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眸 第41章 雪茵笙曲

    「梁子夜——」嗚咽聲起,一簾驚夢。

    榻桌前的紅燭燃成一半,孤零零地閃動著微弱的光芒,滴下滾動結珠的燭淚,猶如紫寧臉頰上未乾的淚水。

    見素怔怔凝視著她,昏暗的燭光中似乎飄散一絲淡然的惆悵,仿佛錯過了什麼珍愛的東西,毫無緣由的,他心底的柔軟猛地一痛。

    默默抬手,想要為紫寧拭去淚痕,卻見她雙眉緊蹙,連聲凝噎,在夢中也受著什麼委屈。

    笨丫頭,做夢也被人欺負嗎?

    紫寧抽泣著醒來,睜開哭得紅腫的雙眼,透過朦朧的燭光依稀看見一團火紅色,忽地閃動兩下,轉瞬消失。

    用衣袖抹一下淚水,深深呼吸,喃喃自語道:「全都過去了,梁子夜,我一定忘記你。」伏在案几上,脖子有些發酸,她雙手撐起身來,抬眸向窗外看去,霧色昏暗不明,空中的一片烏雲緩緩移動,遮住了半彎皎月。

    三更天已過,紫寧揉一揉眼睛,只覺萬分疲憊。

    東陵公子連夜回蓬萊,走前留下一句話,「紫寧,你等我回來,與見素決一死戰。你受的所有委屈,我一定幫你找回來!」

    紫寧眉心染上一抹憂傷,起身推開屋門,輕盈款步去庭院一角的竹林中,「我與梁子夜之間,自會有一個了斷,無需別人插手。」瀰漫的霧氣透過竹葉落下來,登時一股深幽清寒的氣息縈繞全身。

    忽見一道蒙暗不清的人影,筆直站在成片的竹子底下,俄而晃動一下,邁開雙腳,在葉影婆娑的竹樹緩慢踱步。

    竹枝高處懸掛一盞紅燈籠,映著那一道身影,如真似幻。

    紫寧滿心狐疑,「夜都深了,誰會在竹林里散步?」竹林深處的身形軒昂高挺,細看卻是一個身穿紅衣的年輕男子。她心裡一頓,忍不住手腳發涼,聲音微顫:「你……是玉尊?」

    人影似乎發怔地呆了一下,並不回答她,衣裳在竹葉中簌簌響起來,緩緩抬手撥開竹葉,露出一抹華艷的紅色錦緞衣袍。

    光線黯沉,但紫寧仍舊認出了那一雙桃花眼,熠熠地散著一抹柔情,她心中泛著苦笑,「他這一雙眼眸,果然是舉世無雙。」

    一股再熟悉不過的薔薇香氣飄來,眼前的見素身穿繡緞滾金的紅衣,雙手背後,面對她佇立著。

    紫寧不動,見素也不動。她不出聲,他也沉默不語,兩人相隔彎月下的墨翠色竹枝,只靜靜地站著相望。既看不清對方的容顏,也感受不到彼此的一絲呼吸,仿佛所有的時光都靜止下來。

    她微微閉上雙眼,曾幾何時,就是這般安心閒逸,只盼望與梁子夜相守靜默,從那時直到永遠。

    不知站了多久,繡鞋邊上沾滿露水,浸得腳上濕濕涼涼,雙手也是透著一股冰冷。兩人隔了一片竹林,輕風吹拂竹葉細碎的聲響,帶起一絲涼意。

    仰頭看向隔透了竹葉的彎月,深夜清涼峭冷,她的心也是涼得透底,微顫的聲音說道:「子夜,我……可以再叫你一聲嗎?」

    見素沉默良久,回答道:「梁子夜究竟是誰,你如此在乎他?可惜了,我不是梁子夜……」竹林里晃動了幾簇葉子,挺立的身影浮現出來,用一雙桃花眼輕睨她。

    紫寧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沉痛感覺,喃喃說道:「我知道,你如今的身份是西岐玉尊。沒關係的,只要我心裡知道你是梁子夜,就足夠了。」說到最後,默默低下頭,聲音逐漸細弱,只有自己能聽得見。

