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虛谷界在鼎口停留過久,被天火灼燒得一團焦熱。谷界裡的靜謐湖水也翻滾起來,盪出一層層不安的浪花。
紫寧雙手合在一起,在谷界中走來走去,目光焦急,無比憂慮地等待月橫塘回來。他只去了半柱香的工夫,但對於她而言,卻仿佛等待了幾萬年一樣。
祺松雙手背後,眸子緊盯著谷界之外的一片火海。他看了半晌,突然眼前的紅火中出現一團黑色,正疾速朝清虛谷界飛來。
「是絕皇他們!」祺松急聲驚呼起來,抬手向外一指,紫寧立刻跳著叫出聲:「塘哥哥!」月橫塘和見素渾身燒得漆黑,兩人手臂相連,咬著牙疾速而飛。
他們的真力幾乎已經耗盡,幸而剩下的距離不遠,只差一箭地便可以到達谷界。
突然,月橫塘停了下來,緊接著猛一轉身,朝身後的火中攻出一團真氣。大火熊熊燃燒。
紫寧看不清他身後出現什麼危險,只見他臉上神色驚惶,大聲朝清虛谷界吼叫道:「紫寧快走,這是三昧天火的火種!」
祺松一驚,登時額頭的汗流下來,驚叫道:「天火的火種,清虛谷界可挨不住,很快就會被它熔化。」正感到不知所措,谷界外面傳來月橫塘的喝叫聲:「祺松,你如果認我是你的主人,就立刻帶紫寧走,這是最後的機會!」
話音未落,他身後「呼」地竄出一團紫紅色的火球,一上一下跳動著,朝月橫塘身前逼近,火團照耀,泛出一輪輪妖魅的光芒。
這火球似乎極通靈性,飛到月橫塘面前,光圈猛地變大,轉瞬幻化成車輪大小。四周一圈圈的耀眼光暈,中間裹著一顆紫黑色的火核,正是天火的火種。
黑色火核發出一陣「噼啪」的聲響,仿佛向困身火海的兩人示威一般。
大火球停住半晌,在他們面前抖動兩下燃燒的烈焰,忽地朝向鼎口,一副躍躍欲試,顯然對清虛谷界更有興趣。
只要火種躥騰上去,就可以籠罩住清虛谷界,輕而易舉將其煉化,成為崑崙仙境的又一件神器。
神器出爐,以血為祭,谷界中的玄女正好合適。
洪荒之始,經由天地而生之物,大凡都已經孕化出通靈之性,這三昧天火的火種也不例外。
月橫塘洞悉了火種的圖謀,又豈能讓它得逞。猛地一個旋身閃到谷界面前,用身體擋住車輪一般的火球。他必須為清虛谷界拖延時間,即便以血肉之軀對抗火種,也一定要救出紫寧。
「見素,崑崙的清虛谷界就在鼎口,你快去找紫寧,速速帶她離開!」月橫塘大聲說道,用力將見素的手臂一甩,朝著谷界方向推過去,轉身命令道:「祺松,你接住見素——」
見素一個衝勁直奔谷界而去,眼看就攀到谷界邊緣,突然定身站住,轉頭對月橫塘咧一咧嘴,笑道:「你想當英雄救我一命,那不可行。這回如果你死了,我卻活著出去,那我玉尊豈不是一輩子輸給你。還有,你讓我帶紫寧離開,是想舍已犧牲,成全我們的姻緣?那我怎麼好意思。」
月橫塘惱怒道:「見素,我沒工夫跟你胡扯,這火種一沾身,連灰渣都不剩。我讓你保護紫寧離開,誰說成全你們的姻緣了,就算死了一個崑崙絕皇,還有蓬萊的東陵公子,風稷賢自會照顧她一生,什麼時候輪到你!」
見素登時語塞,愣了片刻後,不滿叫道:「喂,你和東陵是不是太過分了,一個死了,另一個照顧紫寧,那我算什麼?」
「閉嘴!」月橫塘眼見火球逼向清虛谷界,連忙一個旋身飛去擋在面前,對見素厲聲道:「你想去死,沒人攔著你,不要拖累了紫寧。」眼見谷界仍然停在原地,並沒移動一下,知道祺松和紫寧正在猶豫,登時大急,「祺松,你們千萬不要出來,趕快帶紫寧走——」
見素「呼」地飛到他身旁,功力耗得不剩多少,腳底有些虛浮。他穩一穩身子站住,冷哼說道:「既然你捨身救紫寧,我也出一出力,好讓她看一看,西岐見素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兩人一點頭,並肩而立,同時抬手,使出最後的真力,「嗖嗖嗖」發出一道道的防禦罩,在清虛谷界之前築起一層透明的防禦牆。
清虛谷界中,祺松雙眼通紅,隱含著一層淚水,轉頭問紫寧道:「怎麼辦,絕皇讓我們趕快離開,可是我……怎麼能拋下主人不管?」
