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近前,果然現是一座中等大小的寺院,這座寺院荒廢的時間可能不長,房舍保存的很是完整,門上木匾的字跡仍然可以辨認,「靈若寺」。
寺院的大門是關著的,莫問帶著無名翻牆而過,進入寺院的大殿躲避大雨。
寺院的荒廢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香客太少,香火不旺導致緩慢衰敗,還有一種是廟祝自身是葉公好龍想要進山清修卻耐不住寂寞半途離開導致寺院荒廢,根據殿內木樑和木柱的顏色可以判斷出寺院大致的建造年代當在前朝,由此可見這座寺院屬於前一種情況。
莫問是道家弟子,自人前他還會給佛家幾分顏面,但是在無人之處他就沒有什麼顧慮了,放下無名抬手移過神像前的供桌,徒手拆卸之後點起了篝火。
此時外面已然大雨傾盆,無名跑到門口關閉了殿門,轉而回到神像面前沖其拱了拱手。
「師父,你吃。」無名自包袱里拿出乾糧禮讓莫問。
莫問挑眉看了無名一眼,沒有接拿他手中的餅子。
「師父,怎麼了。」無名見莫問面露不悅,疑惑的問道。
莫問本來極為生氣,見無名一臉的無辜也不忍心嚴厲訓斥,便和氣說道,「你雖然未曾受籙,卻是三清弟子,只可跪三清父母,哪怕凡間帝王都無需跪拜,你先前沖佛像行禮乃數典忘祖之舉。」
雖然莫問言語和緩,無名聽罷仍然大驚失色,數典忘祖可是大罪。
莫問見狀再度放緩了語氣,「道家和佛家教義大相徑庭,我們重今生,他們修來世,我們認為萬物分貴賤,他們認為終生皆平等,教義本質的不同註定了兩者最多只能保持表面的和平,永遠都不可能融合兼通,我們是道門弟子,只拜三清,不可沖佛像行禮。」
「大師父說我們應該有博容之心,不能……」無名話到此處見莫問皺眉,急忙閉嘴不敢再說。
莫問拿過無名手中的餅子,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博容僅限於三清,上清,玉清,太清雖然修行法門和作醮禮儀各有不同,彼此之間卻並不會互相排擠,只因三清同氣連枝,如同伯仲叔季,雖不同枝卻於同根,佛教乃外來宗教,不可排擠卻也不能兼容。」
「師父,我懂了。」無名恍然大悟。
莫問點頭微笑,抬手示意無名坐下烤火。
「師父,這裡沒有蜘蛛網,也沒有鼠糞,是不是有妖鬼竊據。」無名坐下之後環視左右。
無名能夠活學活用令莫問大感欣慰,「沒有,沒有,這寺院所用木樑為樟木取材,樟木有驅蟲之效。」
無名聞言點了點頭,轉而拿出乾糧緩慢進食,乾糧這個詞的來源是針對稀粥而來的,意思是含水較少的餅團等食物,此時百姓一般是兩餐稀粥,乾糧屬於奢侈品,沒有跟隨莫問遊方之前他很少能夠吃到乾糧。
二人坐下不久,遠處便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不多時,腳步聲到得廟門外,隨即就是對話的聲音,「廟門緊閉,內有火光,依照貧道多年捉妖的經驗來看,這廟內火光定是出自妖孽之手。」
「道長,咱還是去別處避雨吧。」年輕人的聲音。
「有我在,怕個什麼。」話音剛落,廟門便被人一腳踢開。
「師父。」無名看向莫問。
「不用理他。」莫問微微抬手,示意無名無需起身。
不多時,門外走進了一個身穿道袍的長髯道人,年紀當在五十歲上下,身後備著一柄長劍,其後跟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觀其樣貌當是一個讀書的書生。
見到殿內避雨的竟然是一大一小兩個道士,那長髯道人微微一愣,轉而邁步走近,逐一打量坐在火邊的莫問和無名。
莫問懶得搭理此人,無名也不與之說話,那長髯道人打量片刻陡然高喊一聲,「好你個妖物,見得道爺來到還敢故作鎮定。」
莫問聞言歪頭側目,斜視了那道人一眼,「你如何認定我師徒二人是妖物所化。」
「道爺所習天雷八聲有驚魂動魄之效,這小妖道行不夠,先前幾乎被我所的天雷之聲震的現出原形,你也休要故弄玄虛,快快現出原形,跪地受死。」長髯道人高聲喊道。
「滾一邊去。」莫問對其不屑一顧,這道人說話之時中氣不足,似先前那般哭喪一樣的亂嚎,大人都會被其嚇出個激靈,更別說十二歲的孩子。
「好你個不知死活的妖怪,看劍。」那長髯道人叫喊著抽出了背後長劍。
此人雖然抽出了長劍卻並沒有下劈,因為莫問的長劍先他出鞘,此時已然到得他的胸前。
長髯道人見狀駭然大驚,愣神過後回頭沖那書生說道,「書生,這妖物道行不淺,你先出去,貧道要用霸道的法術降他,以免誤傷於你。」
