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後。
千幻州,絕雲城外。
杏黃小舟在半空沉沉浮浮,四男三女站在靈舟邊緣,皆盡注視著那座隱於雲霧之中的縹緲仙城。
腳下是一望無際的山河城郡,偶有妖禽鵬鳥低掠長空。
眼前雲霧聚散不定,極盡華美的飛舟靈氣內斂,在不遠處縱橫穿梭,其數不知凡幾。
抬望眼巍峨浩大的仙城於蒼穹之上佇立,宛若有萬丈巨人將一座國度擲上了天空。
城池被雲霧遮掩,浩浩蕩蕩的靈氣自四面八方匯聚而去,長空盡頭有樓船虛影如塵煙破滅。
如夢似幻。
那是一座俯瞰著諸多國度的雲上之城!
洛纖凝極目遠眺,漸漸緩下了鼻息,早先一雙靈動恣意眸子此刻狠狠顫慄,似乎她的認知都在不斷的破碎重組著。
她身側的小姨也沒好到哪裡去,正看著那些不時飛掠而過的靈舟發呆。
在永寧州,諸多宗族錯落點綴在國屬之間,從未聽過見過什麼超脫凡俗之外的浩瀚仙城。
即便是血神峰每年的驚蟄宴,也只不過是數十隻靈舟匯聚一山
可如今短短半炷香的時間,自他們眼前飛掠而過的靈舟便足有成百上千之多!
趙慶輕握小姨皓腕,一時有些無言。
他也有種鄉下人進城的錯覺不過他倆比洛纖凝要強一些,至少見過中州的聖地景象,後者則是完完全全的懵在了原地。
平日裡享受著萬人追捧的長生劍洛師姐,有一天離開了永寧州,突然發現外面的世界和自己想像中的哪哪都不一樣。
差距之大就像是荒村與宮城那般!
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
劉子敬與白婉秋對視一笑,輕聲道:「即便是在豐饒千幻,玉京修士同樣享有崇高無上的地位。」
「走,咱們進這絕雲城看看。」
趙慶:
他此刻突然明白了紅檸為什麼一直提醒自己,要慎重選擇成為血子的州屬。
在這金丹遍地走,築基不如狗的地界,玉京弟子的優越與特權,似乎會被無限放大
趙慶沒有猶豫,徑直駕馭著靈舟衝上雲巔。
好歹大家都是來幫自己的,如果自己也整那出沒見過世面的作態,豈不是動搖軍心?
雖然他真的沒見過什麼世面
很快的,他們一行人便到了絕雲城中。
這座仙城並沒有高牆與城門,一切建築仿佛都是懸在空中,長街之上雲霧繚繞,入目所見大多數都是築基修士。
為數不多的小修們也都是練氣後期的修為。
畢竟築基才能御風飛行,否則便只能藉助御風符籙激盪長空修為太低的話,連登上這座雲城都是一個大難題。
趙慶目光隨意掃視,儘量向遠處望去,好讓留在家裡看直播的清歡和姝月,也能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
這趟出門很危險不說,清歡凡人身子還需要姝月照顧,而且又有司幽宗的瑣事牽扯,只能將她倆留在家裡等候。
漫步在平坦寬闊的雲街之上,入目所見皆是樓閣瓊宇,也沒有什麼留給散修擺攤的位子。
偶有俊逸不凡的修士御劍掠過,衣擺被烈風鼓動發出轟轟聲響。
三三兩兩的曼妙女子也都結伴而行,青絲微盪芳香撲鼻,一顰一笑之間,美艷不可方物。
該說不說大城市就是好,妹子們不光修為高,顏值也很能打。
耳邊傳來小姨的輕笑傳音。
「生的都還不錯,那邊有一座妙仙闕,放你去自在自在?」
咳。
雖然趙慶一再強調,上次去教坊是岳父大人的主意,而且他也很誠懇的認錯了。
但小姨依舊會沒事就拿出來懟他兩下。
孔陽目光輕掃周圍,低聲道:「要遊逛嗎?」
趙慶直接搖頭。
這趟出來是殺人去的,別特麼逛來逛去的,半道兒上再掉進坑裡。
白婉秋莞爾一笑:「纖凝可以留下逛逛,之後去天香苑找我們。」
洛纖凝黛眉輕蹙,自遠處奇異虛幻的靈紋之上收回了目光,她很是自覺的與趙慶擦肩而過,輕挽曉怡藕臂表示自己也不急著遊逛。
絕雲城,天香苑。
這是一處位於城池正中心的寬闊園林。
萋萋芳草之間,瀰漫著獨特的香氣——沉靜、清冽而又有些神秘。
輕輕一嗅便能感覺到花果草木的甘美與嬌甜,但其中又夾雜著珀脂與松柏肆意揮灑的清澈磅礴。
此地便是趙慶一行的落腳之處。
白婉秋只是稍稍展現天香手段,便能帶著他們在這裡暢通無阻。
這只是城中的天香樓而已。
但卻又與楚國的天香樓全然不同,沒有守候在櫃前的女修,更沒有緊閉房門的隔間。
結伴來此的男女修士大都輕車熟路,會直接找到心儀的琴師對弈品茗
三五位築基修士簇擁著一位天香女子,這種場面隨處可見。
如果不是知道天香一脈的手段對修行大有裨益,趙慶甚至懷疑自己又進了教坊司。
但不得不承認,這天香苑中的女人確實都是交際花。
每個人身邊都有一大堆沸羊羊,爭著搶著要做她們的道侶——還只是普通的琴師,並非天香弟子。
趙慶不由暗嘆。
檸子真的還愛我嗎??
