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1995 214 夢之安魂曲

    《π》！

    達倫·阿倫諾夫斯基！

    白奎因當然知道，算起來他和韋德馬克映像也是在聖丹斯電影節起家的，因此，這兩年在聖丹斯的冒頭的佳片自然也都有所關注。

    《π》最為特別的是它凌厲的剪輯風格，幾秒一剪，甚至一秒數剪，使得該片的鏡頭切換極為快速，而且高速的鏡頭切換甚至還和配樂的節奏保持一致，成為營造氛圍的手段之一。

    從這點來看，這是一部極具實驗性的電影。

    更讓人驚訝的是，《π》的製作，僅僅花費了達倫·阿倫諾夫斯基六萬多美元的製作成本。

    誠然16mm攝影機和數字化剪輯降低了製作成本，但是達倫是真的摳，才能將總成本壓縮到這麼點的。

    比如，和演員簽訂了非公開放映協議，因此即便是工會演員的報酬也可以達到最低的75美元。

    搭建影片中的超級計算機的攝影棚，是達倫的合伙人、影片的主要投資人以及製片人斯科特·富蘭克林從他父親那裡免費借來的。

    同樣為了省錢，達倫在紐約市內的取景全都沒有進行拍攝申請，說到底都是非法拍攝的。

    正是這些原因《π》儘管在聖丹斯電影節獲得了廣泛的好評，卻無法進入主流院線體系，只能在符合「sag有限展覽協議」的藝術場所放映。

    白奎因還知道雖然這部電影是由工匠娛樂負責國內發行，頂峰娛樂購買了《π》的國際發行權，但實際上這兩家公司背後，都站著同一個男人阿農·米爾坎。

    米爾坎也是義大利幫的人，雖然他是個以色列猶太人，但自從他七十年代參與到電影行業之後，就一直和義大利幫緊密合作，馬丁·斯科塞斯和奧利佛·斯通的早期電影，都有他的投資。

    明面上米爾坎執掌的製作公司也是小巨頭之一的攝政影業，大家在去年《洛城機密》上還有合作，但實際上米爾坎的觸手比想像中伸得更長。

    由早年的live娛樂更名的工匠娛樂有他的股份，同樣他也是頂峰娛樂的創始人之一。

    之所以會一個人參與多家製作公司，其實也很好理解，攝政影業的資金來源是德國，工匠娛樂的大股東來源是著名的貝恩集團，而頂峰娛樂的大金主是英國人。

    長袖善舞的米爾坎在各方勢力中靈活穿梭，遊刃有餘。

    在《π》獲得成功之後，米爾坎又支持了達倫·阿倫諾夫斯基的新片，也就是查理茲感興趣的《夢之安魂曲》。

    怪不得jj·哈里斯會想到讓白奎因出面，想要影響到米爾坎，還真得他這個同為義大利幫的主要人物出面才可以。

    儘管白奎因還需磨練他的「掌控力」，卻也沒有立即答應查理茲，誰知道米爾坎會提出什麼樣的條件作為交換呢。

    於是他模糊地說道：「我試著幫你問問吧，不過這畢竟是一部『真正』的電影，達倫·阿倫諾夫斯基就不打算搞試鏡嗎？我們韋德馬克映像即便是已經敲定了的角色，象徵性的試鏡還是會做的……」

    在白奎因看來《π》只能算是一部實驗性電影，連院線都上不去，比當年他搗鼓出來的《邦妮和弗雷克》不知道差到哪去了……

    查理茲自然聽出了男人的不屑，只是現在她有求於人，所以也不好辯解什麼。

    其實拒絕《速度與激情》中的女主角，不能全怪經紀人jj·哈里斯，也是她自己的決定。

    出道以來，她一直都在商業片中擔任花瓶角色，而花瓶卻也是最容易被替代的，保質期只有短短几年。

    也許某一天醒來，原本受人追捧的她，就會變得無戲可接，因為另一個更年輕，更漂亮，片酬更低，或者底線更低的花瓶出現了。

    那時的她，要麼接受現實，降低要求，甘當配角，或出演一些名字無法出現在片頭的角色，或者去電視劇中找工作，要麼就趕緊把自己嫁了，回歸家庭相夫教子，等三十多歲再出來，憑藉自己當年積攢的人氣，飾演一些符合年紀的角色。

