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衣現在血脈與真元都已經枯竭,非常虛弱,不要說戰鬥,就連走路都無法做到。
於是,她的這句你想死嗎,非但沒有那般驕傲高貴霸氣的意味,反而有些可笑,當然,這種可笑在楊昭的眼裡,或者更像是可愛。
於是,他也笑著說道:「本來就有病嘛,雖然這種病與那種病不同。」
&是。」他的話鋒又一轉道:「如果你沒這種病的話,怎麼會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連衣努力控制住情緒,說道:「這想法哪裡荒唐了?」
楊昭點頭說道:「大道五十,天衍其一,我說過,這個世間根本就沒有完美的人。做不到完美,比別人差些,就要生出羞恥之感,這難道還不荒唐?那些高高在上的聖人養盆栽的水平不如百草園裡的花匠,他就應該羞愧?女媧娘娘的女紅沒有小城裡女工的針法精妙,她也應該羞恥?」
&謬!」連衣雖然有些好笑,但還是忍不住怒斥起來。
&可知你的想法會遭天譴的。」連衣微微挑眉,便說道:「而且我說的是一種人生態度,只有以這樣的態度生活,才能變得更加完美。」
楊昭搖頭說道:「先別說天譴不天譴,而且我也不是說這種態度不可取,只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如你所言看重的是態度,那麼只要我們不停努力,不到人生的最後時刻,就不能說我們沒有完美的可能,既然勝負未分。為何要提前羞愧?」
&於自卑,那就更加不會。」他從火堆里取出剛烤熟的一塊根莖遞給她。把她手裡那塊有些微涼的換了回來,繼續說道:「現在做不到。不代表以後也做不到,而且就算一直都做不到,又有什麼?努力應該是發自內心的渴求,而不應該來自與別人比較而產生的心理落差,只要真的努力過了,那就足夠。」
連衣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楊昭又說道:「我覺得你應該想清楚。別人對我們的希望並不重要,我們自己希望做什麼才真正重要,人難道不應該為自己而活嗎?」
連衣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楊昭明白她的意思,說道:「該承擔的責任當然要承擔,但活著還是應該為自己而活,而且後者應該在前者之上。」
連衣想了想,說道:「我無法理解。」
楊昭想了想,笑著說道:「我也很矛盾,所以我也就是隨口說說。」
經過這番談話,他發現這名少女就像森林裡的刺蝟一樣。時刻防備著什麼,容易傷到身邊的花花草草與帶著善意的手,又容易傷著自己,或者正是因為這樣。在平靜淡然、從容強大的外表之下,她竟是如此的敏感纖細。
他先前說完美只是順著她的話在談,事實上從來沒有想過。他覺得她的這種思維方式很怪異,所以才會覺得她有病——有哪個普通人。會以完美作為生存的目標,一旦發現自己無法做到絕對的完美。就會因此而產生自我否定和貶低?
&說的話聽上去有些道理,或者能夠讓人生變得輕鬆些,但如果……」
連衣猶豫了會兒,請教道:「我自幼接受的教育讓我無法接受你這種觀點,那麼我應該怎樣面對這種壓力?」
楊昭指著她手裡那塊塊貂肉,說道:「趁著熱先吃,我們隨便聊聊。」
楊昭依言撕開貂肉微焦的外皮,伴著一道熱汽,淡淡的香味也飄了出來。
楊昭說道:「首先我們得知道自己最想做什麼,活著的目的是什麼。」
看著她的神情,他趕緊說道:「不要再說完美這兩個字,完美是用來形容程度的,並不是具體的事實。」
連衣想了想,說道:「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修行。」
&就好好修行。」他說道。
連衣有些不高興,心想你這不是唬弄人嗎。
楊昭解釋道:「除了修行,別的事情你都不去想。」
連衣臉色一紅,但又一暗道:「但那些事情依然存在啊!」
楊昭點頭說道:「閉上眼睛就是天黑,不看世界,世界就不存在。」
連衣怒道:「唯心之言,如何能夠說服自己,而且修行也只是手段,並不是目的。」
楊昭看著她,回想著一路行來的所見所聞,說道:「如果我沒有看錯,你修道的目的應該是……變得更強?」
連衣比較贊同楊昭對她的看法,亦是點頭說道:「只有足夠強大,才能承擔起應該承擔的責任。」
楊昭有些無奈說道:「我們能不能先把責任這兩個字忘記。」
連衣正色說道:「一時不敢而忘。」
楊昭認真地想了想,說道:「那麼我建議你在還沒有變成最強大的那個人之前,暫時忘卻這個目標,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修道這個手段上。」
連衣說道:「沒有目標,如何能夠行走的踏實?」
楊昭微微一笑道:「那證明你的目標不夠堅定,不可撼動,若那目標已經深入你的意識血液之中,何必需要時刻提醒自己?」
連衣想了想,說道:「有道理……那你修道的目標呢?難道已經忘了?」
&然沒有忘。」楊昭安靜了會兒,說道:「我求的是道。」
他修的是順心意,求的是大道,雖然也是繼承別人的道,但心意不可達,當然就以心意為佳了。
