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1995 262 約定之地（1）

    時間回到一個小時前，聯合湖邊的美髮沙龍里，兩個漂亮的金髮女性正躺在椅子上，享受著洗髮服務。

    兩個女子始終在用一種不知名的語言聊天，有些類似俄語，卻又似乎用了一些德語的詞彙。

    美髮沙龍的義大利裔老闆，當年是從紐約的街邊小店做起家的，在紐約這樣的國際化都市混過，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偷聽了一會後，搖了搖頭，向著髮型師說道：「大概是芬蘭人吧。」

    對兩位美女頗感興趣的髮型師，來自伊利諾伊鄉下，一時沒想明白芬蘭是哪，於是問道：「芬蘭是一個國家嗎？還是俄羅斯的一個城市啊？她們看起來像是俄羅斯人，我家那塊兒就新搬來了一家俄羅斯人，男的在波音工作，拜訪鄰居的時候，還要特意強調一下他是博士，呵呵，當初級工程師的博士……」

    沙龍老闆也挺無奈地，不能和普通美國人談世界地理，只好對髮型師說道：「你就當芬蘭是個國家吧……」

    兩個正在洗頭的金髮女人，自然是卡門凱斯和愛沙尼亞外長夫人伊芙琳，兩人說話那肯定用得是愛沙尼亞語。

    沙龍老闆倒也沒說錯，愛沙尼亞語和芬蘭語有些接近，但由於愛沙尼亞先後被德國和蘇聯統治，故而借用了不少這兩國的詞彙。

    兩人正聊著白奎因比較關心的頁岩油問題，她們之所以敢於明目張胆地在公共場所討論，仗著就是西雅圖能聽懂愛沙尼亞語的人屈指可數，總不可能在隨便一家美髮沙龍就碰上吧。

    「頁岩油產業還真不行，否則去年德國人就出手買下了愛沙尼亞能源公司的股份了。」伊芙琳外長夫人拒絕道。

    卡門凱斯卻說道：「可我聽說的是，能源公司六個發電機組，因為機器老化，今年的開工率只有一半，有三個機組都沒開機，要等能源公司或者國家攢夠錢更換舊的發電機組，怕不是要等好幾年？

    現在國內的趨勢不就是國際化和私有化，我們可以幫忙降低政府的壓力啊，總統不是還說，我們國家到新世紀要做到政府無負債麼，這麼一來，哪有錢搞設備升級啊。

    姐姐，你幫忙想想辦法吧，我們也不要求控股，民生產業麼，肯定還是國家控股。

    只是小白正好有筆資金，說來挺複雜的，反正是股市掙來的乾淨錢，但是算是海外資金，流回美國還得繳稅，資本利得稅聽說要繳20%呢，所以他用來投資一些海外的穩妥一些的產業。

    他就看上了我國的頁岩油產業，怎麼說那也是國際領先的技術，比較靠譜，否則還不如投到英國的保險業或者德國的製造業呢。

    或者，姐姐，你幫忙我們指一個方向，我們也好知道找誰能解決問題……」

    三十多歲的伊芙琳，在愛沙尼亞國內是經營廣告公司的，主要的客戶都是一些歐美品牌，平時並不需要她操太多的心，因此她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照顧丈夫身上，平時相當於是外長的貼身秘書，對一些比較隱秘的政府政策，她也是非常清楚的。

    在伊芙琳看來，卡門凱斯幫她丈夫解決了加入wto的棘手難題，本就該感謝人家，再加上卡門凱斯為人又熱情好客，實在是難得的好姐妹。

    不忍心好姐妹白忙乎，也不願意雙方因此有什麼芥蒂，影響了關係，於是伊芙琳便詳細解釋道：「真不是姐姐不幫你，總統也早有引進外來資金建設頁岩油產業的計劃，但是這個合作對象是有條件的，不然去年德國銀行就已經入股了愛沙尼亞能源公司了，也不會去折騰電信公司了，誰不知道愛沙尼亞第一大行業是頁岩油啊。

    還不是德銀也達不到總統的條件唄……」

    「什麼條件啊？要多少錢？」

    「不是資金量的問題，是要合作方能夠給能源公司帶來最新的石油化工產品的加工設備和技術，像我們現在這樣直接把頁岩油燒了發電，或者乾餾之後分離成燃料油和瀝青，始終還是浪費了頁岩油中很多的有用成分……」