    所以，如何擺脫花瓶的桎梏，是她的當務之急，比起在《速度與激情》中飾演白奎因的漂亮女友，她更需要一個有深度的角色，一個能夠展現演技的角色。

    也就在此時，好友傑瑞德·萊托的無心之語，讓她知道了《夢之安魂曲》的存在。

    在看過傑瑞德·萊托拿來的劇本之後，查理茲確信，《夢之安魂曲》中的主角之一瑪麗昂正是她尋找的機會。

    《夢之安魂曲》是改編的，劇情倒也不複雜，出彩之處在於片中的四個主要角色都是無可救藥的毒蟲道友。

    就和前幾年的《猜火車》一樣，飾演毒蟲，必定要有大量的歇斯底里亦或是神經兮兮的表演，這恰恰是展現演技的地方。

    至於嚇跑了內芙·坎貝爾的裸露鏡頭，對查理茲來說並不是太大的心理負擔，她出道時候在《山谷兩日》中就展示過了，相比當時，她對現在自己的身體更有信心呢！

    「其實……」查理茲欲言又止。

    白奎因聞著查理茲髮絲中散發出來的幽香，若無其事地問道：「怎麼了？」

    查理茲鼓足勇氣說道：「我聽說米爾坎今晚也會來。」

    「唔？」白奎因的鼻音中，明顯帶著不悅。

    雖然這場告別單身派對，是身為伴郎的白奎因出面張羅的，但實際上，他也只是把大致要求告訴了承辦活動的服務公司，至於邀請了什麼人參加，也都有韋德馬克映像的pr專員負責的，米爾坎會來，還真出乎了他的意料。

    照理說這種功成名就的老一輩，是不會主動來小輩的私人活動湊熱鬧的，比如馬丁·斯科塞斯，雖然大家都這麼熟了，他也只會參加明天在洛杉磯舉辦的婚禮，而不會跑來和小輩一起玩鬧。

    白奎因輕輕推開查理茲，不顧女孩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站起來走到門口。

    等了兩秒，才拉開門，探出頭，對門外說道：「莉娜，幫我看看今晚的賓客裡面有沒有攝政娛樂的阿農·米爾坎，對，就是他，順便了解下是誰邀請他的，當然不是我了！我都沒和他打過交道……」

    白奎因轉過身來，發現查理茲正悄悄用手背擦拭眼淚，心中小小得意了一下，就算是對算計自己的小小懲罰吧。

    女演員就是女演員，查理茲立即調整了情緒，笑著纏上來，主動詢問起白奎因前往華國的見聞……

    不多久，有人敲門，接著莉娜走了進來。

    「波ss，我問了，是克里斯請來的，我聽克里斯的秘書說，似乎有關電影投資的事情……」

    「謝謝你了，莉娜！」白奎因說道。

    如果是關於投資的事情，到也很好理解，維克多先生收縮了對電影業的投資以後，受影響的製片公司不僅韋德馬克映像一家，從《洛城機密》就開始和維克多先生合作的米爾坎，肯定也遇到了資金缺口。

