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傢伙,是學著賴皮了嗎?誰讓他睡本姑娘的床了?
緋雲衝過去,一把拉起他的手:「起來,滾回你家公主娘娘的床上去。」
盛怒之下,卻不知,拉手的動作分明就是送羊入虎口,他只稍一用勁,她的人就撲入了他的懷裡。
緋雲奮力掙扎,哪裡是他的對手,他長臂一緊,就將她環在懷裡,動彈不得,緋雲氣得一口咬下去。
冷奕勛身子一僵,冷呲了一聲,小妮子還真下死口咬,呵呵,這些日子把她傷心壞了,咬吧,咬吧,只要她能出氣。
嘴裡湧入鹹鹹的腥味,緋雲猶不甘心,換個地方再咬,卻聽他啞著嗓子道:
「別去,再動,我不介意先洞房,才拜堂。」修長的雙手捧住她的臉,一個翻身,反客為主將她壓在身上,泛紅的雙眸灼熱如火。
「走開,冷奕勛,你想享齊人之福?我告訴你,別說門,窗都沒有。」已經和別人成了親,竟然還敢來貼自己的便宜,緋雲的憤怒已經快到臨界點了,若不是手被他困住,真想扇他兩個耳光。
看見她憤怒的眸子裡泛起一層屈辱的淚光,冷奕勛又好氣又好笑,為什麼死丫頭就是不能看清自己的心呢?為什麼每個人談到感情時,總有種雞同鴨講的感覺呢?
他附下臉去,想親她,安撫她,她猛地別過臉,一副誓死不從的樣子。
他哂然一笑,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裡,故意噴了口熱氣,無限婉惜地說道:「家有妒妻,估計爺這輩子也沒法子享受齊人之福了。」
「那你還不快滾,小心你的公主娘娘過來殺了你。」緋雲還在掙扎,他手腳並用,將她壓了個死緊,就聽他在她耳邊不上聲咕噥:「笨蛋,總聽不到重點,我為什麼就喜歡上了你這個笨丫頭呢,真是笨得可以。」
他……喜歡她!
雖然早就覺了事實,可要從這個傲嬌男嘴裡親口說出來,還真是比登天都難,要不也不至於總讓她不自信地猜來猜去了。
可是,這個時候才說,不覺得晚了麼?
緋雲心裡又喜又氣,兩種感覺攪合在一起,可以釀一鍋糯米酒了。
「喜歡有什麼用?喜歡你不還是成了別人的新郎。」緋雲從來沒有這麼軟弱過,眼前又浮現出他穿著大紅喜袍的樣子,清俊明朗得賽過謫仙,可是,新娘卻不是她。
「我錯了,我錯了,你別哭,我沒有成親,沒有拜堂,早知道你已經醒過來了,死我也不穿那勞什子衣服,就算讓寧王指著我的鼻子罵我無恥,罵我騙子我也在所不惜,可你總不醒,吃了千年太歲也不醒,我真的很害怕,怕寧王留一手,不肯將你完全治好。」她的眼淚打濕了他的心,低低的涰泣聲更是將他的心絞成了碎片,從來不知道如何哄女孩子的二爺,也開始溫柔起來,扭捏老實的樣子象在老師跟前認錯的調皮學生。
知道他娶安寧是為了救自己,可還是生氣,就算是權宜之計,也要告訴她,與她商量呀,也讓她好有個心理準備,你犧牲,也要我願意才行啊,差點沒毒死,被你氣死了。
「沒拜堂又如何?法律上,你們可是合法夫妻,簽了婚約的,你當我不知道啊,滾開,我才不要別人的相公跟我親親我我呢,你想讓我當小三啊,沒門。」緋雲還是很生氣。
「婚約沒有了,解除了。」他其實很喜歡她吃醋的樣子,以前總是他吃她的醋,看不得好男人近她的身,雖說這一次的假婚將她和他都弄得遍體麟傷,可他總算看到了她的真心,看在失去他時,她的傷心與痛苦。
他沒有戀愛過,不懂感情,只知道喜歡了,就要抓在懷裡,霸占她,不許她的眼睛多看別的男人一眼。