    見素凝視她片刻,問道:「你……真的認為我是梁子夜?」

    紫寧嘴角一緊,緩步走到燈籠下,昏暗的光線投射在竹葉中,射下明暗斑駁的影子,幽幽說道:「我曾經以為——」話說了一半,登時憋住,心底湧出悲哀至深的淒涼。

    兩行滾燙的熱淚無聲落下,順著她柔滑的臉頰,串珠一般滾入脖頸之中。

    我曾經以為,你是天上的驕陽,我卻是地上一抹寒霜,彼此分隔萬里,若即若離,唯有情傷。

    見素的袖腕微微一動,想從竹林里走出來,猶豫了片刻之後,硬是忍住腳步。沉思良久,方才悠緩地說道:「我雖不是你心中所念之人,但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紫寧靜默不語,半晌抬眸凝望竹林深處,緩聲說道:「以前我不明白咫尺天涯,相隔遙望的情愫,嘲笑那是膽小懦夫的託詞。如今這一晚,仰首再看明月,我已經很清楚,你我之間,何止相隔萬里?即便我越過十萬個輪迴,也仍舊趕不上。或許我們唯一共有的,就是這一輪皎潔若輝的月亮。」

    只可惜,它是一輪彎月,倘若彎月有情,從杳杳無痕的浩瀚夜空俯視,不知願不願意將兩道影子剪在一處,就算相隔萬里,也能對目凝望。

    梁子夜,我還是想念你。

    見素忽地一笑,打趣說道:「什麼相隔萬里,你若真的越過十萬個輪迴,就一定趕得上,何須哀傷?」

    紫寧淡淡說道:「梁子夜如果不記得我,又怎會懂得?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長圓。今晚的月亮只剩下一個彎月牙兒,可見它心裡有恨,有怨。既然連月亮都如此淒涼,何況是我,一個小小的女子,有哀傷也是應景的。」

    竹樹中發出一陣簌簌的輕響,見素忍住笑意,說道:「若有那麼一日,天有情,月無恨,你又將如何?」

    紫寧擦去眼角邊的潮濕氣息,仰起脖子說道:「已經沒有那麼一天了,永遠都沒有。」

    於你而言,我既不做往昔的朝霞落幕,也不做昨日的黃花凋零,若真的天有情,月無恨,只願你我永遠相隔萬里。這樣在我心裡,仍留下一絲美好,梁子夜的美好。

    「紫寧……」見素喃喃念著她的名字,似是十分感傷,片刻後下決心似的說道:「我會盡力,給你想要的東西!」竹影劇烈晃動一下,夜裡蟋蟀的鳴叫一聲弱似一聲,他幽幽嘆道:「梁子夜,究竟是誰……」

    雕花的紅燈籠上映著晃動的樹影,火光在風中一陣陣的抖動,蕭瑟又不安。

    紫寧小心翼翼走到假山石處,見素的身影略低,顯得有些落寞,淡淡說道:「空對明月寄相思,莫若惜取眼前人。」隨即那竹叢深處晃動了一下,火紅色的影子閃爍而滅,如輕煙一般消失無影,竹林又恢復一片靜謐。

    紫寧呆了片刻,冰冷的指尖觸碰堅硬的翠竹皮,竹幹上細細的橫紋在月光的映照下舒展開來。

    她提著裙子,窸窸窣窣走過去,拿起假山石上的一個緞面小袋,翻開裡面,是兩塊絹帛包的東西。

    打開仔細一看,一塊絹帛包了沾了桂花蜜細粉的甜糯香糕和蜜餞,另外卻有一塊絹帛,似乎寫了一些字。

    攤開香糕和蜜餞,是半下秋棗的蜜餞,蜜糖、紅棗、秋菊花蜜、桃花蜜、玫瑰蜜,各樣甜絲絲的氣味一涌而來。

    紫寧對美食在行,這秋棗蜜餞是難得的好東西,烏黑色蜜餞泛著潤澤,一股淡淡的花蜜香氣撲鼻而來。忍不住用手指捏了一枚,緩慢放入口中,輕輕抿了兩下,頓時一股甜甜的滋味,隨著淚水一起涌動出來。