麒麟為祥瑞之獸,對主人忠心不二,誓死也要守衛主人。但月橫塘不許他出去幫忙,又命令他保護紫寧離開,他不知該如何選擇。
躊躇了片刻,祺松下定了決心,他知道在絕皇的心中,紫寧的安危更為重要。
「紫寧,我送你走!」祺松一拉她胳膊,眼淚流了下來,不忍再去看月橫塘,大聲叫道:「我們走——」心想等把紫寧護到安全的地方,他必須要一個人再回來,如果救不出絕皇,就跟主人一起葬身火海。
紫寧用力一甩胳膊,將祺松的手掙脫開,眼見谷界外的火球躥騰出火苗,一點點灼燒熔化防禦牆,情況到了最危急的時刻。
她咬一咬牙,從藍玄玉鐲中拿出一塊豆腐大小的玄鐵,扯開大嗓門,歇斯底里地叫道:「什麼天火的火種,欺人太甚,我看它就是一個火妖。不要臉的東西,敢欺負塘哥哥,看招!」
說著,「嗖」地一下,將手中的玄鐵狠狠扔出谷界,朝著大火球猛砸過去。這玄鐵是昔日在西岐國拍賣場得來的紫光玄鐵,洪荒之始生出的七塊先天玄鐵之一,乃天然靈物,質地堅硬無比。
紫寧自從得了這紫光玄鐵,一直沒有用處,閒置在藍玄玉鐲中,此時見火種就要逼近谷界,實在忍無可忍,隨手把玄鐵拿出來,當成板磚扔出去,狠狠砸到那天火的火種上。
她的胳膊上滴著血,一直流到手心裡,迅速被玄鐵吸入。當玄鐵飛出清虛谷界時,一道耀眼的血光也跟隨著飛去。
「砰!」一聲巨響,玄鐵拋出的方向和力道準確無誤,正好命中火種中間的黑色火核,登時將火種砸得火星亂濺,向後盪開三丈多遠。
月橫塘雙眸一亮,見大有轉機,連忙扯住見素的胳膊,叫道:「我們走!」此時不逃更待何時,兩人縱身一躍,朝清虛谷界疾飛過去。
紫寧大喜過望,連忙念出咒語,谷界登時裂開一道縫隙,「嗖」地一下將兩人收了進去。
兩個渾身黝黑,灰頭土臉的人影重重跌到地上,紫寧連忙上前,慌張叫喊道:「塘哥哥!塘哥哥!」卻發現兩人從頭到腳都是烏黑一片,分不清究竟誰是月橫塘。
見素虛弱地一抬手,哀聲嚎叫道:「紫寧快過來,我是你塘哥哥,哎呦,渾身都燒焦了,你莫要嫌棄我難看……」
話音未落,只聽月橫塘說道:「紫寧,快點驅動清虛谷界,先離開這裡再說。」
紫寧狠狠瞪了見素一眼,緊接著點頭,抬手使出一道真氣,驅使著清虛谷界,快速尋找鼎蓋上唯一的逃生縫隙。
當谷界就要穿過鼎蓋逃出時,忽聽鼎內傳來「轟隆隆」的巨響,仿佛有細碎的爆炸聲音,火苗四處亂竄,濃煙滾滾從鼎蓋的縫隙捲動而出。
月橫塘目光一凝,驚駭道:「有神兵之器出世,是那塊紫光玄鐵,已經煉成了紫玄劍!」清虛谷界裡猛地震動起來,只聽「砰」一聲熱氣膨脹發出的響動,鼎蓋意外地打開,從鼎底的火海中飛出一道紫色亮光。
那是一柄泛著瑩亮紫光的短劍,劍柄上鐫刻著鳳形花紋,劍尖上一抹淡淡的血痕,在火光中若隱若現。
紫玄劍出世,猶如一道閃電,托住清虛谷界,「嗖」地飛出了煉器銅鼎。
谷界中的灼熱感頓時消失,直到身後一抹深紅色的火光消失不見,幾人總算鬆了一口氣,全都渾身虛脫,仰身癱倒在地上。
「噹啷」一聲脆響,一柄纖形的短劍飛進谷界裡,插到紫寧面前的沙地上,劍身紫色流光縈繞,發出一陣隱隱的嗡鳴聲。
玄鐵吸入了紫寧的鮮血,又經天火的火種灼燒煉製,煉化成一柄女子用的短劍,並且已經自動認主,成了紫寧的趁手兵器。
紫寧大為驚喜,將短劍拔出來握在手中,長短重量剛好合用,「這就是紫玄劍嗎?」她將玄鐵砸出去的時候,萬萬沒想到會煉成一柄寶劍,當真是一件意外之喜。
月橫塘起身端坐,一邊納氣,一邊說道:「我們深陷天火,顯然有人蓄意而為,谷界雖逃出銅鼎,但接下來可能還會遇到危險,當務之急是儘快療傷。」
這一次天火中脫險,燒得幾人焦頭爛額。見素的傷勢最重,連續往身上打出幾個清水訣,洗了半天,才勉強露出了一張臉。
他不禁長吁短嘆,抱怨天火傷了俊俏的面容。
祺松白了他一眼,忍不住擠兌道:「我今日總算大開眼界,在險境中不護命只護臉的,普天之下,只有西岐玉尊了。」
見素身上的衣袍早已燒化,忙從儲物指環里取出一件大紅袍遮蓋身上,卻發現整個後背全都燒焦,從肩頸到屁股和大腿,沒留下一處好皮肉。他渾身劇痛,站也不行,坐也不能,只好臉朝下趴到地上。