可她太倔強,又剛烈,總一個勁的想要從他身邊逃走,她身邊又不知何時開始,圍繞著好幾個優秀的男人,身家相貌都不差,他開始害怕,害怕自己一廂情願,害怕她的心裡沒有他,害怕自己只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可從這次的假婚,他終於知道,她的心裡也裝著他呵。
那天,陽光下,她象個勇敢的鬥士,纖細的身子那樣倔強地站在身著喜袍的他面前。
那一刻,他又心疼又欣喜,甚至幻想,她會不會搶婚,只要她敢搶,他就敢扔下一切跟她走。
可是,她沒有,這個該死的逃兵,她竟然要跟他決別,要棄他而去。
他慌了,那種恐慌不亞於得知她中毒時的感覺,一口血就那要衝了出來。
看她絕決地一步一步離開,他的心快要死了,呼吸都很艱難,當她暈倒在自己的懷裡時,他的眼裡除了她,一片空白。
什麼婚禮,什麼承諾,什麼計劃,都是浮雲,他只想和她在一起。
「解除了?」緋雲懵懵的,有點沒明白過來。
「是啊,解除了,太后親自下的懿旨,小雲,嫁給我好不好,做我的妻。」冷奕勛愛死了她呆的樣子,含跟她小巧的耳垂輕咬著。
那是緋雲最敏感的地方,這廝不好好說話,不斷的騷擾她做什麼?
她的腦子本就不好用,渾身再被一陣電波擊過,都快停擺了。
「你……你別動,慢點,信息量太大了,讓我消化一下。」緋雲的小臉暈紅得快要沁出粉來,嬌俏嫵媚的樣子,極具誘惑。
冷奕勛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某處快要脹痛得暴炸了,這個笨蛋卻還一副迷迷登登的樣子,爺的意思已經很直白了好吧:
「笨蛋,消化個屁呀,就是爺現在是單身,爺要娶你,你答不答應吧。」
他這是在求婚?要娶她?
「你不是說納豬納狗也不納我的麼?」這個當口,還能想起他說過的氣話,緋雲自己都佩服自己了,這話他可不止說一回,氣人的時候,什麼話都敢拿出來說,現在看你怎麼把說過的話吞回去。
「我是納豬納狗也不納你啊,笨蛋,為什麼你一直就聽不出我的心意來呢?我是要娶你,娶你啊,莫非你真的那麼想當我的妾?」冷奕勛快氣笑了,真不知道辦案時那個精明又思維縝密的季緋雲是不是替身,這個戀愛白痴!
是啊,他一直是說納來著……
原來他早就說過,他今生都不會讓她做妾的話,虧她還患得患失那麼久,愛他,又不想做他的妾,離開又捨不得,自己一個勁地糾結,一顆心都快被自己纏成麻線團了。
不做妾,又那麼明顯的表示他的喜歡,當然是要娶她的。
偏她那麼傻,就是聽不懂。
心裡就像下了一場蜜雨,被澆得濕濕的,甜絲絲的浸潤著她快要乾涸的心田。
「可是,我還說過嫁豬嫁狗也不嫁……」這個時候是會剎風景的,就是這句話了。
嘴巴再一次被捂住,他泛著血絲的雙眸變得更加赤紅了,快要噴出火來,惡狠狠地吼道:「季緋雲,我警告你,今生你都別想把那個字說出來,今天爺就辦了你,把你吞到肚子裡去,看你還敢跟誰暖昧不清,親親我我,你那些庚點明兒我就全燒了,誰敢來提親,爺打得他娘認不出他來。」
說著,他就撕扯她的衣服,只聽得一聲裂帛聲,她嚇住了,忙捉住他的手:「你幹嘛……神經病啊。」
「我就是神經病,快被你這個笨蛋給逼瘋了,你今天不答應,我就今天辦了你。」冷奕勛三下兩下就一隻手捉住了她的兩隻,騰空的那一隻繼續肆無忌憚地開始撕她的衣服。