司禾嘲弄笑道:「人家在中州的舔狗估計都排上隊了。」
慶:
確實啊。
楚國天香女修的待遇也太差了些,紅檸以前只有孔陽和沈墨兩個呆瓜圍著她轉,丹鬼更是沒正眼瞧過七秀。
可如果把七秀丟到天香苑這裡,築基後期的道侶可以說一抓一大把,挑都挑不過來。
趙慶現在唯一能慶幸的就是
紅檸雖然人跑了,但初夜留了下來,否則說不好現在人家滋潤的一批,哪還記得什麼趙慶八慶的。
此刻,他們一行七人分屬兩個房間修行。
等待著孔陽聯繫的韓姓雲海道友,等趙慶交換完資源之後,便直接通過城中的傳渡陣前往冥殤。
說是修行,其實就是聊天打屁。
趙慶和小姨分開了。
四個男人百無聊賴的坐在一起喝酒,另一邊小姨則是和洛纖凝白婉秋一起。
孔陽不知是不是最近和李哥接觸太多了,也染上了愛八卦的毛病。
他疑惑道:「趙師弟與紅檸,是何時結成的道侶?」
「當年她離開之時,我竟沒有察覺到絲毫端倪。」
此話一出,老神在在的沈墨也抬起了頭,劉子敬同樣望來的了疑惑的目光。
由不得他們不好奇。
紅檸離開楚國也有好幾年了,這期間從未聽說過她跟趙慶還有情情愛愛的事。
至於她離開之前大家都湊在枯桃秘境之中,那時看兩人也沒什麼太過異常之處。
趙慶回望三個男人疑惑的目光,一時只感覺後脊有些發涼。
他整天泡在女人堆里,哪經得住羅漢局的考驗
我和紅檸結成道侶了?
我怎麼不知道?
不過是小綠茶的單相思罷了!
說實話,趙慶有時候打心底感謝這個世界淳樸的價值觀。
睡一個稍微正常點兒的女人,人家就對自己念念不忘,過了很久還記在心裡,回頭看看還願意幫幫忙談談心什麼的。
這要是放在前世,特麼的一夜睡完第二天直接就給拉黑了
「我與紅檸,其實是這些年相互傳訊時,漸漸生了情愫。」
此刻,趙慶也只能這麼圓場。
都已經這樣了,要是否認道侶的關係,那不妥妥的把人家妹子架在火上烤嗎?
在家裡罵她也就罵了,可現在畢竟是當著外人的面,到時候再傳到紅檸耳朵里簡直了。
趙慶笑嘆道:「本以為紅檸是隨意說笑,我言語稍微唐突露骨了些,卻一發不可收拾,這些年也算是交心伴侶了。」
他雖然嘴上這麼搪塞著,但自家事自己心裡清楚。
他是屬於沒買妹子的票,就上了妹子的車,完全就是逃票乘車。
紅檸對他茶里茶氣的,曖昧中又有些疏遠估計也是與此有關。
沒有太多感情基礎,或許她也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段關係?
腦海中傳來司禾滿是鄙夷的笑罵:「開始給自己洗上腦了?怎麼的?心疼妹妹了?」
趙慶心神微動,自己也有些詫異。
我特麼怎麼開始給自己洗腦了!
他稍加思索,仔細分析,得出答案。
實在是看到千幻州的天香女修這麼吃香,心裡有點兒過意不去。
紅檸在中州要想找男人,估計能一天換一個,整年都不帶重樣的。
可卻還心心念念的惦記著自己
!?
