉,他周某人還沒死呢,這幫混蛋就上趕著給他送棺材,還玩命似地往棺材上釘釘子!
周道虔心中窩火得不行,可偏偏發作不得。
而當薛老三到來時,並說明了來意,擔保了他他周某人的將來,失去了禁錮,一頭猛虎便被放出閘來。
然,黃思文、孫明之輩卻渾然不知,依舊我行我素,在常委會上唱著陰陽調,絲毫沒想到殭屍道長已然被薛老三解開封禁,成了猛虎先生。
黃、孫之輩,這迎頭一撞,自然就撞在了鐵板上。
「周書記,我請您慎重考慮,收回成命,這不過是兩名幹部的任免,並非是涉及到德江生死存亡的危急大事,您動用一票否決權,不覺太過輕率了麼!」
黃思文滿臉鐵青,他做夢也想不到,周道虔會在這時動用一票否決權,或者說,他根本就忘了周道虔手中還握著這等權力,但是不管怎樣,他必須做最後的努力。
大好局面來之不易,若是讓一個瘋子給毀了,他黃思文死不瞑目!
「輕率?哪裡輕率了!」
周道虔微笑道,「市財政局長總一市財政,掌管著德江經濟命脈,市公安局長總一地治安,保衛著四百萬德江群眾的生產、生活,哪一個都是份量十足,怎麼能說是輕率?再者,薛向同志擔綱德江經濟,用兩位他得用的同志,總比使用那被的同志,和薛向同志配合不到位,造成損失,來得更好吧,所以,事關德江經濟,事關四百萬人民群眾的根本福祉,又如何能說是小事!」
求饒?求饒也沒用!
一刀砍下來,他周道虔就決然沒有中途收刀的道理。
的確,動用一票否決權,是一把雙刃劍,傷敵的同時,卻是更大的傷害自己。
然,對周道虔卻絕非如此。
就好比一個癌症晚期的病患,哪裡還畏懼A肝、B肝類的疾病。
眼下的周道虔絕非普通的市委書記,他是註定要調走的,換句話說,他在德江的日子屈指可數,唯一所慮者,無非是上級的看法。
然薛老三大包大攬後,他對上級的看法都不看重了,他這個市委書記等於說是解開了所有的封禁,一票否決權動用了又怎麼樣,省委批他這個書記不能主持大局又如何?換個地方,他周道虔照樣當官,也許如楊珧一般,發展得更好。
總之一句話,他周大爺不怕了。
再者說,周道虔很清楚,省委現在沒有動他,無非是存著平衡地方的主意。
試想,德江方地改市,孔凡高這個政府一號又剛剛倒台,這個時候,他周某人這位市委書記再被調開,怎麼講也講不通。
畢竟,一個行署完成了地改市,證明工作是卓有成效,既然是卓有成效,總不能在間隔不短的時間內,同時替換黨政一把手,這樣如何穩定德江上下?
是以,周道虔很清楚,即便是他行使了一票否決權,省里也不會動自己。
話到這裡,可能有看官要問了,既然周道虔可以使用一票否決權,前番周道虔、黃思文聯合對陣薛老三時,眼見著被薛老三七比六翻盤,周道虔緣何不使用這一票否決權?當時,孔凡高業已倒台,周道虔理應不用擔心會被調離德江。
前文說了,一票否決權,乃是核彈,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在周道虔未確定局面徹底崩壞之前,斷然不會動用此權力。
便是此時,局面於他而言,已然崩壞,若無薛老三作保,周道虔依然不會動用此權力。
卻說,周道虔這番最後結詞,算是一錘定音。
黃思文蓄謀已久,勝券在握的一場大會,結果又開成了憋屈無比,屈辱無比的道歉會。
總之,一地的雞毛鴨血,讓所有人目瞪口呆。
……………………
常委會剛剛散會,甚至最後幾位常委還未行出會議室,飛火流星一般,會議的結果,便在市委大院飛速傳遞開了。
一眾八卦黨的狗血真沒白沸騰一回,會議過程、結果,一經傳出,各大辦公室儘是一對對瞪成鈴鐺一般的牛眼。
其中,要數市委接待處辦公室最是熱鬧,但因此單位,儘是些能說會道之輩,可以說市委大院的金牌八卦黨盡數畢集於此。
接待辦的文案張杰,生得瘦瘦小小,生平最好打聽消息,傳播八卦,素有小靈通之稱。
這不,常委會方散,他就不知從何處淘得了消息,飛奔進了辦公室,不等他招呼,熟悉他脾氣的幾位同僚,就齊齊關死了門窗,騰出位置,端茶遞水,將之供了起來。
小靈通得了奉承,志得意滿,便擺開龍門陣敘說起來。
「……旁的細節,我都懶得說了,無非是會上誰又提了哪個工程,什麼會議,這些不是大家愛聽的,我也就不費精神了,重點還是說說咱們黃老闆針對薛老闆的伏擊戰,當然了,我先不說會議結果,您幾位猜猜,誰勝誰負!」
囉嗦了半晌閒話,小靈通竟在最高chao處,停頓下來,撩撥得眾人心癢不已。
「又什麼好猜的,這不是明擺著麼,黃市長蓄謀已久,孫書記寧漢合流,再加上顧書記、白部長、曹書記、夏書記、許秘書長等黃市長的擁躉,整個常委會已然占去了過半之數,結局已無懸念!」
說話的是接待辦副處長馬麗,年過四旬的老大姐,身在德江多年,早就將德江的政局摸得透徹了。
「就是,都到這份兒上了,還有什麼好猜的,叫我說,這世上,從來就是老實幹活的吃虧,溜尖耍滑的竊據高位,什麼世道。」
接腔的是新畢業不久,分配到德江的大專生小曹,才出校門的年輕人心頭永遠較老油子們多了腔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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