「哪有你這樣的,三媒六聘都沒有,人家都送庚貼來,你就用強,冷奕勛你是土匪變的嗎?」看他象只狂的獵豹一樣,真的要撕碎了自己,緋雲真的害怕了,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又把她給弄哭了,她說的也沒錯,雖說是奴才出身,可他知道,她與他一樣,有著一身傲骨,她很驕傲,正是因為奴才出身,她才更需要別人的尊重,好象自己又做錯了,用錯了法子。
冷奕勛無奈地鬆了手,扶她坐起:「別哭了,嚇你的。」
「冷奕勛,你前兩天還是別人的新郎呢,今天就來逼婚,你當你是什麼呀,春樓里小倌啊,也不看人家要不要你,哪有這樣強來的。」看他一臉挫敗和無奈相,緋雲心裡舒服了許多,想起前兩天為他傷的心,哪肯這麼輕易就範,非得整整這個自大又傲嬌的男人不可,讓他明白,以後遇著什麼事,都得與她商量,他對她的好,是不是她喜歡,是不是她想要的,不然,以後在一起的日子,有得是麻煩。
竟敢把他比做春樓里的小倌,冷奕勛是又氣又好笑,一把她額頭道:「那你還想要我如何?冰人庚貼明兒都給你送來,我可告訴你,除了我,你誰也不許嫁。」
這廝求個婚也是這麼強勢,不知道低聲下氣一點麼?你低個頭,咱們就意思意思行了,答應嫁給你。
好,你強,我偏不如你的意。
「你說不讓我嫁就不嫁了?本姑娘如今可是熱著呢,你去問問墨竹,這兩日來求娶的有多少家,身家相貌比你好的多了去了,我憑什麼非要嫁給你?」緋雲理了理衣服,下床離危險源遠一點,隨時準備奪門而逃。
「明兒我就燒了那些庚貼。季緋雲,你最好跟爺老實點。」他果然被激怒,咬牙切齒道。
「本姑娘是雲英未嫁的黃花大閨女,冷二爺,你可是個二手貨,你求親,我就該答應你麼?誰不願意優中選優啊,阿離哥哥可比你好多了,侯夫人對我也好,我為什麼……」
話還未完,人就被他又捲入了懷裡,這一次,他毫不猶豫地附上唇,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牙尖一咬,在她吃痛的瞬間,長驅直入,攻城略地,霸道地宣告著,她是他的領地。
緋雲被吻得七渾八素,頭腦一片空白,整個人都軟在他的懷裡,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緋雲晚上沒有吃什麼飯,墨竹到底還是不放心,去廚房裡燉了燕窩,端到正屋前,看到屋裡果然還有燈光,推門而入,一抬眸,便看到兩條糾纏在一起的人影,頓時澀得面紅耳赤,正要尷尬地退出去,心中一凜,不會是別的男人吧,抬手就要打,擁著緋雲的男子突然轉過身去,睜開眼睛,墨竹的心一震,身子一閃,就逃了出去。
一口氣跑出好遠,她才拍著亂撞亂跳的心,靠著樹,慢慢地滑下,蹲在地上,心中一陣酸澀。
二爺終於來了。
真好,總算撥雲見日了。
小雲好象也很願意,二爺應該會提親了吧。
無聊地揪樹根邊的一根雜草,墨竹扯一截,扔一截,唇邊泛起一抹苦澀的笑。
其實,二爺只要不跟小雲成親,自己還有紫蘭幾個就都有希望,只要那個人不是二爺最愛的,二爺就有可能會納妾,或者做通房也行。
可是,不是小雲,二爺會痛苦一輩子吧。
二爺那個人,看著冷清冷情,但是,一旦動情,就會永志不二,不用小雲強求,他也不會納妾的吧。
看來,今生也只能守在他身邊了。
其實,能看著他幸福生活下去,也是一種幸福不是嗎?