    強忍住波動的情緒,手指緩緩將絹帛展開,湊著燈籠的火光仔細看去,那絹帛上濃濃的蜜香味飄散,映著晶瑩發亮的墨色字跡,筆劃十分俊逸,「君知卿意,身不由己;未曾傾城,不若寵溺。紅顏易老,飄零天地;願得一心,不離不棄。」


    紫寧手捧著絹帛,愣愣地發呆,「他既然不承認是梁子夜,為何要寫這些東西?果然他不再是好人,甜言蜜語,索取女子芳心,一個無恥的大色魔!」眼角猛烈地抖動兩下,緊咬住嘴唇,既失望又氣憤。

    突然身後傳來窸窣的腳步聲,紫寧回過神來,猛地轉頭去看,見一名陌生少女手提琉璃宮燈,俏生生站在竹林邊上。

    那少女見了她,也略感吃驚,瞅著她怔怔出神,片刻展顏微笑道:「我今夜睡不安穩,剛剛醒來,想著吹一弄笙曲散散悶氣,又恐驚擾了別人,這才來**院的竹林里。這邊清淨無人,倒是十分安靜。」

    紫寧微微一笑,說道:「這裡確是安靜。」

    少女十七八歲的年紀,明麗的眸子一轉,望向她道:「莫非我擾了姑娘的清淨,還望見諒。」說著略一彎身施禮。

    紫寧見她客氣,連忙擺手說道:「不要緊,我也是睡不著,來這竹林里走一走,聞一聞竹葉的清香,腦子也清醒一些。」抬眸上下打量她,問道:「姑娘是這玉尊府的人?」

    見她眉眼清麗,打扮不俗,不像是府中的丫鬟侍女。

    少女溫柔笑道:「我從蜀山來的,千姬雪茵,你叫我雪茵就好。」不知不覺腳步邁入竹林深處,竹樹下有一絲寒涼之氣。

    紫寧怔怔盯著她,驚訝問道:「你是蜀山弟子?發鳩國王宮的千姬管事,你可認識她?」千姬若塵也是蜀山門人,與這雪茵同姓千姬。

    雪茵點頭笑道:「我們是同一個族姓的,我自小還見過若塵姑姑呢。」

    紫寧見她與千姬若塵有親緣關係,登時感覺親近,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從發鳩國來的,名叫紫寧,若塵姑姑待我極好。」

    雪茵雖是年紀不大,但常年在蜀山修煉,門規嚴苛,極少與人談心閒聊,向來端莊穩重,一絲不苟。今夜與紫寧逢面,見她談笑生風,絲毫沒有見生人的膽怯畏懼,不由得歡喜起來,十分願意與她結交。

    兩人在假山石上靜靜坐下,紫寧問雪茵為何來西岐國,她面色微微泛紅,半晌說道:「蜀山與西岐玉尊……聯姻……」

    紫寧頓時恍然,原來雪茵與玉尊定了姻緣。

    雪茵忽地長聲嘆了一口氣,抬手撫摸旁邊一株翠竹,手指觸碰一層冰涼的竹皮,潤澤的觸感中有一些粗糙的痕跡,幽聲說道:「但是玉尊……他……」停了半晌,轉眸間含了點點淚光,「他說慣看蒲柳,不見也罷,一定是嫌棄我。」

