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法則 第二十章 最有品位的煙鬼

    是個瘦削的中年男人。

    鬍子拉碴的臉上有那麼點輕微的猥瑣。

    沈江幾乎下意識就要拔槍，我手疾眼快的按住了他。

    其實不用我阻攔，沈江拔槍的動作只是條件反射，剛拔出一節槍管就自動停了下來。

    「你是誰？」沈江問。

    交涉的工作自然交給沈江最合適。不管是我，還是後面『一無是處』的秦箏，身為警察的沈江提問，效果當然不同。

    「你，你們是什麼人？」中年男人有點慌張。

    「你是什麼人？」沈江沒有理會男人的問題。

    男人遲疑了一下，沈江把手直接伸進口袋：他今天穿的是便服，但警官證還是帶在身上的。

    看到警官證，男人的臉一下白了起來。

    這很容易理解，通常情況下一般人對警察都有些輕微的畏懼，何況這個男人還有那麼點做賊心虛的味道。不過按照沈江說的，這裡近三個月都沒有人租住。這個男人出現在這裡，就顯得尤為可疑了。

    「我，我是房東。」

    這個回答倒是出乎意料。

    房東的話，有鑰匙就不奇怪了。

    我看向沈江，沈江輕輕點了點頭。

    「應該是了。我看過房東的照片，剛才就覺得有點眼熟。」沈江壓低聲音和我們交流了一下，然後再次轉向房東：「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我……我是來……」男人支吾了一下，然後才忽然喊出聲來：「我是來看看我的房子的！」

    身為房子的主人，來看自己的房子本是合乎情理的。但男子多餘的遲疑就明顯的有欲蓋彌彰的味道了。

    「說實話吧。」沈江緩緩踏前一步：「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唉，這句台詞通常不應該由警察說出來吧？」我自言自語的嘟囔了一句，引得後面的秦箏噗哧笑出了聲。

    「我、我真的什麼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來看房子的……」男子還要辯解：「你們可千萬別冤枉好人，我真的不知道那女孩是怎麼死的！我……」

    兩句話就露出破綻了。看來張月的死因果然不完全是殉情自殺。

    「你看到了，我是警察。這兩位是我的助手。」沈江抬手指了指我和秦箏，慢條斯理地說著：「我們在半年前的那起暗案子上發現了新的疑點，現在我們有理由懷疑你是知情人。如果你拒絕提供真實信息導致真正的犯罪分子逍遙法外的話，我們有必要以知情不報和包庇罪通緝你。」

    我第一次發現沈江騙人的天賦如此之高，說起假話來面色都不動一下。我和秦箏怎麼看都不像警察，而且知情不報也是不構成犯罪的，包庇倒是可以判罪，但看起來這個房東可不像是敢做那種事情的人，我看到他的身體從看到警官證開始就一直抖個不停。

    這番半真半假的話居然真的唬住了房東。這個男人兢兢戰戰地站在那裡，臉上的神情來回變化著。如此過了好幾分鐘，男人忽然一咬牙，顫抖著喊道：「我說實話，我說實話……可是我真的和那女孩的死沒關係啊……我知道了，事情是這樣的……」

    ……

    SK大。一公寓302宿舍。

    砰的推開宿舍門，一個少年帶著滿身菸草味踱了進來。

    「我靠，老段你要嚇死人？！」正在床上和吳蔚聊QQ的李湛雲嚇了一跳不滿的喊了一嗓子。

    「不好意思打斷你們甜蜜的視頻約會了。」滿身菸草味的少年聳聳肩露出一副嬉笑的神情。

    「今天又跑到哪裡抽菸去了，這麼晚才回來？」李湛雲隨手把電腦關掉，一邊收拾著書包一邊說。

    「知道你們不喜歡聞煙味，所以我去教三的樓頂天台上吹了一天風。」老段一邊說著一邊不疾不徐的走進來：「怎麼，阿龍和慕容又不在？聽說慕容昨天在外面打了一架？」

    一說到這些，李湛雲表情立刻豐富起來：「哼哼，你是不知道。我可是親眼見到的。慕容那傢伙昨天在電影院和一個悍匪打的熱火朝天、死去活來……額，這個成語用的不太合適，反正就是打的相當激烈，最後慕容那傢伙不知道是不是打了雞血了，竟然直接放倒了那個全國A級通緝犯……你肯定不知道A級通緝是什麼意思吧？我來給你指點一下迷津好了，公安部A級通緝令是為了緝捕公安部認為應該重點通緝的在逃人員而發布的命令……」

    「行了行了。」老段不屑的撇撇嘴：「又是在百度詞條上查的？」

    「啊……這你也猜得到？果然是和我同宿舍的男人，有我的風範！」被拆穿的李湛雲一點沒有不好意思，繼續口若懸河的說：「還有一件事情你肯定不知道。慕容昨天打了一架全身多處骨折住進了醫院……」

    「哦？」老段微微一挑眉毛：「那個悍匪真的很厲害？」

    說話間，老段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機，眼中閃動著莫名的神色。

    「當然啦，不然怎麼叫悍匪呢。最奇怪的就是這裡了，慕容昨天才進的醫院，今天上午就出院了！而且受的傷全好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這個打火機……是誰的？」老段皺眉問道。

