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俊想了想,一咬牙,撩袍跪在墨清逸面前,朗聲說道:「老師在上,請受學生一拜」。一筆閣 www.yibige.cc墨清逸放下茶盞,眸中閃過一抹認真,說道:「你以為誰都能拜入我的門下?你想得還挺美的」。
葉俊不慌不忙抬起頭,衝著墨清逸淺笑盈盈:「中午老師別走了,我親自下廚給老師做一頓豐盛的拜師宴,保證都是老師沒吃過的菜。往後,老師但凡有什麼驅策,弟子無有不從。請老師慎重考慮,我一般不承諾任何人這種話」。
墨清逸沉默了許久,望著葉俊發頂的碧玉簪莫名有點兒心軟,他竟然會對一個還不算熟識的人心軟,真奇怪!怎麼自己一遇到葉俊,就失控呢?!
墨清逸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伸手將葉俊拉起來,說道:「距離春闈還有三個多月,我會和薛祭酒說一下,年後你也不必再去國子監了,每晚晚膳後,你來我書房。可我只教你考前這三個月,你我並沒有師徒關係,這件事也不必向旁人提起,你可明白?你可願意」?
葉俊眸中暗淡了下來,說道:「是學生強求了,多謝墨大人」。
墨清逸並沒吃葉俊的午餐,坐了一下就回去了。葉俊看著墨清逸,不知為何心裡有一絲失落。那人的頭髮也不知是用什麼保養的,又黑又亮;那人的衣服也不知是用什麼料子做得,行動間波光瀲灩,繁複暗紋華美異常;那人的背影若青松若翠竹一般
葉俊抬手「啪」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臉上,恨聲說道:「花痴能當飯吃?花痴能賺來銀子?花痴就能考上狀元嗎」?「啪」另一邊又抽了一巴掌。站在院子裡吹了一會兒冷風,轉身回屋裡繼續溫書。
從此葉俊不再與墨清逸對視,在墨清逸跟前永遠低眉斂目,一副恭謹的模樣。他強迫自己心無旁騖地讀書、讀書、讀書。
而墨清逸也很簡單粗暴,將四書五經往桌上一放,直接對葉俊說:「我把這套書送給你,上面我給你圈了考試重點,將我所有圈出來的重點,按照我的要求都做一遍,做了就拿來給我看」。葉俊苦大仇深的看著那一摞書,決定拿出衝刺高考的狀態來。
葉俊對時間已經沒有太多的認知,每天就是吃、喝、跑步、打拳、讀書、寫字、睡覺每天都在重複。
三月初,沈玉玏回了京都。見葉俊只喜住在東城這邊的小宅子裡,自己就想跟著也住在這邊,可一想,外人又不知道兩人都是女子,只怕會起閒言碎語,自己是無所謂,可葉俊的名聲可是鼎鼎重要。二人又已婚期將近,沈玉玏思前想後到底是沒有追著一起住過來,她帶著丫頭、婆子若干住在西城的大宅子裡,不過每天白天都過來照顧葉俊的起居。
時光匆匆,轉眼就到了四月初一,墨清逸告訴葉俊:「春闈時間就定在四月初九,你的課該告一段落了,以後,你不必再來我的書房聽課」。他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在考場上別緊張,好好答題,正常發揮就好。考試是一連九天,吃喝拉撒睡都要在號房內解決,你要做好充分的準備,吃的、用的、鋪的、蓋的、甚至是遮門的油布都要安排妥當。你可記下了」?