    「明白了，只要帶著石化技術來，就能談合作了？」卡門凱斯似乎有了主意。

    伊芙琳確認道：「只要不是俄資公司，都好談……」

    「那我們去想想辦法！」

    「要儘快……」

    卡門凱斯覺得至少還是有希望的，根據她這小半年了解下來，男人身邊還是有幾個石油行業的朋友，比如經常和他一起編寫劇本的賽義德，就是沙特的一個王子，他父親據說還是什麼部長，還比如負責股權投資基金的凱特·赫伯特·沃克，她家族的企業好像就是石油加工行業的。

    把打聽來的條件回去和男人說一說，讓他想辦法搞一個合資公司，男人出錢，合作夥伴出技術，不就能夠滿足條件了麼！

    卡門凱斯正想著和哪邊合作更為有利，卻忽然聽見伊芙琳說道：「卡門，你要個孩子吧，當模特才能掙多少錢啊，就算你轉行當演員，也就那回事，趁現在年輕，恢復的快，趕緊要個孩子，順便也把qb給拴牢了。

    姐姐知道你為什麼對投資愛沙尼亞這麼上心，但這事業啊，男人始終要抓在自己手裡的，你始終只能是個代言人。

    不如趕緊要個孩子，說不定還能成為他的妻子呢！

    當年我和托馬斯為什麼能在一起，我還是二婚呢，照理說，我根本競爭不過那些圍著他的小姑娘，但最後就是我贏了，還不是我肚子爭氣……

    當然了，托馬斯是個學者，以前是大學教授，本就不太會照顧自己，我又當秘書又當保姆，使得他離不開我。

    可惜你的qb用不了這招，他有錢啊，這些事都可以僱人做，所以你也就只有趕緊給他生個孩子了……」

    卡門凱斯聽得面紅耳赤，要是幾個月前的她，那肯定是不願意這麼早生孩子的，她見過太多模特生完孩子之後，身材就再也回不去了，模特事業也就完蛋了，但是，和他有個寶寶的話，就算當不了模特，也不會吃虧的。

    她去學表演，其實就有這方面的考慮，只是……一直都沒機會……

    這種事情吧，自己想想還行，一旦被人這麼直白地說出來，還是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

    想要反駁一下，卻不知道怎麼說。

    正糾結呢，卻聽外面一陣嘈雜聲，即便是店內的音樂也都遮掩不住。

    示威遊行的隊伍過來了？

    不對啊，這裡距離示威發生的酒店還挺遠啊，兩邊隔著一個峽灣呢！

    店長趕緊出面安撫顧客，並且派人出去看看情況。

    普通人哪裡知道，這是外地幫派預謀已久的零元購，就是趁著示威遊行的時候，警力顧及不暇的機會撈一筆。

    主要還是西雅圖承平已久，躲在美國的西北角悄悄發展，主要是航空製造和電子科技，居民人均收入在美國城市中名列前茅，只有達拉斯、休斯頓、波特蘭、聖迭戈能夠和西雅圖相比了，每年除了搖滾音樂節能聚集一些人群，普通西雅圖居民還真麼見識過大型遊行是什麼樣子。

    然而來自伊利諾伊的髮型師率先反應了過來，來西雅圖久了，怎麼連芝加哥南城傳統藝能「零元購」都給忘記了呢！

    一經髮型師提醒，人們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黑色星期五剛過，進入傳統的聖誕季，正是商家忙著掙錢的時候，誰能想到偏偏這時候出事。

    一些顧客也顧不得髮型還沒弄完，趁著鬧事的還沒過來，趕緊離開沙龍。

    外長夫人搞明白狀況之後，想起了92年洛杉磯騷亂，當時她剛成為大使夫人，懷著對西方燈塔無限的憧憬之心來了美國，結果卻在美國的電視裡，見到得都是美國人民如何自由地表達不滿情緒。

