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哥哥,你在哪裡?」紫寧顫聲呼喚了一下,周圍空蕩一片,沒有月橫塘的迴響。
自從月橫塘將清虛谷界轉送紫寧之後,谷界就已經認主,裡面的一草一木有什麼動靜,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她在谷界裡逡巡了半天,東奔西跑,累得兩腿發軟,卻一無所獲。別說尋不見人影,就連一個活物也沒有。
四周一片黑壓壓的暗影圍住她,唯一的光線是爐子裡發出的微弱火苗。風吹著燒成了半黑的木炭,俄而發出「噼啪」的跳動聲。
這樣孑然一身的感覺既驚慌又恐懼,紫寧身子一陣哆嗦,腦子裡嗡嗡直響,險些哭出來。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為了壯一壯膽,自言自語道:「清虛谷界是塘哥哥給我的,我是主人了,害怕什麼呢?在自己的地盤上,我就是最大最厲害的,天塌下來也不怕,對不對?」
心想是不是月橫塘他們跟自己開玩笑呢,崑崙那兩個戰神有時不太著調,惡作劇確實很有可能。但轉念一想,月橫塘向來穩重,不可能這麼無聊,非要開玩笑嚇唬她。
「塘哥哥,塘哥哥——」聲音不停顫抖,帶著一股驚恐的哭腔,忍不住跺腳道:「你快點出來,再躲著我就不理你了!」
冷風襲來,四野空曠。
紫寧有些惱怒,定一定神,扯開嗓子大喊道:「你們都躲去哪裡了?有沒有人啊,說一句話吧——」
聲音在黑暗中迴蕩,久久不散,卻沒有人回答她。這時紫寧才深感不妙,月橫塘絕不會拋下她一個人,除非是他遇到什麼意外了。
想到這裡,更覺心慌擔憂,月橫塘擁有第一神君的功力,身邊還帶著崑崙兩大戰神,在這仙道界中,有誰是他們的對手?這三人突然一股腦消失了,看來遇上的麻煩不小。
她推測月橫塘三人準是離開清虛谷界,到外面去了,可是為什麼不跟她打招呼,難道是離開得太匆忙,來不及告訴她?
想到這裡,她再也沒法留在谷界裡,讓她一個人胡亂猜測,擔驚受怕等下去,還不如出去看看究竟發生什麼事。
打定了主意之後,紫寧念一個咒語收起清虛谷界。
身子「嗖」一下鑽出去,很快雙腳落在一片軟綿綿的地上,她用力踩一踩,感覺似乎是綿細的沙子,踩一腳就留一個深深的印子。
谷界外面沒有一絲光線,濃密的黑暗好像將一切都吞噬乾淨。她清一清喉嚨,大喊一聲:「塘哥哥——」聲音在自己耳邊轉圈迴蕩,卻根本傳不出去,好像蒙在棉被裡叫喊一樣。
紫寧登時一愣,抬腳踢了一下腳底下的細沙子。無數沙子飛揚起來,散出一股煙火的嗆人氣味,她忍不住咳嗽兩聲,四周的黑暗仿佛有密度一般,將她緊緊包裹在一團團的黑棉花堆里,感覺十分壓抑。
她接連喊了幾聲,迎面吹來一股陰風,嘴裡吸入一口細沙,連忙「呸呸」吐出去。
等了半晌,沒人回答她,心中的恐懼越來越深,抬手抹一下額頭上的汗水,只覺得渾身冒出的汗都是冰冷的。
她不敢在原地等下去,邁開雙腿拼命往前跑,沙子深陷到腳踝,一點也跑不快,踩了幾腳就跌倒在地。
心裡越慌越是著急,紫寧踉蹌著摔在沙地上,伸手抓起一把細沙,突然感覺不太對勁。
那細沙綿綿密密,用手指捻一捻,似乎細密發黏,跟普通的沙子很不一樣。
她抓一把沙子放在鼻邊聞一聞,有股煙熏火燎的氣味,靈台頓時一閃,立刻就明白了,「娘呀,這不是沙子,是燒盡的菸灰!」
她嚇得把菸灰扔了,費力地爬起來,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滿地菸灰是怎麼一回事。
眼下無計可施,她只得凝結丹田之氣,朝頭頂的上方打出兩個火球。「嗖嗖」的火球在半空中翻滾,片刻間劃出兩道微弱的火苗。
紫寧瞪大眼睛看去,只見火球很快被濃密的黑暗吞沒,亮光一閃一滅,她根本什麼也沒瞅見。忍不住叫道:「喂,這是什麼地方,怎麼漆黑一片的!要不是剛才看見火苗,我都以為自己是眼盲了,再也看不見東西。」
叫喊了半晌,從藍玄玉鐲中拿出一根孔雀翎釵,將靈火點燃,高高舉在頭頂照明。微弱的一團光線只有拳頭大小,原本明亮閃耀的靈火很快變成幽藍的小火苗,猶如一抹詭異的磷火,鬼鬼祟祟地跳動著。