也不知在樹下蹲了多久,雙腳早就麻木了也不知道,扯了一地的雜草殘葉,正要起身,就見二爺終於從正屋裡出來,廊下的燈光昏暗不明,映出二爺梭角明分的側臉,清潤俊俏,雖然隔得遠,她卻看清了他勾起的唇角,那笑,愜意疏懶,又春意盎然。
墨竹眨了眨乾澀的眼睛,貪戀地看著他玉立修長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艱難地站起來,挪了挪自己麻木的雙腿,正要回西廂房去歇息,就見另一個人影從黑暗中走出,正往地上灑著什麼。
緋雲才搬過來,並沒有請僕人,院裡除了小雲就只有紫蘭和自己了,那個黑影是誰?
看著很嬌小的樣子,但是穿著斗篷,連頭都遮住了,看不真切。
墨竹剛想提氣,麻木的腳血氣還沒有暢通,差一點就摔了個跟頭。
就見那個正對著緋雲的窗子潑水。
「誰在那?」墨竹往前挪了兩步,冷喝道。
黑衣人似乎也嚇倒,轉身就跑,邊跑邊扔了個火摺子。
火,騰地一下燒起來,幾乎只是一瞬,圍著正屋就起了個火圈,墨竹心道不好,那黑影不知來了多久,早在小雲的屋周圍澆了油。
她也顧不得抓黑衣人,拔腿就往緋雲屋裡沖。
「小雲,快出來,紫蘭,起火了。」墨竹邊沖邊叫,脫下外衣,掄圓了撲火。
緋雲是在冷奕勛懷裡睡著的,睡得很香,這幾天,她身心憔悴,雖然還沒有答應冷奕勛的求婚,但是,他回來了,回到了自己的身邊,而且,還乾乾淨淨的,沒有被人碰過,還沒成為二手貨,聞著他乾淨清香的氣息,她睡得很踏實,連他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突然,感覺一陣刺鼻的異味,緋雲被嗆醒,睜開眼時,看到滿目都是火,高竄的火苗包圍了整個房間,炙熱的火焰象吐著長舌的毒蛇一樣向她漫延過來,門窗都被火封住了。
屋裡熱得可怕,床帳都是新棉和絲棉,一點就會著,緋雲跳下床,卻找不到可以逃生的出口,屋裡瀰漫著濃濃的黑煙,怎麼辦?
再多呆幾分鐘,自己就算不被火燒死,也會嗆死。
才守得雲開見月,冷奕勛那傲嬌男人終於開口提親,幸福就在不遠的前方,難道就要死在這場突然其來的火里麼?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她還想當大錦國第一女提刑司呢,怎麼能這麼不明不白的被燒死!
可是,無處可逃啊,找不到出口!
從來沒有過的恐懼感覺瞬間將緋雲籠罩,丫丫的,毒還沒清完,就要被火燒,老娘犯了天災麼?
情急間,看到洗臉架上的水盆,那是墨竹替她打的洗臉水,還好,還沒有潑掉,她忙衝過去,打濕一條帕子,然後再將一整盆水便澆在被子上,用濕帕子捂住嘴,再披上濕被子就往外沖。
這時,一條人影也沖了進來,不由分說,將她連人帶被抱起,破窗而出。
紫蘭已經跑出來了,正招呼著鄰居救火,整個屋子鬧哄哄的,墨竹正要衝進屋子時,另一條矯健的身影比她快一步衝進了屋裡,然後很快將緋雲抱了出來。
墨竹頹然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那人將緋雲抱走,迅離開。
墨竹也顧不得救火,轉身就往後院跑去,那黑衣人將油都澆在緋雲的屋子周圍,很明顯,是想燒死緋雲。
奶奶的,毒才好沒多久,又來放火,真當她墨竹是豆腐做的嗎?完全不將姐姐這個貼身侍衛放在眼裡了?