    紫寧眉頭緊皺起來,喃喃自語道:「蒲柳?什麼意思?」蒲柳是長在岸邊的水楊,「慣看蒲柳,不見也罷」,這八個字大有暗喻之意。

    想起舊時女子都自稱「蒲柳之姿」,雖是謙虛的話,但「蒲柳」的稱呼絕對不是好聽的比喻。

    雪茵清眸一轉,抿一抿嘴角,眼中滲出兩道淚痕。

    俄而,她才淡淡苦笑一下,「玉尊風流俊逸,天下絕色女子不知見過多少,看我這副模樣,一定是蒲柳之色了,他心中不滿,所以不願見面。」

    紫寧一聽此話,不禁冷哼道:「什麼風流俊逸,不過就是一個好色之徒!」見雪茵眼中含淚,不由得有些揪心,忙勸說道:「你不必這樣傷心,就當那玉尊是一個妖孽,何必為他掉眼淚。你好好的一個女子,風華正茂,如花似玉,那妖孽哪能配得上你!」

    雪茵連忙抬手,慌張掩住她的嘴,說道:「千萬不要這樣說,我……又怎能配得起玉尊。」

    「呸!」紫寧雙眉一挺,不由得惱怒道:「什麼玉尊,不見就不見,誰會稀罕他。說你是水邊蒲柳,他難道是峰頂寒松不成?既是一棵不願屈尊的寒松,就該傲然到底,永遠不要近女色!最好去找一塊岩石過日子,松石相依,斷袖風景,總好過蒲柳寒松,硬擱到一起,也是不般不配。」

    雪茵驚訝地瞅著紫寧,忽而「噗嗤」一聲笑出來,說道:「松石相依?斷袖風景?虧你想出這樣一段好笑的典故。」

    臉上笑容慢慢收斂而散,心平靜氣地說道:「蒲柳便是水楊,質性柔弱低賤,一簇簇生成一堆。既無枝杈,也無樹幹,比不得水邊蘆葦風飄絮,也不及蒲草連綿葉生根。一生儘是失意,縱然身姿纖弱,如泣如訴,也難博人喜愛和好感……」

    未等她說完,紫寧早已不耐煩,氣憤說道:「就算蒲柳是一個長在河邊的醜陋村姑,也礙不著他的眼。若世上沒有蒲柳,那些韌性好看的籮筐、籃子、簸箕又怎樣編出來?待他哪日受刀傷成瘡,別用蒲柳來做藥,硬生生熬著疼死他。」

    雪茵又是一驚,連忙拉住她,說道:「你竟這樣恨玉尊?可千萬別咒他受刀傷,這話若被他聽了去,你必有性命之憂。」焦灼的目光往竹林內外掃視過去,見周圍漆黑一片,靜悄無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雙目緊閉一下,紫寧心裡長長嘆息,胸中的一口悶氣散不開,輕聲說道:「別說性命之憂,我又害怕什麼呢,此刻橫豎連死的心都有了。我為什麼恨玉尊,當真是可笑,若不是他……我又怎會來仙道界。」

    沉默之中,耳邊聽見竹葉被細風吹出一層層的嘩嘩聲響。雪茵抬眼看她,半晌說道:「你的意思,我不太懂得。」紫寧臉上一紅,連忙掩飾道:「我只因氣不過,才胡亂說了幾句,你不要當真。」

    雪茵眼眸中的瑩光流動,頗有讚嘆之意,說道:「常聽人說道族的女子都缺少見識,今夜我與你傾談,便知傳言不可信。」略一頷首,笑道:「紫寧,你這樣出眾的品貌,讓人不記得也難,玉尊若見了你,一定喜歡。」

    見紫寧不語,她深知方才的話有些唐突,連忙轉開話題道:「前日我見了玉尊寫的字,灑脫豪氣,透著勁風。若由我來寫,怕是一番弱柳扶風的頹唐之相。紫寧,你或許反感玉尊,但我心中卻對他折服,能有如此飛滾波浪一般的字跡,又怎會是一個好色之徒?」

    見雪茵反倒勸解自己,紫寧嘆氣說道:「他是不是好色之徒,都與我無干,反正他不是我喜歡的。再說了,灑脫豪氣也好,弱柳扶風也好,只是書法字跡而已,跟人品德行沒一點關係。」