紫寧連忙將丹田內的真氣輸進靈火中,火苗微微明亮了一點,但仍然照不清前面的路。
四面八方都是黑茫茫一片,她站在原地左右看去,試著尋找一個辨別方向的東西,哪怕一棵樹,一塊山石也好。但找了半天,不由得心底發寒,發現這裡除了黑暗以外,什麼也沒有。
丹田的真氣緩慢懈怠,小火苗閃動兩下,突然在她手中熄滅。
紫寧「啊」一聲叫出來,冒了一頭冷汗,捏住孔雀翎釵的手指冰冷,忍不住顫抖起來,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她不清楚自己剛才跑了多久,東南西北也分不清,最可怕的是這裡似乎沒有方向,因為四面八方全都是一樣的黑暗。
「鎮定,鎮定。」紫寧喃喃自語,「我一定會有辦法的。」
把腦中的思緒整理一番,先要搞清楚這是什麼地方,然後再找到月橫塘他們幾人。也許此刻他們也都陷入黑暗當中,正尋不到出路。心想等跟他們回合之後,大家一起想辦法,實在不行就使仙法飛出去。
「飛出去?」紫寧雙手一拍,激動道:「對呀,我這個笨蛋,怎麼忘記了,用我的寶貝扇子啊!」心中一喜,抬手將孔雀翎釵插在髮髻上,然後從藍玄玉鐲中甩出玲瓏羽扇,注入一縷真氣,驅動著羽扇騰飛起來。
羽扇越變越大,載著紫寧在半空中盤旋飛翔,隨後「呼」地一聲,好像一支脫弦之箭,疾速朝著一個方向飛去。
雖然一路什麼也看不見,但紫寧的情緒卻平靜下來,心想只要飛出這片黑暗之地,必定能找到出路。
腦袋裡正想著,忽覺一股濃郁的煙熏氣味越來越近,沒等她反應過來,「轟隆」地一聲巨響,玲瓏羽扇狠狠撞在一片漆黑的硬物上。仿佛是金屬一般,轟響聲中發出「嗡嗡」的一串尾音。
紫寧撞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轉,又看不見任何東西,身子歪倒,一個筋斗從羽扇跌下來,「噗通」一聲摔落,整個人趴著陷進菸灰里。
她摔得渾身骨頭幾乎散架,只聽「啪」一聲,好像有東西掉在眼前。
她搖一搖腦袋,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玲瓏羽扇,抬手把臉上的菸灰抹掉,忍不住罵道:「不是說扇子有靈性嗎,怎麼就不認路呢,知道前面有東西,還硬是往上撞。玲瓏羽扇,你真把我摔死了,塘哥哥找你算賬!」
一邊嘀咕著,一邊扶腰從灰堆上爬起來,伸手去摸玲瓏羽扇。扇子明明就掉在面前,她摸了半天也沒摸著,心裡越發感覺奇怪。
紫寧試著用真氣驅使羽扇,但沒有一點動靜,不禁自語道:「真怪了,扇子摔暈了嗎,還是跟我鬧脾氣,怎麼沒反應呢?這不可能啊,它也不是人——」
雙膝跪在灰堆里,兩手向前一邊爬,一邊前後左右亂摸。
突然抓住一個冰冷的東西,紫寧頭皮炸起來,一屁股跌坐地上,尖叫起來,「啊,誰的手?」
她摸到的就是一隻手,骨骼堅韌有力,正緊緊握住玲瓏羽扇。
嚇得她渾身冒冷汗,「嗖嗖」的涼風吹過來,後背的衣裳已經濕透。她顧不得找玲瓏羽扇,連滾帶爬向後退去。忽聽黑暗中有人說道:「紫寧?是我,月橫塘。」
紫寧登時一愣,立刻滿腔的酸甜苦辣全都湧出來,心裡激動不已,帶著哭腔叫道:「塘哥哥,你去哪裡了,我都找不到你,嚇死我了——」
一邊叫一邊往前爬,正前方「唰」地亮起一團火光,只見月橫塘掌心托著一個火球,一襲白衣飄飄,被四處的一團黑暗包圍著,他的身影顯得異常扎眼。
月橫塘面上帶笑,緩緩展開雙臂,似乎等著紫寧衝過去。
紫寧十分費力從灰堆里爬起來,踉蹌著步子,連蹦帶跳,直接往月橫塘的懷抱里奔去。
只要找到他,待在他身邊,就感覺無比安全,哪怕再危險的地方,她也不會害怕。
剛跑出去兩步,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疾呼聲,「紫寧,千萬別過去,他不是月橫塘!」接近著疾風飛卷而來,一個輕巧的身影擋在她面前。
她來不及收住腳步,一頭撞到這人身上。
「嘩!」