想著想著,他突然意識到了不太對勁的地方。
我為什麼要來天香苑呢!?
趙慶眉頭一皺,看向孔陽問道:「為何將交易功法的位置選在天香苑,是那位韓道友的意思?」
孔陽看著趙慶的神情,有些不明所以。
他放下酒杯緩緩開口:「是白師姐的意思。」
「白師姐說她來過千幻,對天香苑很是熟悉,咱們在這裡交易之後方便直接趕往傳渡陣。」
趙慶:
好啊!
原來白婉秋才是那個最大的臥底!
他默默取出了紅檸的傳訊玉,打算來一個將計就計,如果小姨所料不錯的話馬上就能見到這個小綠茶了。
·
冥殤州,涼川。
風雪蒼茫的冰穹之上,暗青巨城宛若猛獸盤踞,亘古如一。
高低林立的樓閣佇立城中,入目所見到處都是皚皚白雪
呼嘯的寒風蹂躪著女子的如墨青絲。
紅檸緩緩關上了窗扇,低頭取出傳訊玉查看。
【趙慶:恰巧在千幻州絕雲城落腳,得見天香女修前簇後擁,求侶之修不計其數。你在中州是否也有諸多男子追捧?】
見此言語,她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思索著回訊。
【紅檸:若我留著處子之身,倒還能安心尋一道侶陪伴。
可如今一個風燭殘婦,哪有臉面再去跟男人嬉鬧打罵?】
消息傳出,她直接將趙慶的傳訊玉收起,轉而又取出了另一枚。
【白婉秋:可別說師姐不幫你,我們現在已經到天香苑了,大約夜裡便能傳渡去往冥殤,提早準備應對人家的妻子吧。】
紅檸暗暗思索,雙眸之間似有水波蕩漾。
【紅檸:我與曉怡本就是舊識,不怕。】
此刻,暖澀沉寂的臥房中傳來空靈笑語:「快到了?」
「嗯,這些天我陪著走走,骨姐姐在此地繼續修行便是。」
「如若需要助力,我會與你提早傳訊。」
紅檸輕笑如此應答。
在她身後,一位女子身著雪白素衣,緩步來到近前。
其姿容明艷楚楚可人,肌若凝脂青絲如墨。
只是如煙黛眉間那一抹銀青蓮紋,使其一側容顏看上去多了幾分妖冶。
如若趙慶在此地,見到紅檸身邊的女人,定然會想起來陳年舊事。
實在是這張妖異容顏辨識度太高了。
白玉樓第八行走!
清嬈!
司禾口中的小骨女,真正意義上的白骨精!
她於紅檸身邊側目淺笑:「怎麼,喚我過來只是為了掠陣?」
「嗯」
紅檸輕輕點頭,做出嬌憨姿態輕輕晃動女子藕臂,嬉笑哀求道:「就幫妹妹這一次嘛!」
「哼!」
清嬈伸出纖指勾起女子精巧的下頜,仔細打量眼前容顏,揶揄開口:「你是想著讓我幫你蠱惑男人吧?」
?
紅檸黛眉一挑:「男人我自己來就行。」
「只是怕那梁卿暗中還藏了手段,畢竟曾是九劍聖地出身。」
她稍稍思索,又道:「還得求姐姐留下一份白玉傳承,給我那小郎君帶回去。」
清嬈看著眼前這雙狡黠的眸子,臉上漸漸露出玩味笑容。
「你就不怕人家妻子修行有成,再給你使絆子?」
紅檸香舌輕抿朱唇,彎彎的睫毛撲閃撲閃:「姐姐根本就不明白男人喜愛什麼」
「嗯?男人喜愛什麼?」
女子收起笑容,輕輕翻了個白眼:「我也不知!」
清嬈沉默一瞬。
臉上妖異的蓮印微微流轉波痕。
她疑惑道:「除了我與趙慶,你還將柳仙遺褪贈予了誰?」
紅檸:「我自己修行煉化使用了。」
「果真?」清嬈表示懷疑。
「否則我再予他一寸,便能重塑顧清歡的丹田,何必多此一舉尋姐姐的白玉傳承?」
「那位娘娘當真無法脫離壽雲山?」
清嬈神情微動,回憶道:「她身上有驚天的東西,師姐也並未詳細言說只道是與血衣樓主有關。」
這樣啊。
翦水秋瞳微微閃爍,仿佛蘊藏了數之不盡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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