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相信,只餘下一顆頭顱的魂魄還在頑強地想要吞噬掉對方,張蕭晗吃驚地注視著這令人無法想像的一幕。
終於,那個大張的嘴也消失在對方的口裡,完完全全被吞噬到對方的身體裡,強壯的魂魄似乎滿足了些,身影也再次凝實了些,顏色也重了一點點。
原來,魂魄還可以彼此為食。
魂幡內混戰的魂魄在大家的分食下少了幾乎三分之一,張蕭晗對比了一下吸收靈氣的魂魄,顏色上還欠缺了好多,但是兇狠的程度……呃,不好比較,那四隻魂魄都老老實實地盤坐著,這個是無法比較的。
是任由它們彼此吞食,還是現在就祭煉了?畢竟是上古仙人的魂魄,它們生前的修為一定不低,這麼損失了,不大合適啊。
若是吸收了些靈氣,身體凝實了些,再互相吞食,也許得到的靈魂要比現在強大。
魂幡內的靈氣還在持續減少著,張蕭晗給那四個吸收靈氣的魂魄發出了指令,那四個魂魄停止了吸收靈氣,動作還是有些茫然。
張蕭晗心裡微喜,只要魂魄吸收了一定的靈氣,自己就能控制住它們了,至少在魂幡里還可以讓他們遵從些簡單的指令。
張蕭晗絲毫沒有覺得她的想法有什麼不對,也沒有覺得她的想法在悄悄地改變著,她的心性在一點點變得堅強,她的性格也在悄然出現著變化,她的心也比前世硬了許多。
神念迅速想餘下的魂魄們傳遞著指令。
魂魄們顯得有些暴躁。
似乎在有什麼影響著它們。使它們不願意或者是不情願接受指令。
張蕭晗微微蹙眉,忽然注意到一角的那些齧靈蟲,那些齧靈蟲聚集在一起,密密的,張蕭晗的神念接觸過去,笑了。
怪不得那些魂魄不再攻擊它們,轉而自相殘殺,卻是這些齧靈蟲的功勞。張蕭晗還不知道沒有自己的命令,這些齧靈蟲竟然也能發出幻象來控制著這些魂魄。
原來魂幡里的魂魄也會有思想,也可以溝通。
張蕭晗嘴角露出微笑來,真是些奇怪的蟲子,不,不如說真是一面奇怪的幡旗。
神念傳遞過去,另一個指令下,齧靈蟲們騷動了一下。
還餘下的七十多隻魂魄稍稍安靜了些,其中顏色稍重些的有十餘只。這十餘只魂魄顯得極不易聽話。
顏色越淺的魂魄、越弱小的魂魄越容易接受指令。
張蕭晗加大了控制力度,很快,這些魂魄都安靜了下來。
大概是靈氣的味道要比它們彼此的滋味鮮美吧。嘗到了靈氣的滋味。魂幡內終於徹底安靜下來,張蕭晗鬆了一口氣,繼續向魂幡內輸送靈氣,現在她要做的,就是餵飽這些魂魄。
靈氣在急速地減少著,張蕭晗全神貫注催動著體內的靈力。不住地補充著魂幡內靈氣的消耗。
期間張蕭晗也發出指令,控制其中比較弱小的魂魄停止吸收靈氣,指令很快就生效了,張蕭晗放下心來。
魂幡的威力原來是這般巨大。
只要吸收了期間的靈氣,魂魄就屬於受到了祭煉。完全不是自己想像的那般必須吸食飽了,唉。魂幡的威力這般大,那個凌峰,上古仙人凌峰怎麼就能被人殺掉呢?