那黑衣人一看就是個女子,看她那樣子也不象是有武功,肯定跑不遠。
火光沖天,把小小的二進院子照得通明,墨竹手裡撿了根火把,細心搜索起來。
但是,搜了半天,除了逃竄的小貓和老鼠,真的什麼也沒看見。
以自己的輕功,那個人不可能跑到自己的前面,這會子肯定正往後門跑呢。
墨竹也不急,沿路見著能點得著的,全點燃,你不是要燒死小雲嗎?
那我就讓你死在你自己放的這場火里,你若不想被燒死,就趕緊的給姐現身。
墨竹一路點火,一路飛身堵住後門,前面救火人很多,還有紫蘭守著,這會子二爺也該派人來了,她就不相信,那放火賊能逃得出去。
冷奕勛看著緋雲熟睡的面容,真捨不得離開啊,真想就這樣,抱著她軟軟的身子,一覺到天亮。
可這丫頭看著大大咧咧,其實自尊心最強,還沒成親呢,可不能讓人抓她小辮,給把柄嚼她舌根子,只要她答應成親,有皇上在,不怕這個親成不了。
依依不捨地離開後,看到墨竹就守在院子裡的樹下,唇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微笑,一提氣,縱身躍出小院,但沒走多久,還是忍不住又放慢了腳步,不舍地回頭看向那座小小的院落,將來成了親,還是住到永福街來吧。
老太太肯定是不喜歡小雲的,理國公夫人可不理,但老太太不能不理,她這個孫兒媳在理國公府肯定會遭罪。他捨不得。
就算是他入贅好了。
正好滿足她那顆自尊心。
只是,等將來有了孩子,再買個大宅子吧,等老太太心裡圓融了,就把老太太接過來,跟他們一起住。
想到這裡,冷奕勛的心情大好,正要扭頭回去,就見那小小的院子裡,明明暗暗的閃著光,再一定睛,就見那火象毒騰一樣攀上了屋頂。
整個人象是被扔進了沸水,滾燙的灼熱將他渾身的血都燒著,灼痛得要暴炸,他毫不猶豫就向火光衝去。
一到安全地帶,把人從被子裡剝出來,借著月光,就觸到她水汪汪的,狗狗一樣可憐兮兮的大眼,黑白分明,透著委屈。
他的心都快化了,扯住她就看。
「二爺……」緋雲想也沒想,就撲進他的懷裡。
「可傷著了哪裡?」他的聲音黯啞得快要聽不清分明了。
「沒,沒傷著,就是嚇著了,以為再也看不見你了。」緋雲是真的很害怕,前一次中毒,她自己渾然不知,沒感覺到死亡的威協,所以根本不知道怕,今天卻清清楚楚看到死神的樣子了,離她近在咫尺,只要再慢幾分鐘,她肯定就再也看不到眼前這張禍國殃民的臉了。
「沒事了,沒事了,別怕,有我在,別怕。」他象哄孩子一樣將她擁在懷裡,輕揉地拍著她的背。
緋雲許是嚇著了,又許是他的懷抱讓她安心,終於抵不住困意,竟然偎在他懷裡睡著了。
冷奕勛又細細查看了一遍,看她只有一點皮外傷,不由得長吁一口氣,好險,慢一步,只怕再也見不到她了。
不由將人抱得更小心,擁得更緊。
回到寧墨軒,冷奕勛將人安頓好,雖然極累,但是,卻沒有半點困意。
那個站在黑暗裡的人,已經一再地向小雲下黑手了。
以前,有左家在,也許是左家人要報復小雲,但是,三個月過去,左家人除了已經遠走異鄉的左嫣然,其他人全死了,就在上個月,皇上對左氏一族進行了大清洗,殺的殺,賣的賣,連旁枝都沒有放過,或流放,或殺。
不是左家人,又有誰如此恨小雲?安寧嗎?如果是安寧,上回中毒之事肯定就與寧王府脫不得干係。
但是,他查過,不是寧王府的人下的毒,寧王府要下毒,會用解藥,而不是浪費一枝千年太歲,那種藥材太名貴了,可遇不可求。
不過,安寧也脫不得干係,才嫁自己兩天,就被解除了婚約,她成了京城的笑話,又被自己送還嫁妝,肯定氣得夠嗆,會用這種極端手段對付小雲也不是不可能。
除了安寧,還會有誰這麼恨小雲?
