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朱瑾、辛夷隨同沐傾城一道退了出來。
朱瑾在門邊與二人道了別,便推開旁邊的屋子,邁了進去。
辛夷卻有些憂心地看向沐傾城,猶豫了一下,寬慰道:「我知道你是好意提醒。只是公主既然已經醒了過來,便不會有什麼問題。你……」
她還未說話,沐傾城的眸色卻已經冷了下來,「我知道了辛夷,你回房休息去吧。」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進了自己的屋子,合上了門。
辛夷站在原地,張了張嘴,無奈地搖搖頭。
她們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卻還是鑽進了天錦的耳朵。她下意識朝門的方向看了一眼,轉過頭從容褪了衣衫,鑽進被中。
翌日。
在張貴人的細緻安排下,天錦早早的就進了宮。朱瑾等人卻被留在了客棧等待消息。
張貴人所住的宮殿極盡奢華,紫柱金梁,水晶玉壁,天錦跟隨引路的宮人一路走過來,饒是她有著公主之尊,也差點被那些個珠光寶器晃花了眼。
南朝晉帝昏聵無能,卻在美色一事很是用心,她潘夢鸞的姿色並非絕頂,竟也成了一代寵妃。
就連天錦,也沒有料到,當初送了潘夢鸞進宮,竟能有如此造就。
「沈太醫,貴人就在裡面。」
領路的宮人,停在了殿外,十分恭敬。
被稱作沈太醫的男子三十歲左右,雙目湛黑,唇上兩撇小鬍子,面帶笑容地朝宮人點點頭,又回頭朝天錦看了一眼。
今日進宮,天錦特特改變了裝束。眼下,她身著一襲男裝,黑亮的頭髮在腦後盤作一團,是副小藥童的打扮。
這位沈太醫,名喚沈鶴軒,是潘夢鸞的心腹,每隔幾日都會進宮來給她請平安脈。今日恰巧就是他進宮的日子,天錦這才扮作他的藥童混了進來。
天錦跟著沈鶴軒邁入內殿,裡面靜悄悄的,伺候的宮婢在他們進來時,就被遣了出去。
天錦四下一掃,目光很快鎖定了那張醒目的床榻上。鮫綃幔帳近乎透明,裡面躺著的人,若隱若顯,身姿窈窕。
卻聽沈鶴軒輕咳了一聲,「張貴人。」
幔帳很快被掀開,裡面探出一張如花似玉的臉。這張臉上,鑲著一對嫵媚勾人的丹鳳眼,挺翹的鼻,紅潤的唇……含笑間頰飛淡霞,光彩明艷。
卻在與天錦四目相對時,愣在了當下。她雙眸里清蒙蒙的,好似突然間蒙上了一層迷離的薄霧。她很快站了起來,卻躊躇著沒動。
「阿鸞。」
天錦抿唇一笑,緩緩啟唇。
榻上的幔帳輕輕一晃,榻上的美人仿若是瞬間醒悟了過來,連鞋也來不及穿,三兩步就衝到她面前,一臉的驚喜。
「你……你……我……」
天錦失笑,凝視著她手足無措的樣子,「阿鸞是高興壞了?」
「是是……」潘夢鸞的確是高興壞了,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當年她進宮時,是抱著有來無回的決心。過往種種,也早就斬斷。這麼多年她獨自一人深居在這內宮之中,無人與她聯繫。
淝水之戰,她從晉帝的嘴裡聽聞天錦墜江身亡,便如同當頭一棒。她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被啟用的那天,會庸碌無為的老死宮中。死後後人只當她是晉帝後宮諸多妃子中的一個,卻無人知道她其實是令世人聞之而變色的虞美人。
這半年以來,她每每過得醉生夢死,生無可戀。雖說,晉帝顧念舊情,隔三岔五總會來此探望一二,可她已然沒了那份邀寵的心思。倦怠的態度,時時惹得晉帝乘興而來,敗興而去。
久而久之,晉帝也不愛來了。
她也樂得輕鬆。
只是這深宮裡,人心善變,一朝得寵雞犬升天,一夕失寵便是豬狗不如。
若非她這些年經營有道,威懾尚在,只怕就沒辦法安排天錦混進宮了。
她仔仔細細將天錦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確認了不是在做夢,這才啞著聲音朝沈鶴軒開口。
「沈太醫,勞請你先去偏殿稍等片刻。」
沈鶴軒本就是潘夢鸞培養的心腹,帶天錦入宮也是得她的指示,這會兒也明白自己多餘,便點點頭,不用宮人來請,直徑退了出去。
「公主……」潘夢鸞哽咽上前,泫然欲涕。
天錦滿臉的笑意,伸手虛扶了她一把,「這些年,辛苦你了。」
「公主……您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天錦輕輕一嘆,「是啊,還活著……」
兩人面對面站著,各自感慨。
還是潘夢鸞率先回神,多年的後宮生活,她早就習慣了心思深藏,也就是這會兒面對天錦,才有些失態。
「公主,可是到時候了?」
潘夢鸞知曉天錦的性子,即便是久後重聚,也不曾流露過多的感情,而是直接點明了天錦的來意。
天錦也將情緒斂了斂了,點頭道:「阿鸞,的確是到了你該出手的時候了。」
潘夢鸞:「公主需要我做什麼?」
天錦眸色一沉,「兩件事。」
潘夢鸞:「請講。」
天錦:「其一,拿到魔玉血蓮。其二,除去晉帝。」
無論是拿到魔玉血蓮,還是除去晉帝,都不是輕易就能辦到的事情。天錦說完,稍稍停頓,目光靜靜地看向她。
潘夢鸞面不改色,眼裡只有著微微的驚訝。「公主竟也知道這皇宮裡藏了一株魔玉血蓮。莫非……傳言有假?」
天錦:「什麼傳言?」
潘夢鸞:「屬下聽聞淝水一戰,大錦軍慘敗,虞美人損失嚴重,連公主也……」
她話未說完就頓住了。
她從晉帝那裡得到的消息,料想是有誤的,否則公主怎麼可能好端端出現在她面前?可恨她居然信以為真,白白頹廢了大半年的光景。
潘夢鸞恨恨地想著,卻是越想越心驚,莫不是她的身份敗露,老皇帝故意拿假消息試探她?
不想,卻見天錦雙眼一垂,微微苦笑,「你得到的消息不假,大錦軍的確大敗於北府兵,本宮也一度混沌低迷。」
潘夢鸞又是一驚,「公主……」
天錦抬起手阻止她,「都是本宮的過失,其中詳盡不說也罷。你在南朝潛伏多年,想必深得晉帝的信任,要促成這兩件事情,非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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