    而白奎因和克里斯兩兄弟，以及賽義德共同發起的「a計劃」電影投資基金，便成了維克多先生的替代品，成了那些緊缺資金的製片公司融資的選擇。

    好吧，「a計劃」這個名字是賽義德堅持使用的，明顯是在致敬他的偶像傑克成。

    既然對方有求而來，用一個兩、三百萬製作成本的文藝電影的女配角交換，似乎也不是什麼特別困難的事情。

    見莉娜沒有立即離開，白奎因好奇問道：「還有什麼情況？」

    莉娜看了看纏在白奎因身上的查理茲，用力眨了眨眼睛。

    白奎因心領神會，但還是說道：「你直接說吧，查理茲也不是外人。」

    莉娜這才說道：「我剛才還順便打聽了一下《夢之安魂曲》的選角情況。」

    顯然這傢伙剛才一直在外面偷聽！

    好吧，其實這種半開放的包房本就沒什麼隔音可言。

    莉娜見白奎因沒有打斷自己，便繼續說道：「實際上達倫·阿倫諾夫斯基從去年就在籌拍《夢之安魂曲》，一開始，他的預算依舊很低，大概也就幾十萬美元，是米爾坎購買《π》的發行權的那筆錢。

    所以他最開始敲定的幾個主要演員都是他的朋友，菲·唐納薇、安東尼奧·瑞比西、大衛·查佩爾……

    後來是《π》在聖丹斯電影節一炮而紅，達倫出了名，米爾坎也有了信心追加投資，才將預算提高到了三百萬。

    出於市場的考量，米爾坎要求主角中那對年輕的情侶必須要男帥女靚，米爾坎推薦了傑瑞德和內芙·坎貝爾，因為暴露鏡頭過多，內芙拒絕了，而戲瘋子傑瑞德你知道的，他就喜歡有挑戰的角色……

    至於內芙的替代者，我聽說米爾坎也找到了，還是我們義大利幫的人……詹妮弗·康納利。」

    聞言查理茲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但旋即又目光炯炯地望向正處於思索中的白奎因，這個男人沒有勸她放棄，而是在幫她想辦法，這讓查理茲頗為感動。

    莉娜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覺得停頓的時間足夠了，這才說道：「詹妮弗·康納利曾經出演過米爾坎投資的《美國往事》，他們是老朋友了，所以……波ss，這事有點棘手……」

    隨即莉娜又對查理茲·塞隆說道：「塞隆小姐，下次希望你能早點聯繫波ss，要是一周前，那個角色只是波ss一句話的事情，現在的情況，就很難說了……」

    「麻煩你了，莉娜，你去玩吧，我這裡估計也沒什麼事情了，祝你今晚過得愉快。」

    支走了莉娜，白奎因又安慰了一陣有些失落的查理茲，告訴她即便有些晚了，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至少他要試一試。

    接下來的時間裡，白奎因上台和樂隊排練了一下今晚表演的曲目，和陸續到達的韋德馬克映像的下屬和朋友寒暄，一轉眼就到了派對開始的時候。

    克里斯和賽義德也到了，兩人一來便開始責怪白奎因缺席了昨晚的「瘋狂派對」，後者也只能以工作繁忙做為藉口，並且順便打聽了一下米爾坎的情況。

    這個以色列人果然是缺錢了，他正在拍攝的《搏擊俱樂部》缺少後續的資金，看來維克多先生對待「外人」更狠一些，哪怕項目已經開機，依然果斷抽回了資金。

    顯然這些錢在節節攀升的股市里可以獲得更為可觀的回報率。

    資本的無情，甚至連好萊塢的玩家都自愧不如。

    米爾坎自己的資金應該能夠填補空缺，但米爾坎應該是那種老派的好萊塢人，即便是自己非常看好的項目，也不會全由自己出資，在他們看來，全用自己的錢拍電影，不僅僅將自己的身家置於危險之中，而且很容易走霉運，最後電影撲街，公司破產。