&樣做有什麼好處嗎?」連衣問道。
楊昭明白她問的是存其意而忘其念的好處,而不是求道有什麼好處。
對於這種做法,世間只有他最能體會到具體的好處在哪裡——因為他要追求的目標。本身就是極大的壓力——或許是死亡的陰影,一直籠罩在他修道路的盡頭。在等待著他,並且越來越近。如果他不是學會忘記這件事情,只怕早就已經在種大恐怖的壓力下變成了瘋子。
為什麼從得到虛無劍開始,他一直在修順心意?因為如果心意不通,他根本沒有辦法正常的活著。怎樣才能在這般恐怖的壓力下,心意順暢?只能忘卻,但記得自己最初的想法,本能里那樣去生活,唯如此,才能平靜安樂。
他的聲音不停地響起。很平靜,語速不快,意思很清晰,廟外的風雪再如何狂暴,都無法壓住。
破廟的門早就有壞了,有寒風混著雪粒飄了進來,大多數被篝火擋住,有些落在他的臉上,就像火光落在他的臉上一樣。
寒風與溫暖的火光融在一起。便成一道清風。
連衣聽得很認真,看著他的臉,眼睛越來越明亮。
這個年輕男子仿佛閱盡世事,卻不老氣沉沉。依然朝氣十足,就仿佛一縷清風,讓人覺得極為舒服。
……
……
連衣不明白。心想你最多也就二十來歲,我可比你大了不止百倍。為何會把人生想的這般明白?而且……居然能夠用那樣簡單的語言,把這麼複雜的道理講清楚。你的師尊究竟是怎麼教的你?你平時是怎樣在生活?
她說道:「我沒有見過像你這樣能言善道的人。」
楊昭微怔,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得到這樣的評價。
從小和他就不是一個喜愛說話的人,或許後來有些秘密太多,所以他很少說話,大部分時間都是隱藏在心裡,又或是在網上與群友分享。
但來到這個修真界後,他還是那把沉默寡言,那麼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能夠說這麼多話了?因為在和小白在一起後?還是說因為當遇到唐問那個胖子在他的耳邊碎碎念的原因?或者……與說話的對象有關?
看著火光照耀著的少女清麗的臉,他有些無來由的心慌,然後意亂:「就是隨便瞎說。」
連衣看著他認真問道:「你為什麼懂這些道理?」
楊昭心想,那是因為你自幼生活在巫靈族,又生活在星辰殿與世隔絕,只知道修行,自然沒有人和你交流的緣故。
連衣說道:「把責任與壓力與生活看的如此清楚,非日夜自省不能做到,你真的很了不起。」
楊昭羞澀說道:「倒真沒想那麼多,只是壓力這種事情容易帶來負面情緒,對心理不好,所以我不喜歡。」
&許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吧!」
不知怎的,在地球時楊昭上初中時所感觸到的那句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當然他也不會說出來,他也不想再起一些無聊的爭論。
所以風雪停後,二人離開這座小廟,繼續前行。
忽然間,他們便走進了一場暴雨中。
不等他們想辦法避雨,雨便又停了。
星辰重新照耀著草原,雨水瞬間被蒸發,一片悶熱,竟仿佛來到了夏天。
再往前去,草枝微黃,帶著白霜,白草道漸漸融進草原里,看著一片蕭瑟,仿佛入了秋。
這個世界的草原,果然極為神秘,不知道是因為空間扭曲還是時間流速的問題,四季的交替極為迅疾,時常給人一種措手不及的感覺,最誇張的時候,在短短的十餘里路程里,他們便從春天來到夏天,又從秋天進入寒冬。
環境雖然嚴酷,但畢竟可以解決,最讓他們感到安慰、同時又更加緊張的是,再也沒有遇到一隻妖獸。
跑出被雨雲遮蓋的夏季,楊昭把連衣放在一片爛漫的春花里,然後取出在冬天準備好的一大塊潔白的淨雪以及在前兩座廟裡拿的器具,開始融雪煮水,同時開始把清晨時分捉的那隻秋雁拔毛剖腹,準備做一鍋菱角燉雁肉。
食物的香氣漸漸瀰漫開來,道路旁的草原里卻是一片安靜,沒有任何聲音。
這種詭異的死寂,曾經讓他們很警惕,但現在已經學會了無視。
楊昭更擔心的是時間問題,按照連衣的說法,他們進入這個世界已經有了數年,每次亂星仙府開啟也只有一年,一旦閉府之後,裡面的小世界規則會有一次倒錯,生活在裡面的妖獸游魚沒有問題,但修真者的話,卻會直接被天雷轟死。
他不知道亂星仙人對這件事情是怎樣處理的,而且亂星仙府外的修真界世界現在是什麼情況,按道理來說,亂星仙府既然關閉,肯定會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各大勢力的掌門長老應該會做出反應,只是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把亂星仙府打開。再就是在小白他們已經聚集在一處,會不會離開這座草原,來尋找不知在何處的自己?
當然,對於前者和後者他都沒有太多的信心。
所以也就只能靠著自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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