後者聞言懦懦的答應一聲,轉身跑入雨中。
那書生跑走之後,長髯道人做出了匪夷所思的舉動,撲通跪倒,沖莫問連連磕頭,「道爺饒命,道爺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求道爺看在你我都是道人的份上,放我一馬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子兒女,若是死了,他們也不得活了。」
莫問皺眉看了此人一眼,收回長劍沖其擺了擺手,實則他生平最痛恨冒充道人招搖撞騙者,之所以放了此人是因為他一直自稱道爺,而死去的百里狂風也有這個習慣。
令莫問沒想到的是那假道人跑到門前出劍亂砍一氣,口中念念有詞,「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波若波羅密,風雨雷電劈。」
莫問見狀大感好笑,本想以帶火的柴枝燒他衣物,拿起柴枝之後方才現此人周身都已經濕透。
那假道人比劃了之下轉身跑出了大殿,「書生,走,這兩個妖物已然為我所傷,暫時不得追來。」
後者答應一聲,跟隨他冒雨離開了寺院。
「師父,他先前念的是什麼咒語。」無名疑惑的問道。
「他是一招搖撞騙的野道,懂得什麼咒語,波若波羅密乃佛家用語,道人怎麼會用佛門的真言。」莫問笑道。
「真是個傻子。」無名亦隨之笑。
「信他的人更傻。」莫問搖頭笑道。
「師父,你什麼時候教我法術啊。」無名見莫問心情很好,趁機問。
「施展法術需要修行靈氣,為師先前所學為外丹法門,這外丹法門難得大成,你要想日後有所造化,必須學習內丹法門,但這內丹法門為師此時尚未研習精通,只是略有雛形,不得傳授於你。」莫問說道。
「我就是問問,師父,您別著急。」無名心思聰慧,明白莫問苦心。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待得為師將內丹修行法門參悟透徹,你將是第一個修煉受益之人。」
連日趕路,無名很是疲憊,與莫問交談片刻便閉眼睡去。
次日清晨,雨停日現,師父二人離開寺院繼續北行,中午時分,二人進入綿延的山區,莫問眼尖,現東側山中有一點紅紫,細看之下竟然是一株桃樹。
見到結果的桃子,莫問暗自欣喜,帶著無名攀山前往。
「無名,看看那是什麼。」到得山谷之中,莫問抬手指著在山澗峭壁上的那株桃樹。
「桃子,師父,現在怎麼會有桃子。」無名既歡喜又驚奇,此時已然是深秋時節,按照常理不應該有桃子。
「這山澗水潭當年想必有一妖蛇蟄伏,渡劫之時為雷所擊,天雷在劈死蛇妖的同時也劈中了那株桃樹,由此令得它不守時節,耐寒結果。」莫問說完提氣拔高,將那幾枚野桃摘下,連同枯死的那段樹幹一併取回。
「師父,你要做桃木劍嗎。」無名接過莫問遞過來的桃子,歪頭看著正在打量樹枝的莫問。
「對,被天雷擊中的桃樹殘有天雷之威,為降妖捉鬼的上等法器,效力百倍於尋常桃木劍,十倍於受符拷鬼杖,正合你用。」莫問說道。
無名聞言心中大喜,將那桃子自身上蹭去絨毛遞給莫問,莫問擺手沒接,「與你吃。」
當日晚間,莫問用那桃枝為無名削了一柄桃木劍,無名得了桃木劍,背在身後,有了幾分小道人的模樣。
遊方並非不停的行走趕路,為了能讓無名有足夠的時間學習武藝,冬天來臨之前莫問自荒廢的村莊尋了一處宅子,略加修葺,買了穀米,堆了柴草暫時住下。
北方天冷的早,很快大雪封門,二人居住之處遠離人群,整個冬天莫問都沒有外出,安靜的推研內丹修行法門,內丹術最大的難題就是龍虎調和,也就是陰陽二氣的融合,常人的心腎承受不住陰陽二氣在體內直接接觸所造成的衝擊。
擒風鬼手和追風鬼步為司馬風愂研創,司馬風愂本人無法練氣,故此這擒風鬼手和追風鬼步最適合沒有靈氣修為的人練習,整個冬天無名都在苦練這兩種技藝,數月下來也有小成。
莫問打坐時間長短不定,若得閒暇就會與無名講說經文,起初無名還會耐心聽講,時間一長,摸透了莫問的脾氣就開始偷懶,莫問授徒偏於寬鬆,不捨得責罰,只要無名心存忠孝仁義,其他小節一律撒手不管。
寬鬆的好處是師徒二人關係越親密,已然形同父子,缺點是無名疏於管教,說話隨意,經常胡鬧。
正月初八,清晨,莫問正在盤膝冥思,無名的聲音自廂房房頂傳來,「師父,你快來看哪。」
「何事。」莫問無奈睜眼。
「來了一群哭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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