    相信這種「玄學」的好萊塢大佬不在少數，近年來比較典型的例子就是米拉麥克斯的韋恩斯坦兄弟了。

    1992年，兄弟兩人掏出了多年積攢的老本製作的《哭泣的遊戲》，成功地使他們背上了4000萬美元的債務，站到了破產邊緣，大概應該是真的哭了出來。

    好在，米萊麥克斯這張招牌和兩人的能力還是被人肯定的，最終兩人將米拉麥克斯賣給了迪士尼，才避免了破產危機。

    雷電華和米高梅更是前車之鑑了，雷電華被吞併，米高梅苟延殘喘了下來，但是從此以後再說好萊塢七大就名不副實了，「六大」則更為準確一些，獅子已經不受人尊敬了。

    於是，稍晚一些，白奎因終於見到了大名鼎鼎的阿農·米爾坎，一個樣貌平凡、頭髮稀疏的中年人。

    二樓的包間裡，兩人握手擁抱，白奎因向米爾坎介紹了自己的女伴查理茲·塞隆，得知塞隆來自南非，米爾坎顯得倍感親切，主動詢問起塞隆家鄉的情況，言談間，似乎他對南非特別熟悉。

    「wholetthedogsout！汪！汪！汪！」

    嘈雜的音樂讓白奎因覺得無法靜下來談事情，於是提出找個安靜的地方聊兩句。

    「我正有此意，qb！」米爾坎爽朗說道。

    由於半小時後白奎因還要上台表演，兩人只好來到停車場，鑽入了米爾坎的勞斯萊斯，這才獲得了一處安靜的環境。

    米爾坎的兩個保鏢在車子前後緊張地巡視，被當做助理的漢娜也被他們要求至少離開十米。

    白奎因給了漢娜一個暗示，叫她放心，這才讓漢娜安心地離開，沒入了黑暗中。

    白奎因沒想到，只是聊聊電影項目投資和安排個女演員的事情，米爾坎竟然會這麼嚴肅，搞得像是什麼不得了的密謀。

    拜託，攝政影業缺錢又不是什麼秘密了，韋德馬克映像和阿拉伯人搞的「a計劃」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情了，有點消息來源的傢伙都已經找上門來了，否則為什麼克里斯的告別單身派對要搞兩場呢，太多人要藉機來套近乎了。

    缺錢！

    整個好萊塢都缺錢！

    錢呢？

    都流向了華爾街！

    米爾坎說道：「qb，你剛才提到的《夢之安魂曲》，沒錯，那是我的電影！」

    我的電影……

    合著達倫·阿倫諾夫斯基只是個工具人！

    「那麼，你看查理茲·塞隆是否適合其中的角色呢……」

    白奎因索性也挑明了自己的態度。

    米爾坎托住下巴，作出艱難思考的表情，只是他的演技在專業人士眼中，顯得非常做作。

    「你應該聽說了，瑪麗昂那個角色……我承諾留給了詹妮弗·康奈利，她和我已經相識十五年了，在我看來，她就像我女兒一樣……而且她是我們自己人，你知道的，我們不會背叛自己人……」

    白奎因差點拍自己的腦袋，米爾坎是以色列猶太人啊！

    怪不得這傢伙這么小心，如果他和「a計劃」合作的話，那可是沙特王室lp的錢，傳出去估計會有輿論壓力吧！

    白奎因拿出了自己早已準備好的交換方案，說道：「其實我這裡有一個商業片的女主角，如果康納利小姐願意的話，可以作為交換……」

    「《速度與激情》嗎？我想詹妮不會喜歡的，原因你也清楚，她的事業需要轉型，不會再考慮單純的花瓶類角色……」

    大家果然是一個圈子的，韋德馬克映像對外公開的口徑是一部賽車電影，即便是拿到劇本簡要的演員也不清楚，知道《速度與激情》這個電影名字的人屈指可數，米爾坎這傢伙卻一語道破了。

    「不，不……」白奎因搖著一根手指頭，說道：「那是個『打女』，是動作女星……」

    一想到詹妮弗·康納利的大奶油蛋糕身材，配上「打女」專屬的緊身衣，本來已經疲憊的白奎因又有些蠢蠢欲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