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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在找我……
不知為何,只是面癱臉的這一句,便讓我在這陰冷的地獄中,感到從心底油然而生的暖意。
他終究,對我有幾分放不下吧……
那麼我呢,我對他,又是怎樣一種情感?
驀地,方才被小啞女打斷的思緒,再度湧上心頭。
如果潘公子,真是穿越而來的雲棲……
想至此,我竟沒有了方才的激動和狂喜。
心底另一個聲音提醒自己:如果潘公子真是雲棲,又為何會不記得自己的前世?
亂了亂了……我煩躁地用手敲著自己的腦袋。
許久,我才平抑下紛亂的情緒,儘可能客觀理性地告訴自己:關於潘公子究竟是不是雲棲,還是要當面向他求證一番,才好下結論。
前提是,我能從這個鬼地方出去。
之後的三日,我便獨自一人待在地牢裡。期間除了小啞女又偷偷給我送了一次飯之外,姑娘我便再無人問津。
當我疑心三皇子打算讓我在這裡自生自滅時,卻意外地被家丁帶了出去。
在昏暗的環境中待了太久,室外的陽光刺得我雙眼生疼。為防止自己視力受損,我索性緊閉了雙眼,任由兩名家丁推搡著跌跌撞撞地前行。
再度睜開眼,望見眼前熟悉的書房,以及歪三斜四沒正形地靠在塌上的三皇子,我下意識地瞳孔一縮。
「知道你為何還活著?」三皇子的聲音,依舊陰冷中帶著嘲諷。
你若敢殺我早殺了,我在心底冷嘲,不殺我顯然是對胖子頗有些忌憚,「民女對殿下,還有些用處。」
「沒錯。」三皇子懶懶地從塌上起身,「孤這兩日一直在想,西遊記的故事沒聽完,實在是遺憾。」
說著,他走近我面前,想要伸手捏我的下頜,卻被我厭惡地甩開。
三皇子不怒反笑,「這樣潑辣的性子,我大哥是如何看上你的?」順勢用手背在我臉頰上拂過,令我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可惜,孤向來喜歡柔順聽話的女子,你說,如何才能讓你這匹烈馬,變得順從呢?」
你才烈馬!你才禽獸!我在心底暗罵。
卻見三皇子從衣袖中摸出一隻小小錦盒,在我面前打開,裡面是一顆黑色的藥丸。
「你猜,這是何物?」
你調經用的烏雞白鳳丸?我選擇沉默不語。
下一秒,三皇子一個眼色使去,身後的兩名家丁忽然上前一步,將我牢牢按在了地上。而三皇子則帶著滿臉猙獰笑容,將藥丸探向我嘴邊……
我心中一凜,繼而咬牙大叫道:「殿下若逼我服毒,不如我嚼舌自盡來得乾脆!」
既拿準了他不敢殺我,我便有恃無恐。
三皇子眼中閃過狠戾神情,嘴角卻勾起一縷冷笑,「不想吃?沒關係,孤早已料到……帶進來!」
門外兩名家丁應聲進門,將一個小小的身軀扔在了地上。
小啞女!
眼見她衣裙凌亂、口鼻滴血的樣子,顯然是剛剛受了折磨。
「孤平生最討厭的,就是吃裡扒外。」三皇子一腳踏在小啞女背上,伸手扯住她的頭髮,迫使她抬起頭來。
小啞女滿臉血污,喉中痛苦地嗚咽,那慘狀令我幾乎不敢看。
禽獸!
