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樣的話可以早點說出來的話……
文錦輕輕呼了口氣,聲線哀默,「你已經失去我了,我不再是從前那個文錦。」
就算看不見姐姐的神情,天錦也能知道她此刻有多痛苦。
那些不堪的回憶在折磨著她,那些利用她的人還在不斷禁錮她;那些無恥的交易就像融入身體裡的刺,拔不出來又忍不下去。
天錦站起身,想要靠近她,卻被無法看見的桌椅攔住去路。文錦沒有上前去扶她,朱瑾緊挨在天錦身邊,也沒有將她扶向文錦。她不是文錦的妹妹,對她沒有任何感情用事的可能性,她只是理性的去判斷這件事,然後充滿戒備的去牴觸她。
天錦向著門口陽光照耀的地方伸去了手,然而回應她的只有從姐姐身上傳來的芳香,那是一種孤傲寂寥的味道,甚至夾雜了冷漠與怨恨。
「也許人都會變,往後還會發生更多未知的事。」天錦收回了手,視線正對著門外的陽光,「但我相信,只要保有初心,我們還會是原來的樣子。」
逆光而站的文錦在陰影中低垂著眉宇,她即便是站在陽光下,也覺得世界寒涼透骨,「天錦,你很難懂我此刻的感受。」
「任何一樣東西都抵不過時間,苦難也好,幸福也好,過去的一切都會被一一抹去。」天錦睜大了雙眼,雖然她看不見,卻有束明亮的光在她眼底閃耀著,「我知道你很痛苦,我知道你受很多苦難,我都懂,但這一切終究會過去的。」
不,你不懂,而這一切也不會過去。
沒有經歷過的人生與痛楚,光靠看,是永遠也不能體會的。
那些經歷是深入骨髓的傷痕,就算結痂掉落,也會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文錦低下頭,淒切一笑,她沒有再做任何爭辯。因為要爭辯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難以啟齒的。
「是司馬元顯帶你回來的嗎?」天錦厲色問她。
「是。」文錦沒有否認,卻也沒有露出感激之色,「他從慕容沖的手中救了我。」
「他為什麼要救你?」
「大概是因為發現我和你長得比較像吧。」文錦輕哼,對她來說,這個緣由也真是傷自尊了。如果不是因為這張臉,她連被利用的資格都沒有。
天錦抬手重重拍在桌面,「他是為了權利,在利用你對付阿裕。」
不,不是。
至少不全是。
文錦忽然凝望著妹妹淒切一笑。
她知道的,那個小惡魔會爬在她身上叫著天錦的名字。或許別人不知道,也不敢相信冷冽弒殺的司馬元顯,灑下一片大網竟是為了得到一個女人。
可事實就是如此。
為了得到真正的天錦,為了不再和一個長相與她相似的人相互折磨,他等到一個絕佳機會,將她推到了劉裕身邊。為了防止萬一,他甚至向皇帝請求給他們賜婚。
誰會相信,一個在皇權里運籌帷幄的男人,如此大費周章的部署,只為了一位女子。
「大概吧。」文錦沒有和她深入交流這個問題。因為,她也已經做好了自己的選擇。
文錦已經被禁足,也不會和任何人相見,按理也算是切斷了和司馬元顯的聯繫,但天錦還是忍不住的叮囑她,「你不要再和司馬元顯來往,雖然他救了你,但他並不是善類。」
司馬元顯是什麼類型的,文錦最清楚不過了。
將她從慕容沖那裡救出,不過是從虎穴進了狼窩。那個男人將她囚禁在黑暗的地方,然後在深夜裡喝得醉醺醺的,一邊喊著一個人的名字,一邊向她走來。那個名字不屬於她,卻屬於另一個她很熟悉的人。
「天錦,天錦……」
「天錦,我才是你該選擇的人。那劉裕是什麼東西,就一莽夫。那謝琰……謝琰也不是我的對手……」
「你等著,我一定會將你奪回來,我一定會擁你入懷……」
她在黑暗的地窖里掙扎著,哭喊著。無盡的折磨屈辱中,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被黑暗籠罩,那黑暗來自司馬元顯,同樣也來自天錦。
如今,她已經可以站在陽光下了,可她與陽光似乎始終隔了一個世界,怎麼也無法得到溫暖。
「他確實不是善類,他就是一個禽獸。」文錦轉過了身,背對著天錦,迎著陽光的眼裡殺意閃爍,「如果你遇到他,一定要幫我殺了他。」
天錦微顫,從飄來的字裡行間,有一股陰鷙的戾氣撲面而來。特別是此刻是無法目視光明的她,聞著濃烈的香味,就好像置身在毒藥之中。
天錦握緊了拳頭,她從這份殺意里感受到深深的痛楚與絕望,「殺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沒關係,我等著,我看著。」文錦神情冷冽陰鷙的看著自己的妹妹,戾氣森森。
天錦一時被她的深厚的怨恨所驚到。突然,腹能傳來一陣輕痛,天錦身形不穩的微微晃動了一下。身邊的朱瑾一把扶住了她,穩著她坐下。
「公主,你怎麼了?」朱瑾急切的問,忽而留意到屋子裡濃重的香味,皺起眉頭,「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怎麼,不舒服嗎?」文錦看著她,站在門口紋絲不動的問著。
天錦搖了搖頭,「沒什麼,是胎動。」
「看上去也不是很大,孩子已經會動了嗎?」文錦柔下目光,輕盈的移到天錦的小腹,眉宇輕輕收斂,並沒有為此喜悅,反而露出了一種悲憐之色。
天錦卻是欣慰一笑,嘴角露出淡淡的甜蜜之色,「是的,大概三個月左右就能感覺到他在動了。」
「嗯,很好。」文錦轉過了身,跨出門檻,「我該回了,改日再來看你吧。」
「好。」天錦轉向身邊的人,「朱瑾,送送姐姐。」
「不用了,我自己會走,你自己也多注意吧。」文錦斷然拒絕,叮囑的言語裡毫無溫暖,甚至暗藏著劍刃般的寒意。
天錦有些失落,不知為何,她竟有種心悸的感覺。
腳步聲已經漸行漸遠,而文錦留在屋裡香味卻久久不散。
「公主,我覺得文錦公主現在並不可信,以後還是少跟她往來。」朱瑾忍不住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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