葉俊依舊是垂眉斂目,他衝著墨清逸深施一禮,口中說道:「學生謹記墨大人的教誨」!不知為何,墨清逸看見葉俊對著自己依舊是這般小心謙恭的模樣,和這三個月里的每一天都一樣,莫名心頭火起,說道:「你下去吧」。
葉俊出了墨清逸的門,走得遠了看不見了。墨清逸站在屋內才深吸了一口氣,壓了壓自己的無名火。不經意一抬眼,突然發現葉俊留了個食盒在他平常所坐的位子上。墨清逸慢慢走過去。
那食盒極為精緻,分上中下三層,墨清逸打開來,一一取出,只見是四道小菜(臘肉蘿蔔乾、南瓜糯米飯、菠蘿蝦球、清蒸鱸魚)和一道鹹湯(西湖牛肉羹)。
食盒裡最下層躺著一張灑金紙小箋,這小箋被摺疊成一隻鳥(紙鶴)的模樣,墨清逸打開來,只見上面用拙劣的簪花小楷寫著:拜師宴你沒吃,謝師宴嘗嘗我的手藝吧。咱兩的關係,沒有你的允許,出去後我不會多說一句。就算以後咱兩沒有任何關係,也不該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這菜,不吃的話,你會後悔的。祝老師喜樂安康。
墨清逸隨手將小箋扔在一邊,喚墨五去準備碗筷來,他則自去淨手。
有句話叫怎麼說來著「要麼不吃,一吃就會停不下來」。墨清逸就是這般的。他身為墨家家主,什麼沒吃過?but誰來告訴他,這傢伙做的菜怎麼這麼好吃啊!墨清逸還從未吃過這般多的飯菜,葉俊帶來的幾乎他都吃光了。他很羞愧,心中暗道:「幸虧今日沒旁人,否則太失禮了」。
他吃飽喝足後,鬼使神差地又撿起那被他丟掉的小箋,嘴裡喃喃道:「這是簪花小楷嗎?鬼畫符還差不多!誰有這樣的學生簡直要丟
死人了」。
新睿三十一年,四月初九日,天有微雨,不冷不熱,溫度適宜。
葉俊因為有上一次鄉試作為參照,今次準備的東西倒是更細緻了。甚至前三天他還讓沈玉玏幫他去抓了給女人延遲月經的藥,不然一下子考九天,萬一來了葵水可不是要人命嘛。
上次鄉試是在八月,這次是在四月,這次比上次涼快了許多,所以葉俊乾脆給自己研究了一身貼身連體皮衣,這皮衣自然也是帶著男人第二性徵的,穿上後,像第二層皮膚似的,不仔細揣摩,還真是看不透。當然這全賴他平常注意鍛煉,瘦是瘦了點,可是有肌肉,甚至馬甲線都給他練了出來。
葉俊整個人往那邊一站,身姿筆挺、精力充沛,頭戴儒巾,身穿儒袍,書生意氣頗濃。個子屬中等,膚色算不上最白,更兼舉手投足瀟灑自然、坦蕩自信,所以,輪到他過搜檢時,那兩個兵丁攝於他的氣度,只是在他身上隨意地拍打了兩下,就算過關了。
葉俊暗中抹了一把自己的「冷汗」,心中暗道:「果真是越坦蕩無私越好。在自己之前可是真有那些形容瑟縮、膽小怕事、畏首畏尾之輩,兵丁見了直接讓脫光上衣的」!
那兩個搜檢的兵丁都是京都人士,早已練就十分圓滑,眼色也不止僅有一兩分,打眼一瞧葉俊,心中暗道:「此人風姿端秀,氣度不凡,來日必不是池中之物,這種人又怎會夾帶小抄作弊?所以,直接放行吧,只當結個善緣」。
如此這般,對葉俊來說,這最為要緊的搜身局,反而就這麼輕鬆地過了。也是屬於天助自助了。
葉俊在號房裡過得倒沒有上次那麼水深火熱了。上次天氣熱他穿得又厚,那汗是出了一層又一層,自己身上都是餿的。如今好些,發了試卷他就悶頭答題,試卷收走後,他就吃東西,然後睡覺。吃的東西仍是以蔬菜肉糜粥為主。
就是吧,這考場裡因為太過安靜了,有什麼動靜就都被無限放大。那些不會做題的考生,生生被逼瘋,半夜哭哭叫叫的,甚是瘮人。葉俊道:「草,都特麼什麼心理素質啊!?就這心理素質還走仕途」?
