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不覺間走到了農曆的臘月。一筆閣 www.yibige.com
永安二年的年關,紫微神宮沉浸在富足和歡悅和海洋里。
皇后在這一年,生下了高貴的馥靈嫡公主;王朝嫡公主的降臨,麻木了世人對馥寧公主夭逝的傷痛。
周玉蔻成婚三年依然無子,卻在在太后的千秋節,被破格晉封為貴妃。
淑妃再度懷孕,臉上卻毫無喜氣之色,整日沉浸在長女的夭逝和碧蓮偷腥的羞恥之中。
但是每當撫摸到腹中的孩子,又將這種痛苦親手掐斷,她不容許自己第二個孩子再出任何事故。
德妃暫時擺脫劉昭儀的糾葛,面對周玉蔻的驟然晉升,意外覺察到:給周玉蔻一個孩子,比給他哥哥一個爵位,更加適合周玉蔻。
劉昭儀依舊是問仙宮的座上賓,日日在問仙宮阿諛奉承,無止無休。
武婕妤一心一意在奉先殿裡,祈禱自己能一舉得男。
所有人,或是心愿得償,或是心中的煩惱都暫得解脫。
唯有婉瑩,看著日漸長大的兩個兒子,心裡漸漸被無窮無盡的隱憂填滿。
落水次日,成郡王高燒多日不退。
太醫們交際腦汁發散了高熱,可是留在小弘成身體裡的傷害,卻在隨後漫長的歲月中,一點一點地折磨著婉瑩。
皇太子已經能開口背詩,成郡王依舊金口難開。
新年的鐘聲,在歲歲平安的祝禱中,悠揚遠去,帶著江山永固,國泰民安的希冀,浸潤在新年的第一縷晨曦里。
除夕夜宴之後,皇上照例,會睡在皇后的長樂宮。
婉瑩不想尷尬,開席不久就帶著兩個皇子離開。
夜宴正酣,婉瑩在問仙宮的偏殿,輕輕拍打著弘成入睡。
華服上丁玲的珠翠吵得皇太子興致勃勃,然而弘成卻一絲也沒有反應。
婉瑩心疼地看著熟睡的成郡王。一臉寵溺地對皇太子說道:「弟弟已經睡了,治兒也趕緊睡覺覺好不好?」
&兒要跟娘肥——」皇太子稚嫩的童聲,帶著還不標準的發音表達了他心中的願望,他想讓婉瑩陪他一起睡!
&兒的名字是弘治,是『治』不是瑩糾正皇太子發音中的錯誤。
皇太子乖巧地點了點頭,努力地說道:「吉——弘—>
婉瑩摸了摸皇太子的後腦勺,目光觸及已經熟睡的成郡王,心裡五味雜陳沉悶不堪。
&兒要跟娘肥!」
皇太子扭糖一樣粘在婉瑩身上,婉瑩拗不過眼前的小東西,正準備起身卸妝,見宮門口的小宮女進來稟告說道:「娘娘,剛才紫宸殿那邊傳話過來說『紹松舅爺想讓芸娘過去一趟。」
婉瑩稍稍有些納悶兒:剛才告別的時候,哥哥並沒說什麼,這才一炷香的功夫,就過來叫芸娘。八成是出了什麼事兒。
安頓好皇太子,婉瑩披上大氅,坐著暖轎折回紫宸殿。
轎子還沒轉過耳門,師紹松就匆匆忙忙迎上來。
轎夫們知趣地退下,師紹松眉頭緊皺地說道:「妹妹你怎麼過來了?」
婉瑩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問道:「今兒除夕,芸娘去佛堂里給爹娘念經去了!」
&麼冷的天兒!」師紹松一邊說,一邊示意轎夫們再退遠一些。
婉瑩知道有事兒要說,等轎夫們走遠,問道:「方才還好好的,一轉眼,出了什麼事兒?」
&才恭親王湊過來跟我說,雁門關那邊可能要出事兒!」
一說到雁門關,婉瑩立馬想到了賀佑安,本能感覺到,肯定和賀佑安有關。
&哥,是不是和賀將軍有關?」
師紹松點點頭說道:「恭親王讓妹妹趕緊做好策應。」
婉瑩卻認是賀佑安出事兒,心裡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著急地追問道:「哥哥,出什麼事兒了?賀將軍上個月不是剛剛在在雁門關小勝女丹游寇嗎?」
師紹松千愁萬緒地說道:「王爺說,壞就壞在這兒,佑安擊潰了女丹的游寇,女丹王庭這個冬天還不知道要怎麼過去呢?他們能會放得過賀將軍嗎?」
&人太甚了!搶了這麼多年,倒成了理所應當了!」
師紹松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女丹王庭估計要搞掉佑安。」
&息準確嗎?」
&爺悄悄跟我說的,應該錯不了!」
婉瑩一半是憤怒,一半是擔心,厲聲說道:「豈有此理,女丹也太痴心妄想了!咱們難道還能對他們言聽計從?」
師紹松無從回答,朝廷對女丹,直到目前,還的確是有求必應。
&妹,不能小看了女丹。皇上即位未穩,太后和皇上未必就願意跟女丹撕開臉。」
陣陣凌厲的寒風,吹盡了婉瑩臉上的微醉,她意識到哥哥漏液商議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強漢驍勇,立國之初,亦不免與匈奴和親;太后能將自己心愛的女兒送到女丹王庭,會不會犧牲賀佑安的生死,換取皇上即位之初的邊境安寧?