「孤給你兩個選擇。」那禽獸若無其事的語氣,仿佛聊天般隨意,「要麼自己乖乖把藥吃了,要麼……」他將手中閃著冷光的匕首放在小啞女咽喉處,略一用力,便見一縷殷紅的血,順著匕首上的血槽流了下來。
小啞女已恐懼到了極致,甚至不再嗚咽,只是瞪大了雙眼,目眥盡裂的眼中寫滿了絕望。
那一刻,我全然崩潰。
「我吃!我吃!」我發瘋似的衝上前去,將那顆要命的藥丸丟進了嘴裡,嚼都不嚼地咽了下去,繼而撲向三皇子腳下,「放了她!我求你,放了她!」
我前所未有的卑微態度,令三皇子大感愉悅,放肆大笑著將小啞女踢向一邊。
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過去,將那可憐的小人兒緊緊摟在懷裡。
「孤依舊每日申時來聽故事,你若講得讓孤滿意了,便賞你一顆解藥,你若還存著些別的心思……」他得意地瞥了我一眼,「便不妨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果然是毒,且是慢性的那種,「民女斗膽一問,殿下給民女吃的,究竟為何物?」
「誰知道呢。」三皇子淡然地在一名家丁身上蹭去匕首上的血,那家丁顯然被匕首的鋒刃劃傷,卻咬牙一動不敢動。「唐門的毒,理應效果不錯的。」說罷,滿意地拂袖而去。
徒留我在心底暗嘆:我堂堂唐門弟子,竟中了唐門的毒,傳出去多麼丟臉……
仿佛是為了讓我切身體會這唐門奇毒的藥效,當日,三皇子並沒有給我解藥。
於是,姑娘我切切實實地體會了一番生不如死的滋味。
初始,頭腦里縈繞一片蚊蟻的振翅聲。嗡嗡嗡……嗡嗡嗡……由小變大,逐漸升級為巨大的轟嗚聲,如潮水般不間斷地撞擊著我的大腦。
揮之不去,頭痛欲裂,眼前的世界不停地晃動扭曲,仿佛正從幾萬米的高空旋轉著自由落體。
五臟六腑一陣天翻地覆,不過一會兒的工夫,我已將胃裡的東西吐了個乾淨,開始嘔出苦黃的膽汁。
小啞女被我狀如瘋魔的樣子嚇壞了,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死命地將我抱住,不讓我把頭往牆上撞。
不知煎熬了多久,我依稀看見眼前多了一雙腳,聽見小啞女「嗚嗚」的乞求,然後便被一隻力氣極大的手抬起下頜,將一顆白色的藥丸塞進了口中。
周圍的世界終於不再旋轉,我腦中那要命的聲響也漸漸平息,我如同死人般躺在地上,再也沒有動一根指頭的力氣。
「主上讓我轉告你,」我閉了眼,依稀辨別出這是面癱臉的聲音,「這藥的毒性會越來越強,讓你好自為之。」
好自為之?我在心底發出一聲慘笑:此刻你若給我一把刀子,我定然毫不猶豫地插進自己的心臟!
可悲的是,我現在連求死,都做不到!
我便如一灘爛泥似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任由眼淚和著絕望,逆流成河……
醒來時,已再度置身於那間客房,窗外,是日上三竿的驕陽。
昨日我最終暈了過去,看來是小啞女將我抬了回來,並替我擦拭並換了衣裳。
我掙扎著起身,剛走兩步便覺腿腳發軟眼前一黑,再度跌在了地上。
「啊!」剛剛進門的小啞女趕緊將我攙了起來,在椅子上安頓好,端了碗熱湯細細吹涼,遞到我嘴邊。
我凝望著她臉上深深淺淺的疤痕,「還疼嗎?」
她愣了愣,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堅定地搖頭,又用詢問的眼神望著我。
我亦沖她輕笑:「別擔心,姐姐也不疼了。」
身處這樣的人間地獄,仍能有個小啞女相依為命,至少,給了我一絲活下去的希望。
我曾承諾帶她出去,所以,我不能死。
在小啞女的注視下,我努力地將她帶給我的食物大口塞進嘴裡。憑藉飯食帶來的幾分力氣,開始思考活著走出去的辦法。
秦朗在找我,說明太子也在打探我的下落。但從我在這裡被囚禁了十幾日卻毫無動靜來看,顯然找到這裡並不容易。
若能送個信兒出去,哪怕是隻字片語的暗示,以胖子的智商和秦朗的本事,我獲救的概率也能大得多。
「平日裡,誰能出入這個院子?」我問小啞女。
她努力思索了一下,卻無奈地搖搖頭。
連院裡的丫鬟都不知道,這院落的保密工作做得極好。
無法出入,又怎麼能把信兒送出去呢?這簡直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我嚼著口中無味的餅子,懷念著前世的手機、網際網路和微信,一時分神,被冷硬的餅子噎了一口。
小啞女見我咳個不止,趕緊倒杯冷茶給我灌下去,又在我背後拍了許久,我才悠悠順過氣來。
「若我沒死在那禽獸手裡,卻被一口餅子噎死,到了陰曹地府都沒臉去見閻王。」我跟小啞女打趣道,低頭望了望還捏在手裡的「罪魁禍首」。
「八戒歪靠在一塊大石上,撫著肚皮連連叫苦:『這大山深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接連幾頓沒個正經齋飯吃,俺老豬這肚子,都要餓出鳥兒來了!』說罷,又兀自閉了眼哼唧:『若能有個蟹殼黃燒餅來吃,嘖嘖,一口下去,既酥又脆滿口香,給個神仙都不當啊!』唐僧、悟淨雖不言語,卻被他說得不知暗自咽下多少口水……」
「等等,」正側歪著身子聽故事的三皇子,忽然出聲打斷了我,「你這故事裡,三番兩次地出現蟹殼黃燒餅,那玩意兒,真有這麼好吃?」
「蟹殼黃是金陵特產,殿下難道沒吃過?」
「自然是吃過的,卻並未覺得特別好吃。」三皇子無所謂地一擺手,「我看你不過是誇大其詞罷了。」
我故作不經意道:「也許是殿下並未吃到正宗的蟹殼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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