    「咦，昨天還沒見到……哦，好像是慕容帶回來的吧，只有他今天上午回來過一次。」李湛雲撓頭想了想：「怎麼了？」

    「日版哈雷火焰大側鷹的Zippo打火機，無限量發售的收藏極品，因為造型模具損壞和哈雷公司在日本代理權被取消後已經停止生產。這種型號的打火機現在市場上已經很少流通……」老段如數家珍後，忽然話鋒一轉：「這種東西，慕容從哪裡得到的？」

    「唉？」李湛雲猜測著：「說不定是他以前買的、或者別人送的？」

    「不可能是買的。」老段搖頭：「這款哈雷大側鷹全品相收藏價格大概在7000以上，慕容自己不抽菸，也沒有收藏的習慣，買過來做什麼？別人送的麼……倒是有可能。」

    「7000？」李湛雲嚇了一跳：「一個打火機就這麼貴？我想起來了，慕容剛拿了幾十萬的懸賞，說不定忽然抽風了買過來好看呢？」說到這裡李湛雲自己都覺得不靠譜，索性搖搖頭：「算了，想這麼多幹嘛，想知道的話等慕容回來問問不就行了。」

    「慕容今天上午回來了？」老段忽然問：「那他現在去哪裡了？」

    「不知道。」李湛雲攤攤手：「說是出去聚會，晚上不回來了。嗯，我等下要出去，幫一個學妹弄電腦，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自己在宿舍會不會好寂寞？」

    「你在的時候我更寂寞。」老段翻了個白眼：「去吧去吧，我也該洗洗睡了。」

    宿舍門被李湛雲帶上了。

    老段緩緩坐下來，擺動著手裡的打火機，臉上神色不定。

    老段全名叫段成澤。據說還是凌煙閣二十四功臣排行第十的段志玄第N代玄孫。

    老段的樣子還算帥氣，但卻是宿舍四個人中人緣最低的一個。這一點和他自己有很大關係。

    在外人看來，段成澤無疑是個性格怪癖的傢伙。不修邊幅而顯得邋遢的外表，話不多，偶爾固執到鑽牛角尖的古怪脾氣，加上常年不散的菸草味。這樣的人當然很容易給人一種再直觀不過的頹廢青年印象。

    當然，如果老段會點樂器繪畫什麼的，配上不修邊幅的樣子，或許還有點藝術家的風範。可惜老段在音樂和美術方面，沒有半點天賦。白白浪費了滿身的藝術氣息。

    其他人接觸比較少所以了解不深入也是情理之中。我們同宿舍的幾個和他朝夕相處了一年，對他的了解自然也要多些。

    段成澤嗜好抽菸，極度嗜好。簡直是個不折不扣的菸鬼。

    但和其他大多數抽菸的人，又似乎有點不同。

    很多人抽菸，多半有這麼幾種根本原因：一是為了耍酷，二是菸癮上來了。段成澤不同。他抽菸與菸癮無關，純粹是一種習慣。

    段成澤煙不離身習慣的養成，說來還有段故事。

    段成澤是從五六歲的年紀就開始抽菸了。教會他抽菸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老爸。至於抽菸的原因，按照段父的說法就是：男人不會抽菸，就相當於母雞不會下蛋——這是什麼詭異的邏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的時候，我們幾個都還有些不信，但後來才明白，事實確乎如此。

    抽菸是段家的傳統，從段成澤的太爺爺開始，每一代都煙不離身。當年段父同樣是在段成澤的爺爺教唆下開始抽菸的……

    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菸鬼，卻不同於不是一般的菸民，引用段成澤自己的評價：他是一個有品位的菸鬼。

    到底有沒有品位還不能下定論，但段成澤抽菸的確是有講究的：不是什麼煙都抽的。

    且不說市面上品類繁多的雜牌煙，即使是較為高檔的黃鶴樓、玉溪、雲煙，段成澤也抽的很少。他抽的，是一種我們叫不出名字的牌子。

    「香菸的本質都是在處理過的菸草中加入不同的添加劑，區別也多半是煙氣鹼和焦油含量多一點少一點。抽菸真正吸入的內容，還是在菸草上。」段成澤這樣解釋。

    李湛云：「不會是沒錢買不起吧？」

    「……」

    玩笑開完之後，段成澤才緩緩說出：「我家自己種菸草。」

    「菸草其實都是茄科草本植物，裡面的成分大同小異，和中草藥其實有點類似。對人體有傷害是必然的，是藥還三分毒呢。」段成澤指了指自己的頭：「一般人抽菸成癮後，放下香菸只會感覺精神萎靡，我抽菸是為了提神。菸草中的生物鹼——通俗叫法就是尼古丁，可以刺激人的神經分泌那什麼來著……對了，是多巴胺，那可是個好東西，可以集中精力、緩解飢餓什麼的明白麼？」

    說歸說，我們依然沒看出段成澤到底提神出了什麼結果：上課依然昏昏欲睡，作業和實驗報告總到最後一天才勉強完成，還有四級考試還是慘不忍睹的334分。

    或許是多巴胺的刺激還不夠吧……

    現在，這個最有品位的菸鬼，面對著哈雷火焰大側鷹，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