葉俊出考場的時候,感覺恍如隔世。九天啊九天,這是自己在大渝的人生至關重要的轉折點。大渝講究的是男人的天下在朝堂,女人的天下在後院。他不想一輩子在後院裡為了個男人而宅斗,值得他這麼做的男人大概還沒出生呢,所以他只能走上了一條不歸路。沒錯,對一個走了男人路的女人來說,這就是一條不歸路。
沈玉玏衝過來拉住葉俊的手,眼睛裡滿是心疼,嘴裡說話卻是歡快的:「走,咱們回家!我給你準備了一桌子你愛吃的菜」。葉俊心裡一暖,道:「嗯,好」。二人轉身走了,葉俊竟完全沒注意到距離他不遠的地方,墨清逸正站在那裡。
墨五上前小心翼翼地對自家主子道:「主子,薛祭酒還在等著您呢」。墨清逸不說話也不動,半晌,突然他問墨五:「接那小子回家的女人是誰啊」?墨五先是一頭霧水,後來想到主子剛剛看過去的方向和人,脫口說道:「他的未婚妻子,一直在這邊照顧他的」。墨清逸不覺眉頭就皺了起來,不過到底是什麼都沒說,轉身走了。
只是讓墨清逸沒想到的是,葉俊的婚禮來得這般快。
會試的放榜日是五月初一,共八百多名考生,只取前兩百名上榜。會試的第一名叫做「會元」,其餘均被稱為「貢生」。大紅榜前真的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啊。葉俊只派了小樊和小孔去看榜,自己在家裡練大字。為何練大字?可以平心靜氣。所以,這一次他不是不緊張,而是不想表現地過於緊張罷了。
小孔和小樊去了有半個時辰後,嘴裡喊著「中了、中了、中了」一臉癲狂驚喜地模樣跑進了院子。沈玉玏率先衝出了屋子,趕忙問道:「真的中了?中了第幾名」?小孔還在喘粗氣,小樊卻已極為利落地說道:「是小孔擠進去看來的,差點兒沒被擠死在裡面,大姑爺中了第十名」。
沈玉玏霎時笑靨如花,看了一眼才走出屋門,站在自己身邊的葉俊,二人互望一眼,眼裡都是藏不住的歡喜。這時,一院子的丫頭、奴才、僕婦都過來給二人道喜,沈玉玏道:「賞,每人賞三個月月例」。
葉俊笑著接口道:「小孔賞四個月月例,你辛苦了」。下人們都歡歡喜喜地去青丫那邊領賞,小孔終於緩過氣來,笑著撓撓頭,對兩位主子施禮說道:「那還不是奴才應該做的嘛!奴才謝主子賞」。
葉俊忽然想起什麼又問了一句:「會元叫什麼名字,你可看了」?小孔眼睛一亮,說道:「回爺的話,還別說,小的只看了會元和您的名字,小的記得很清楚,會元叫做沐青雪」。葉俊募得眼睛一亮,臉上笑意更深了幾分,說道:「還真是沐學兄啊!我就猜到會是他。啊,等過幾日我得親自給他道喜去,這個不能省」。
沈玉玏在旁邊問道:「可是你在麒麟書院時候的同窗」?葉俊點頭笑道:「就是他,外表高冷,內心蠢萌,很可愛的一個人,我在他身上受益良多。也可以這麼說,沒有當初的他,哪來的如今的我呀」。沈玉玏道:「那我幫你備份厚禮,你一定要登門好好謝謝人家」。
葉俊點點頭,又想起什麼,看著沈玉玏道:「一般放榜的十日後會有殿試,所以我還是不能完全鬆懈。你立刻給家裡寫信,問問咱倆是回家成親的方便,還是他們都來這邊?不出意外的話,殿試後不久我就會被外放,所以時間不多,屆時你得陪著我一起外放」。
沈玉玏見他真的是把二人的婚事放在心裡的,心中便一暖,說道:「不用問了,回家辦吧。到時候族裡的人都會來,親朋好友也會來,若在這邊,大家都要舟車勞頓,倒不如只咱們兩個舟車勞頓。在京城咱們也沒有認識的人,更何況,到時候人很多在這邊也安排不開,到底是家裡更方便些」。
葉俊道:「好,都聽你的。只一點,我做的可不是倒插門的女婿,咱倆既然成親,就要成在我買的小宅子裡,不能直接在沈府」
沈玉玏白了葉俊一眼,說道:「這個我還能不知道?你很久前在縣城裡買的那個小院子,上次回去我就請人都整修好了,如今翠縷、小鸝、小燕等人也早已過去收拾著,咱們成親可以直接入住。再說,父親還能看著不管嘛?只怕咱倆回去後什麼都不用操心呢」。
葉俊道:「那當然好了,只不過」
沈玉玏道:「還有什麼事?只不過什麼」?
葉俊一笑道:「你別惱,我不是還有什麼別的要求,就是擔心玉琪。我要是正大光明曝了光,以後可就做不了玉琪的替身了。他還沒消息嗎」?
沈玉玏苦笑一下:「也不知大師到底把他弄到哪裡去了?都快五年了,還是音訊皆無。不過,這件事我倒是和父親商量過了,只要你有了功名在身,族裡那些人倒也不敢十分肆意,畢竟你這沈家半子可與別家半子不一樣,他們終究還是要顧忌著一些」。
葉俊道:「那就好。依我說,父親這族長不做也罷,以後就來京都頤養天年,多好。做族長又費心費力,有時候還不落好」。
沈玉玏道:「回頭你私下勸勸,你的話他興許還能聽進去。我們幾個說話那是沒多大分量的」。
葉俊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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