    雪茵頷首說道:「只因你沒見過玉尊寫的名篇,那一股氣格凌雲,無人能及。」隨即轉眸望向遠處,似有遐思。

    紫寧在昏沉的暗光中見她面若桃花,雙眸閃動,膚色晶瑩剔透,不由得暗嘆:「可惜啊可惜,她這樣美麗,竟然遇上一朵爛桃花!」

    雪茵凝神半晌,雙眸一亮,笑著說道:「玉尊其詩其書,皆是精光照人,每次見他寫的字,總有一種抱琴朦朧半醉,酣歌臥榻高眠之感。眾鳥時而齊聚,群鳥驟然乍散,筆劃飄逸,美不勝收。」

    對於書法鑑賞之類,紫寧並不在行,怕說錯了丟人現眼,聽雪茵滔滔不絕說起來,頓時頭皮發麻,喃喃說道:「什麼眾鳥群鳥,我一點感覺沒有,鳥太多聚在一塊,嘰嘰喳喳吵個不停,豈不是亂套了!」

    雪茵抿嘴一笑,繼續說道:「玉尊的書法也就罷了,我倒更喜歡他的笙曲,真乃世間絕響!」

    轉眸看向雪茵,紫寧搖頭說道:「你居然這樣崇拜他,連他的笙曲也要研究,怪不得半夜跑出來吹笙。唉,你被一個有眼無珠的傢伙嫌棄,正如聽笙曲也尋不到知音一般。雪茵,玉尊對你,就是焚琴煞風景。你放心,總有一天,那爛桃花會後悔的!」

    雪茵見她語無倫次,並不計較反駁,只微微淡笑,忽地問道:「你可聽過姬史七弄?」紫寧微微一愣,心想:「雞屎七弄是什麼,弄七遍雞屎麼,誰閒著沒事做,弄雞屎做什麼?」

    只聽雪茵悠聲說道:「仙道界曾有一位吹笙高手名叫姬史,以笙響化作音攻之力,戰場之上,所向披靡。他曾作過七首笙曲,合稱作『姬史七弄』,堪稱卓爾不群,無人能模仿。」

    紫寧搖一搖頭,目光看向雪茵,有些鬱悶說道:「我以前是膳房的侍女,從沒聽過這些曲子。你懂得吹奏笙曲,是不是會吹這雞屎……什麼七弄八弄?」

    雪茵神色頓時一黯,深嘆一聲,搖頭道:「這姬史七弄,有一股豪壯的慷慨之氣,女子吹不出其中神韻。仙道界懂笙的男子雖多,但從未見有人吹出姬史的胸懷之音。玉尊精通笙曲,雪茵若能有幸,得聞姬史七弄的真音,便可此生無憾。」聲音幽幽,仿佛傾訴相思之苦。

    紫寧頓時瞭然,原來雪茵心中牽念的人仍是玉尊,轉眸嘻嘻笑道:「玉尊怎麼能跟雞屎相提並論,像雞屎那樣的有才,他有哪一點像了?你也不必傷懷,等我哪一天學會吹那什麼雞屎笙曲,一定為你七弄八弄,了卻你的心愿。」

    雪茵忍不住「咯咯」而笑,見她說的十分有趣,便不由得吸引住,目光不轉地歪頭瞅她。

    紫寧也歪頭回看她,嘖嘖嘆道:「雪茵,你這樣一個有才有貌的美人,我若是男子,定要跟玉尊爭了!」雪茵聽了,又是掩嘴一笑,心中淡淡的憂慮早已散盡。

    笑了半晌,雪茵抬手「嗖」一挽,懷中多了一個玄色古笙,垂落一排雙色青綠摻金線的流蘇穗子。抬手持起古笙,豎在嘴邊,頓時一陣悠揚迷醉的笙曲緩然而起,在竹林中縈繞不息。

    俄而高亢悲涼的笙曲盪出竹林,黑暗中忽地驚飛一樹的雀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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