想到這裡,婉瑩有些戰慄,幾個寒顫之後,她有些站立不穩。幽冷地說道:「妹妹曉得這裡面的厲害關係。」
師紹松鎖著峨眉說道:「女丹是遊牧部落,每年入冬,基本都靠掃蕩咱們邊境維持,這些年在咱們大周邊境不知占了多少便宜。今年摔了這麼一個大跟頭……」
&年遇到賀將軍,他們的便宜也算是占到頭了!」
&妹,理是這麼個理,可是女丹吃了咱們這麼多年,早就當作理所應當,今年不讓吃,他們自然不干!」
&哥的意思是,他們準備對賀佑安出手?」
&爺是這麼說的。女丹王庭的密報今兒才送過來。那邊兒估計早就開始動手了?」
電光火石之間,婉瑩失聲地說了一聲:「不好!賀將軍恐怕要被他們算計!」
師紹松平穩地解釋道:「妹妹,賀將軍暫時還沒事兒!」
婉瑩還是本能地搖了搖頭,一臉沉鬱地說:「哥哥,妹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胡思亂想了,王爺特意讓我囑咐你,女丹特使過幾日要面聖朝賀,到時候他們要是說什麼,你一定要背後幫襯幫襯!」
婉瑩理了理心緒,鎮靜地回復道:「放心吧,哥哥,妹妹不會讓女丹特使陰謀得逞的!」
師紹松鬆了一口氣說道:「這就好,天兒冷,妹妹早些回去吧!」
&哥,王師爺那邊最近有什進展嗎?」
遠處昏黃的宮燈,照不亮師紹松陰沉的臉,低聲說道:「王家二少爺前幾日迎娶了昌平侯爵府家的外孫女。」
&有嗎?」
&近他們好像在四處尋找孕婦,也不知是要做什麼?」
&成是找乃娘吧?」
&們家的二少爺才成親,這麼早找乃娘也太心急了吧?」
婉瑩不知可否地說道:「劉昭儀沒有身孕,他們總不至於想往宮裡送孩子吧?」
&觀其變吧!」
&哥哥也早些還席吧,出來久了不好!」
&妹妹早些回去吧!」
兄妹倆匆匆地說了幾句之後,各自離開。
墨藍夜幕中,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婉瑩坐在暖轎上,手裡攥著溫暖的手爐,心中冰涼地思量著賀佑安的處境。
一個手爐,抵不了婉瑩周身的寒涼,畢竟是深冬時節,坐在暖轎中也不禁打了幾個寒顫。
讓賀佑安去雁門關的是太后,太后也說過三年之內,大周和女丹之間必有一戰,難道太后是故意讓賀佑安去雁門關?
調走賀佑安,既幫婉瑩解決了流言困擾,也是為邊境交戰做準備?
想到這裡,婉瑩心中對太后的敬佩又多了一層。
然而轉瞬之間,她又想到了賀佑安的處境,不由得又陷入了無邊的憂心之中……
一個恍惚間,婉瑩,萌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為社麼自己會這麼擔心他?若是皇上此刻親征,自己會這麼牽腸掛肚嗎?
婉瑩苦澀地笑了笑,不願再多想下去。她與皇上相知相愛已經到了第四個年頭,曾經兩相無猜的兩人之間,似乎多了些許遲疑和沉默,明明都對對方了如指掌,卻終是在碰觸到賀佑安時變得沉悶無言……
婉瑩的思緒越來越沉重,她感覺自己的身軀和煩憂,幾乎要壓斷了轎槓。
各國過幾日各部特使朝賀,女丹勢必要對賀佑安發難,婉瑩思量著,如何能不動聲色地幫助賀佑安化解這場危機?
是夜一夜無眠,婉瑩孤寂地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子裡想的全是關於賀佑安的事情,好不容易熬到三更。
芸娘帶著宮女,按照皇貴妃的品級,給婉瑩上妝打扮。
新年祭祖,這是宮中一年中最最重要的時刻,所有人都不敢懈怠。
祭祀完畢,婉瑩回到問仙宮,皇上和皇后去紫宸殿,接受親貴朝賀。
皇太子,成郡王以及皇三子弘允都應邀參列。
朝賀之後,是合宮盛宴。
婉瑩坐在正殿裡,一邊跟芸娘學繡花,一邊等著皇上過來。
好不容易熬到午前,御前的小林子過來說道:「皇上不過來了,請娘娘移步松鶴堂!」
松鶴堂正是新年盛宴的地方。皇上幾日前說好,會親自來接自己過去,如今只讓小林子過來傳話,這讓婉瑩稍稍有些愕然。
來不及多想,婉瑩趕緊整理好儀容,匆匆趕往松鶴堂。
金碧輝煌的松鶴堂,是紫微神宮裡最適合歡聚一堂的地方,柔和溫婉的韶樂,順著高挑的屋檐,如落雨一般划過婉瑩的心房,不似除夕夜宴那般恢弘端方,正是皇室家宴特有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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