冷玉蓉?不可能,她被自己關進了家廟,一時半伙出不來,而且,她也沒那個膽子與謀略,一個人,怎麼把油搬進永福街去?再說了,冷玉蓉關在家廟幾個月了,根本不知道小雲住在哪裡。
是理國公夫人麼?
理國公夫人確實恨極了小雲,但是,她這一向身體不太好,而且心思都在理國公懷了孕的那個小妾身上,眼巴巴地等著那孩子出生呢,而且,理國公夫人對自己還是有幾分忌憚的,主算要報復小雲,也不會用如此極端的手段,以冷奕勛這十幾年對理國公夫人的了解,那個女人,喜歡耍陰,才不會這麼明刀執仗地來。
看床上的人睡得不安穩,冷奕勛又坐到床邊,輕輕拍著她的背,一隻手撫著她的額頭,還好,也沒有燒。
又拿出藥,給她手上的皮外傷上藥,雖說不嚴重,但也是一個個水泡讓他觸目驚心,不行,以後得把她帶著身邊,寸步不離,否則,他不放心。
半掩著的月亮,斜掛在天空,似乎也要進入夢鄉了,冷奕勛在床邊坐了許久,感覺有點腰酸,輕輕掖了掖緋雲的被角,起身出了屋子,走到院外頭,運動運動筋骨。
不遠的人工湖邊,有明明滅滅的燈火,這個鐘點,大家都該睡了才是,湖邊怎麼會有燈光?
一個縱身,向那燈光躍去,卻看見,湖心亭里,一個纖細的身影身提著燈籠,負手迎風,面對著湖面,一動不動,仿佛站立成一顆石頭。
這麼晚了,她怎麼還一個人站在湖邊?
夜風習習,吹面生寒,女子輕柔的紗衣被吹得迎風飄揚,畫面悽然而孤寂。
也許,是在想念冷書寧吧。
以前不懂情事,更看不懂這個女子與冷書寧之間的感情,總感覺她很可憐,被冷書寧虐待,卻一聲不吭,這個府里,她是冷奕勛唯一不討厭,而且有點同情的人。
雖然,他也曾利用過他們之間的感情,導致冷書寧自殺,但他以為,那是在救她。
只是想她能找個很好的人家,正常一點的男人嫁了,好好的,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沒相到,她卻一直守在理國公府,好象真的對冷書寧一往痴情,無法放下一樣。
既然她自己要守著,那就守好了,別人的事,與他無關。
他也不想多管。
所以,自冷書寧死後,他就連多看她一眼也不曾,只當她是個家人而已。
正打算悄然離開,迎湖而立的女子突然轉身,一雙清亮的美目幽幽地看著他,眼裡有著訝異和震驚。
「二爺怎麼會在這裡?」她的聲音清潤潤的,帶著軟軟的水氣。
「沒什麼,只是隨便走走。」冷奕勛還惦記著緋雲,不想多留,又道:「夜涼,嫂嫂還是回去吧,莫要受了風寒。」
說罷,轉身就走。
不過是句再平常不過的客套話,顧清雪卻渾身顫抖了起來,看著那愈來愈遠的背影,眼淚奪目而出。
「二爺……」顧清雪緊走幾步,追上。
冷奕勛皺眉,頓住,「大嫂可還有事?」
她看見了他眼裡的疏冷,心裡一陣酸澀,強笑道:「無事,就是夜涼了,二爺也多注意身體,清雪先行一步。」
說著,就越過冷奕勛往前去,腳下不只絆住了什麼,突然一頭往下栽去。
冷奕勛伸手虛扶,卻是用內力將她托起,連衣襟都未沾上。顧清雪感覺有股大力將她扶起,看到他很快便縮回了手臂,苦笑,他跟季緋雲在時,可沒這般守禮……
「多謝二爺,許是站久了,腿酸。」顧清雪福了一福道。
「無事,阿離是你表哥,他曾托我關照你,其實,你還年輕,大可不必守在這府里,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請靖北侯夫人為你作主。」這是冷奕勛的心裡話,畢竟害她成寡婦,他也有責任。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見雲,二爺應該明白,當心裡住著一個的時候,眼睛就再也看不見他人了。」顧清雪幽幽地看著冷奕勛道。
果然還是忘不了冷書寧麼?