    在電視裡報道的，整個洛杉磯都是被搶劫和燒毀的店鋪，無辜遭到暴力對待的路人和司機，混亂的城市，此起彼伏的槍聲，以及屋頂上的韓國人。

    一聽說是騷亂，外長夫人立即不淡定了，拉著卡門凱斯就要跑，趕緊回車裡，在開車回酒店，到了酒店就安全了。

    卡門凱斯卻覺得美髮沙龍就挺安全，門一關，那些鬧事的吃多了才會想搶這裡，是搶剪刀啊？還是搶染髮膏啊？

    美髮沙龍的老闆也覺得卡門凱斯說得有道理，小姑娘年紀輕輕，遇事不慌，分析得還有條有理的。

    托尼，趕緊關門！

    但是外長夫人卻不這麼看，與其賭被人家放過，不如自己爭取機會逃離，她說什麼都要走，卡門凱斯拗不過，只好跟著。

    兩人跑到下車的地方，才發現當時司機只是把她們給放在商圈門口了，自己開到別處停車去了。

    然後發現慌慌張張出門，包都還寄存在美髮沙龍的儲物櫃裡，手機在包里。

    掉頭跑回美髮沙龍，結果人家已經關門了，捲簾門一拉，躲進小樓成一統。

    沒辦法，兩人只能另尋出路，這次外長夫人聽卡門凱斯的話了，先離開商圈，找個安全的地方，然後打車回酒店！

    於是頭髮只是半乾的兩人，匆忙往商場外跑去，細高跟鞋在地面上踩出一連串響聲。

    此時要是把視角拉高，就會發現，和燒麥當勞的示威群體不同，搞零元購的團隊非常有組織性，專挑首飾店、電器店、和高檔服裝店下手，有人砸門破窗，有人持槍威脅店員，其他的拿上東西就往路邊的車上運，裝滿一車開走一車，寧願多拿幾個手機，也不碰體積不小的ps，可見其專業性。

    所以卡門凱斯一開始的判斷是對的，躲在美髮沙龍里，什麼事都不會有。

    只有幾個趁亂撈一把的小年輕，才抱著ps主機在路上狂奔。

    然而就是這幾個連臉都沒蒙的「機會主義者」，卻把外長夫人和卡門凱斯嚇得跑錯了方向，竟然往火燒麥當勞的示威遊行區域跑了過去。

    白奎因等人趕到聯合湖商圈的時候，零元購的隊伍已經撤離了，眾人和安東尼匯合，剛打算散開找人，放在莉娜那裡的白奎因的手機響了。

    接聽之後發現是卡門凱斯，兩人跑錯了方向，自然連一輛出租車都見不到了，越跑人越多，這才意識到是接近了遊行示威區域。

    於是卡門凱斯找了個好心的路人，憑藉記憶撥通了白奎因的手機，匯報了方位。

    白奎因讓兩人待在原地不要動，然後一行人又趕忙跑去接人。

    就在這時候，國民警衛隊第81旅奉命進城驅散示威人群，嚴防死守部長級會議舉辦酒店的防暴警察率先開始反攻，上來就動用了「大殺器」催淚瓦斯。

    隨著濃煙在人群中擴散，小廣場上和警察對峙的示威人群開始崩潰，人群動搖了，受到催淚瓦斯影響的示威民眾開始往外涌，後面的示威人員見勢不妙，立即開始撤離。

    此時躲在約定好的門牌下的卡門凱斯，見到的是從示威地帶奔涌而出的人流，為了不和前來營救的白奎因再次錯過，兩人堅決不離開路邊的門洞，任由人群從自己面前跑過。

    快到約定地點的白奎因等人也發現出問題了，大量人員從對面湧來，將他們這個小團體沖得七零八落，還好只有短暫的一波，硬扛過去後，前方的來人越來越少。

    眾人正疑惑呢，卻撞上了國民警衛隊的車輛和士兵，這是率先趕到的軍隊，負責封鎖交通要道，不管進出，都不許通過。

    白奎因認為卡門她們一定在約定的地方等著他，不會盲目跟著人流跑出來的，於是上前和士兵交涉。

    無果，還被士兵持槍威脅，要是敢硬闖，就逮捕他們。

    此時莉娜上前拉回了白奎因，提示他，主幹道路不讓走，還能從邊上繞進去，很多從裡面出來的參與示威的民眾，就是走那些后街小道撤出來的。

    此時白奎因等人已經被國民警衛隊的士兵盯上，甚至還分出兩人過來驅離他們。

    白奎因和莉娜交換了個顏色，莉娜心領神會，和其他保鏢上前拖住士兵，而白奎因和漢娜則先回退，然後趁著士兵不注意，兩人閃身進入小巷，沿著小街後巷繼續往約定的地方趕去。

    這時的直升機直播鏡頭中，煙霧瀰漫的小廣場還有零星的頑固分子在和警察對峙，他們向防暴警察投擲石塊，依然擋不住向前推進的持盾警察，人群被迫後退，卻不知道後方已經被軍隊封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