紫寧髮髻上的孔雀翎釵亮了起來,一抹靈火清晰地照到這人臉上。她抬眸一看,頓時怔住,眼前的人竟然是一身書童打扮的祺松。
當初他們與祺松兵分兩路行動,紫寧料想不到在這裡遇見他。
她連忙停住腳步,奇怪問道:「祺松,你怎麼在這裡,浣靈和陌伊也一起來嗎?」
祺松怔了一下,目光突然一凜,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一把拉住她的手,聲音微顫道:「紫寧,你說什麼,你說我是祺松?你看清楚了嗎,我是月橫塘。」
說著,他自己摸一摸臉龐,低頭看見身上的裝扮,頓時渾身一震,驚呼道:「有人在背後搗鬼!紫寧,我遇到了麻煩,你一定要相信我,別信那個傢伙!」猛地一轉身,對著火光中的白衣人影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身穿白衣的月橫塘緩步走來,臉上露出和煦的微笑,淡然地說道:「祺松,這地方有些古怪,你是不是中毒了,或是生出幻覺,竟然連我也不認得了。」抬手要去拂祺松的肩膀,卻被他一閃身躲開。
月橫塘微微一笑,轉頭對紫寧說道:「紫寧,祺松怕是受了什麼驚嚇,神志有些不清。當務之急,咱們要儘快離開這裡,你跟著我別離開,我一定會保你周全。」
紫寧怔怔地點頭,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勁,卻說出來是怎麼一回事。
祺松呼吸沉重,著急叫道:「紫寧,不要跟他走。」說著緊緊握住她一隻手,紫寧滿腹疑惑地看向他,只覺得他的手指堅穩有力,但手心裡都是冷汗。
月橫塘眉頭一蹙,緩聲說道:「祺松,我們尚未脫離危險,你不要再胡鬧下去,再不離開,恐怕就來不及了。」抬眸對紫寧一點頭,「你放心,我會帶你離開這裡。」
說著要伸手去拉她,祺松猛地一個轉身,將紫寧摟進懷中,語氣堅定地說道:「我是月橫塘,紫寧,你要相信我。」
月橫塘雙眉一抖,有些慍怒,厲聲喝道:「你快點放開紫寧,如果繼續這麼過分,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祺松面無懼色,絲毫不退讓一步,冷哼說道:「你想與我對戰,那就快點動手吧。我也正有此意,倒能拆穿你的真身,看一看究竟有什麼本事!」
紫寧弄不清兩邊的狀況,頓時就蒙了,掙扎著脫開他的懷抱,目露疑惑,左右看一看兩人。
只見月橫塘臉上帶著微笑,有一種處事不驚的自信和從容。祺松的神色略顯焦慮,但目光炯炯,十分專注地看著她,執著之中有一種期待。
這種離奇的狀況把她搞糊塗了,她暗中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抬手一揮,說道:「你們都慢著,也許兩人都是假的,要怎麼證明誰是塘哥哥?」
月橫塘幽幽嘆了一口氣,「紫寧,當初你誤服了萬年雪蓮丸,是我把你帶到靈洞療傷的。」停了片刻又道:「我們一起在發鳩國的藏書樓遇到白球和祺松,那時下著大雨,你一臉髒兮兮,塗滿了紅胭脂,穿一件紅色斗篷,披頭散髮的樣子,倒像個女鬼似的。」
他邁著四方步子,慢慢走向紫寧,語氣深情款款,目光中充滿了迷醉的神色。
紫寧緩緩鬆了一口氣,在發鳩國藏書樓的事,確實只有月橫塘知道。
腦中正回憶藏書樓的往事,忽聽祺松笑道:「你說的這些,我也能說出來,並不能證明你是月橫塘。若還有什麼隱秘的事,不妨都說出來,或許我能猜出你是誰。」
月橫塘臉色一沉,站住了腳,目光閃爍不定。
紫寧清眸轉動,「哦」聲說道:「對噢,藏書樓的事,除了塘哥哥之外,祺松也知道。」
她轉眸看向祺松,上下打量兩眼,只覺得他眼中的笑意十分熟悉,突然想起曾經在西岐太**的密室中,她給月橫塘起了一個外號。
轉動的眸子凝住,她定一定神,沉聲說道:「咱們來對暗號,你是誰?」
祺松展顏一笑,「我是大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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