既然如此,當初在世時,為何又不好好地過?
這是冷奕勛最不解的地方。
算了,這又與他何干?就象小雲說的,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也有各人的活法,她愛如何便如何吧,他已盡了朋友之心,家人之誼。
墨竹帶著那縱火之人和紫蘭一道趕回寧墨軒時,冷奕勛正和衣偎在緋雲床邊的美人榻上睡著。
二爺睡著時,眉眼沒有了白日的凌厲與冷清,柔美純淨得象個不通世事的孩子。
眼窩都黑了一個圈了,精緻的下巴上,竟冒出些許鬍渣來,卻半點沒影響他的帥氣,反而添了幾分男人味,更加魅惑妖冶了。
墨竹看得心驚膽戰,趕緊收回目光,安靜地垂手而立,守在門外。
但冷奕勛很快就驚醒,初睜眼裡,黑如點漆的眸子裡滑過一絲茫然,無害得象才睡醒的小獸。
待看到墨竹的一瞬,立即清明,也冷厲起來。
「你還知道回來!」責問的語氣,讓墨竹聽得心一顫,立即跪下:
「屬下該死,又讓小雲受驚了,請二爺責罰。」
「你確實該死,我讓你保護她,她卻一再的遇險,那十年的功夫,你學到哪裡去了?」冷奕勛壓低著嗓音,卻還是難掩怒氣。
墨竹忙道:「爺,屬下已經把縱火之人抓來了,請爺先審過之後,再責罰屬下。」
墨竹話音未落,冷奕勛就起了身。
「墨竹姐姐。」緋雲也被驚醒,待看到墨竹跪著時,怔了怔,忙問:「你有沒有受傷?紫蘭姐姐呢,她還好麼?」
一醒來,就關心兩個失職的護衛,這就是他的小雲,善良而真誠,明知她們一個人個只是下人,而她註定要成為她們的主子,但她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當她們是姐妹,已經走出門外的冷奕勛身子頓了頓,唇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紫蘭一見他,也跪了下去:「屬下失職,屬下該死。」
想起屋裡人對她們兩個的情義,冷奕勛的語氣柔和多了,「起來吧,你們的失職以後再算,人呢?」
紫蘭看了眼屋裡,也擔心小雲的安危,指了指身後被扔在地上的一團黑,問道:「爺,小雲她……還好吧。」
「還好,你進去吧,送給她看看。」冷奕勛走近那黑呼呼的一團,用腳踢了踢。
什麼將送給小雲看?
二爺這是怕小云為自己擔心麼?
紫蘭偷瞄了冷奕勛一眼,有點委屈,怎麼著也是服侍了十幾年的人,其實都是一起長大的,二爺你為什麼就不關心呢?