月橫塘清洗過後換了衣裳,用崑崙的療傷藥塗抹燒傷,盤膝而坐打出真氣療愈傷口。
三昧天火氣勢渾厚,比三昧真火更加剛猛一些,雖是受了火傷,但對於修煉者而言,也是一次難得的磨礪。月橫塘耗盡真力與天火抗爭,經受了猛烈的灼燒淬鍊,功力不知不覺又提升了一大截。
修煉兩柱香的工夫,月橫塘的丹田運行了一個周天,一直無法突破的壁壘隱隱透出鬆動的聲響。
「咔咔咔!」一股濃郁磅礴的真氣從丹田底部涌動而出,頃刻間渾身蘊滿力量,無數道白色氣流從頭頂上竄出。
一股股真靈之氣盪起,繚繞全身各處,成片的焦黑燒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燒斷的頭髮也「嗖嗖」長出來,轉眼恢復了一副白衣飄飄的仙姿。
見素一邊趴著哀嚎,一邊握拳捶地道:「月橫塘,你在天火中竟然也修煉,還突破了神君天階,我卻燒成重傷,實在沒有天理。」自從軒轅台封禪之後,他的功力一直停滯在神君黃階,此時月橫塘突破了天階,比他整整高出了三級。
月橫塘將一瓶療傷藥扔給他,淡淡說道:「你能活著已是上天恩德,還抱怨些什麼。」
紫寧只擔心月橫塘,見他臉上仍有些蒼白,連忙上前去,小心依偎在他身邊,關心地問道:「塘哥哥,你的傷怎麼樣,嚴不嚴重?」
月橫塘緩緩搖頭,漆黑的雙眸閃亮,靜默凝視著她,淡淡一笑,「只是背上燒得重些,需要慢慢調理,其餘的傷都不打緊。」說著,抬手輕拂她鬢邊的碎發,柔聲道:「紫寧,這一次多虧了你,竟然想到用玄鐵攻擊火種。只是以後你一定要聽我的話,遇到危險儘快離開,別讓我擔心你。」
紫寧轉眸一笑,搖頭晃腦道:「塘哥哥,我雖比不上你神君之階的功力,但也不是好惹的。那天火的火種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你對它凶一些,它就不敢囂張了。」
月橫塘見她手臂上全是刀傷血痕,猜到她用鮮血溫養清虛谷界,不禁心疼說道:「流了很多血吧,痛不痛?」抬手蘊出一道渾厚的真氣,緩慢地幫她療治傷口。
紫寧被他握住胳膊,臉頰頓時飛起兩團緋紅,嬌羞說道:「塘哥哥在我身邊,我就不覺得痛了……」腦袋輕輕靠向他的肩膀,感覺寬厚踏實,心裡頓時十分平靜安詳。
一旁的見素看在眼裡,氣在心頭,連聲「哎呦」叫嚷道:「你們兩個甜言蜜語,當我是死人嗎。寧兒,小師妹,我的心疼痛難忍,已經疼到骨頭裡了,你趕快來幫我塗藥,緩解一下我的傷痛。如果我不小心疼死了,你就是謀殺親夫,月橫塘算幫凶——」
紫寧眉頭一皺,歪著腦袋看向他,不滿說道:「見素,你冒充塘哥哥,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我倒要問一問你,你怎麼知道我跟塘哥哥的暗號,『大白菜』三個字你從哪裡偷聽來的?」
見素一臉悲情神色,哼聲說道:「你們去平嘉太**的密室里,當時我也在場。你和月橫塘手拉著手,一口叫聲大白菜,也不嫌肉麻!」停了片刻,又道:「算了,算了,過去的事我也不計較了,從今往後你對我好一點,我可以考慮給你封個西岐正妃。」
紫寧氣得一咬牙,轉頭對月橫塘說道:「塘哥哥,這傢伙那麼壞,你剛才就不應該救他。」
月橫塘目光淡然,微微笑道:「見素向來自詡花叢情聖,他這樣故意氣你,無非想引起你的注意,何必當真。」抬眸對祺松說道:「去幫他塗藥療傷,輕重你自己把握。」
「遵命!」祺松抬手一抱拳,眸子亮晶晶地說道:「主人請放心,我用五行之法幫玉尊療傷,定會讓他儘快痊癒。」
他轉身一步步走向見素,來到面前,俯身笑道:「玉尊,咱們開始塗藥療傷吧,有一點疼,你忍著。」說著掀開見素遮蓋身上的大紅繡袍,手心塗抹了療傷藥,一巴掌拍到後背的傷口上。
「啊!」清虛谷界的寧靜被一道驚呼打破,四處迴蕩著見素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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