張蕭晗很快收回了自己的念想,心念專注在靈氣的消耗上。
靈氣消耗得太快了,只剩下不足三分之一,張蕭晗不敢讓魂幡內的靈氣完全消耗掉,只能讓越來越多的魂魄停止吸收靈氣。
對比了一會,張蕭晗沮喪地發現,若是要魂幡內的靈氣持平,自己只能夠維持兩隻魂魄的吸收,張蕭晗不得不選擇了一下,只留下了看起來最為強壯的魂魄。
張蕭晗這一在白霧裡盤坐,就忘記了時間,修為在悄然增長著,而魂幡內的魂魄也在不住地變化著。
魂魄的顏色越是發黑,和張蕭晗心神建立的聯繫越是緊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這兩隻魂魄的顏色變得濃密起來,魂幡內的靈氣也不再消耗了。
心念微動,兩隻魂魄不再吸收靈氣,張開了眼睛,在它們眼睛的位置,仿佛有漩渦在旋轉。
先是迷茫了一下,接著他們在魂幡內站立起來,彼此凝視著,似乎在回憶,並且吃驚於目前的狀態。
然後它們看到了周圍其它的魂魄,黝黑的面龐上是憤怒,是悲傷,還有不解。
魂魄還是有思維的。
張蕭晗望著魂幡內的魂魄,心中有一些不忍,若是沒有了記憶,它們只是行屍走肉,生活在魂幡內也罷,被其它的魂魄吃掉也罷,不過是一團黑影而已,可是有了記憶,有了思維,它們便也是「人」,只不過失去了身體。
猶豫了一會,張蕭晗還是嘗試了溝通。
「靈魂,」張蕭晗選擇了其中的一個魂魄:「你還記得先前發生的事情嗎?」
張蕭晗雖然控制了魂幡,能強制魂魄聽從她的命令,可是並不能讀取這些魂魄的思維。
「靈魂?」仿佛是對這個稱呼很是陌生,那隻魂魄抬起頭,想尋找聲音的根源:「你是誰?你把我們拘禁在什麼地方?」
「是拘禁嗎?如果你還有記憶,你該能回憶起先前發生的事情,或者是更為久遠的。」張蕭晗沒有採取強制措施,她希望能和這些魂魄溝通,她想了解外面的那個陣法,想知道更多上古時代發生的事情。
魂魄傳來的信息是痛苦的,它好像明白它的處境。
張蕭晗稍稍增加了些指令,這是一種要求對方服從的指令,魂魄大概是悲傷的原因吧,並沒有產生抵制,或者是沒有產生抵制的念頭。
「我們都是丹宗的修士,都被種下了靈魂印記。」魂魄悲傷的聲音迴蕩在張蕭晗的腦海里,她似乎見到了上古時代悲慘的一幕。
他們都是上古時代丹宗的修士,都是元嬰期的修士,還是築基期的時候,就因為重重原因被種下了靈魂印記,成為師門的奴隸。
在靈魂印記之下,他們不能違背任何指令,除了修煉就是修煉,而他們也願意修煉,盼望著有朝一日修為突飛猛進,擺脫靈魂印記的約束。
直到有一天,在靈魂印記的驅使之下,他們坐在了那個陣法裡,才明白他們被種下靈魂印記的原因。
陣法運行後,他們每一個人都經受了百般的痛苦,渾身的血肉與靈氣和精氣被緩慢地抽取。
那是一種怎樣的痛苦啊,他們就像經歷著慘無人道的酷刑,這道酷刑不但作用在肉體上,還有靈魂的深處,眼看著自己的精氣被一點點抽取,眼看著死亡在一點點降臨,可是連死他們都控制不了自己。
先是肉體的乾癟,直到肉體再也無法承受,然後是元嬰,所有的抽取只為了陣法中央陣壇上的那個修士,化神後期的修士。
張蕭晗第一次聽說元嬰的事情,但是她只是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魂魄的講述,魂魄的語氣很平靜,仿佛講訴的不是自己的經歷,而是別人的。
肉體死亡了,但是作為元嬰期的修士,他們的靈魂還可以寄居在元嬰之上,元嬰內保存著他們的元魂,元嬰本身還有靈性。
可是連元嬰也沒有被放過,他們辛苦半生修煉而成的元嬰,也被一點點地剝離,最後,只餘下怨憤的靈魂。
長久的折磨,不甘的折磨,接下來就是無休止的拘謹,他們肉身死亡了,元嬰也死亡了,魂魄卻還被拘謹在陣法裡,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死亡的肉身。
此時他們才明白,從種下靈魂印記的那一天,他們就是為了今天,為了將全身的血肉與精氣還有修為奉獻出去,給了陣壇中間的那個化神期的修士,就是為了助他進入修神期。
魂魄的講述極為平靜,但張蕭晗仍可以體會到他們的無奈與悲哀,這個魂魄甚至不再詢問張蕭晗它現在的處境,它似乎明白它再一次被控制住了。
化神之上是修神,而修神的晉級極為不易,不然也不需要這樣邪惡的陣法。
張蕭晗很吃驚她自己的平靜,聽到這樣悲慘的事情她竟然極為平靜,心緒內沒有半分波瀾,思考的竟然只是化神之上的境界。
什麼時候自己的內心也變得如此冷酷了?或者自己也只是把對方當做了一個獵物,並非是人?
張蕭晗的思緒出現了短暫的迷茫,很快她就收回了這個想法。
在了解了需要了解的事情之後,張蕭晗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這些魂魄不曾出現思維,張蕭晗驅使起來自然毫無顧慮,可是它們經過靈氣的溫養,分明恢復了原本的思維,除了身體,與常人無異,讓張蕭晗驅使這些人,把這些人當做她的打手,她的奴隸,張蕭晗還是心有不忍。
畢竟它們是人,它們的生前是人,它們只是缺少了人類的身體。
靈魂並沒有講述他原本的名字,甚至在短暫地講述後也沒有詢問他現在的處境,似乎接受了命運對他的不公。
只是張蕭晗仍可以感覺到它思維深處的不甘。
它們不會對曾經的過去和未知的現在甘心的,沒有人甘願成為他人的奴隸,尤其是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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