算了,以二爺那冷清的性子,肯不罰她們兩個主不錯了。
紫蘭高興地鑽進屋裡,就見墨竹正坐在床邊垂淚。
「怎麼了?傷哪了?」紫蘭是真心擔心緋雲,衝到床邊就掀被子。
「急吼吼的做什麼?別碰著她傷口了。」墨竹一把推開她,抹了把淚道。
紫蘭的心就往下一沉,聲音都顫了:「真的傷很重?那快去找太醫啊?」
緋雲從她眼裡看到真切的關懷,鼻子一酸道:「我沒事,紫蘭姐姐你傷著沒?」
紫蘭和墨竹的臉都熏得黑黑的,髒兮兮的也沒清洗,一看就是才從火災現場回來的,她們兩個也是被自己連累了,若不是跟著自己,她們又怎麼會遭這麼大的罪。
「我沒傷,墨竹,你哭什麼?」紫蘭性格比墨竹更爽利潑辣,心思沒墨竹細。
「差一點就要天人相隔了,哭一下不行麼?」墨竹白了紫蘭一眼,拉起緋云:「小雲你肯定想不到,害你的人是誰。」
「是誰?」緋雲確實沒想到:「會不會是左嫣然?」
左家活下來的,只有左嫣然一個,最恨自己的人,除了安寧就是左嫣然吧。
「不是,左嫣然早就不在驚城了。」墨竹道:「是三小姐。」
「冷玉蓉?怎麼可能?」緋雲抬腳就往外去。
門外,冷玉蓉正瞪大眼睛死死地看著冷奕勛,眼中的痴纏毫不掩飾。
「二哥,終於又看見你了。」冷玉蓉竟然還在笑。
「誰讓你去永福街的?又是誰告訴你,小雲在永福街的?你就這麼恨她嗎?」冷奕勛也沒想到,放火的竟然是應該還關在家廟裡的冷玉蓉。
「恨她?不,我不是恨她。」冷玉蓉沒有回答前面兩個問題,而是歪頭想了想,才道。
「你不恨她那為什麼要燒死她?」冷奕勛長吸一口氣,才忍住想要一腳踹死冷玉蓉的衝動。
「呵呵,二哥不知道麼?我以為,你應該很清楚啊,我一直就喜歡你,就算明知你是我的哥哥,我還是不可自拔的喜歡你,全都是因為你啊,我親愛的二哥。」冷玉蓉的眼裡射出火熱的光芒,她貪婪地盯著冷奕勛,一瞬不瞬,好象要用眼神將他吞沒一樣。
「估計不論是誰,只要是二爺你喜歡的,她都會下手,她是虐愛成痴了。」緋雲嘆了一口氣,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頭惱昏,喪心病狂,冷玉蓉的愛已經戀態,這種病態的感情,會將她自己毀滅。
「是的,就是這樣,無論你想娶誰,我都會讓她死,讓她死!」冷玉蓉果然呵呵傻笑兩聲後,嘶聲道。
冷奕勛皺眉,厭惡地看著冷玉蓉道:「快說,誰讓你去永福街的,又是誰告訴你小雲在永福街?更重要的是,誰告訴你,我要娶小雲了?」
以前准玉蓉也討厭,也會害小雲,但都是明刀執杖,很少耍陰謀,更沒有這一次這麼瘋狂。
「呵呵,我不能告訴你,不能,二哥,你會殺了我對不對?你一定會殺了我對不對?」冷玉蓉卻木木地搖頭,眼神呆滯,突然抱住冷奕勛的雙腿道。
「如果你告訴我,誰是你背後主謀,我可以考慮把你送回家廟。」冷奕勛冷冷道。
這是要免她一死啊,以冷奕勛的性子,這已經很難得了。
「不,不要,你殺死我吧,我不要告訴你那個人是誰,不要。」冷玉蓉卻不住地搖頭,看著緋雲陰森森地怪笑道。
「為什麼?那個人對你很重要麼?為了她,你情願死?」冷奕勛怒了,他知道冷玉蓉的性子,自私狂妄又無情,她竟然會用性命來維護一個人,太不可思議了。
「是啊,很重要,因為,她比我更不願意你娶妻,只要你娶的人不是她,她肯定就還會下手,一定會的,我死了,她還會替我繼續下去,呵呵,二哥,我得不到你,別人也休想得到,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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