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正是千百年來思念的那個人。
佛堂燈火搖曳,燈影昏暗,佛堂內的兩道身影也在隨著燈影閃爍。
少女巧笑嫣然,好似春日裡盛開的桃花,明艷之下吐露著動人的芬芳。
而背對著少女的波旬,卻是身軀微微顫抖,護著燭火的手早已不知何時接觸到了那微弱的橘色火焰,卻感受不到分毫被灼傷的痛苦。
波旬原以為聽到這道身影時自己會喜悅非常,但此刻卻不知為何,心中只有深深的刺痛。
痛的厲害,痛得難以呼吸,痛得肝腸寸斷。
從來殺人不眨眼的魔佛,這一刻竟是不敢面對身後的少女,只能抬頭望著那金色大佛滿面淚流。
佛陀自是無言,漠然看著佛堂內的兩人。
波旬背對著少女,雖然只要一個轉身就可以相見,但波旬卻不敢轉身,他怕轉過身來卻看不到任何人。
僅僅是聽到這昔日的聲音,就已經讓波旬覺得足夠了。
自己苦熬了這數千年,為的不就是能再聽到她的身影嗎?
身後這一步之遙,卻是如此的難以觸及,隔著歲月,隔著生死,隔著一場輪迴。
「小和尚,你怎麼不回頭看看我呀?」少女略顯不滿的聲音再度響起,催促波旬轉過身來看自己。
波旬將雙手從燭火上收了回來,手指處已有焦黑,波旬視而不見,一隻手抓著自己的心口。
好痛!
原來靈佛心也會痛嗎?
「無論生死!我都要再看你一眼!」
波旬豁然轉身,眼前所見只有一個不算多麼漂亮,卻顯得活潑動人的花裙少女。
少女十二三歲的樣子,正是亭亭玉立最好的年紀,宛若含苞待放的花蕊,就算只是尋常人家的女子,穿著最樸素的衣裙,也依然讓人心生喜愛。
波旬就這麼呆呆的看著少女,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實,就好似真的回到了從前。
「阿秀…」
波旬伸出手來,似乎想要觸摸一下眼前的少女。
名為阿秀的少女卻是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指著波旬那滿是淚水的臉龐笑道:「小和尚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又被廟裡的師兄們欺負了?」
波旬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臉上滿是淚水,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僧袍在臉上擦了擦,結果僧袍上滿是灰塵,臉上越擦越花。
曾經縱橫天下殺得人間血流成河的魔佛波旬,此時卻好似慌了神的孩童一樣,站在少女阿秀面前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走,我帶你去洗洗。」阿秀很自然的拉過了波旬的手,帶著波旬去了院外的水井旁。
波旬被阿秀拉著,整個人好似沒了力氣一樣,懵懵懂懂跟在阿秀的身後。
到了水井旁邊,阿秀從自己的衣袖之中拿出了一塊帕子,用井水打濕了之後便很細心的為波旬擦拭臉上的淚水和灰塵。
兩人距離很近,阿秀的呼吸聲波旬都可以聽得清楚無比,看著眼前不存半點虛假的人兒,波旬已經完全不再去懷疑什麼,只想放下一切來享受此時的寧靜與美好。
「你不要總是一個人念經念到很晚,要早些去休息。」
「廟裡的師兄要是再欺負你,你就去找大師傅告狀,要是大師傅不管的話,你就要硬氣一點,不能再哭鼻子了。」
「要我看,你乾脆別當和尚了,廟裡也不好玩,你住到村子裡,就可以天天和我一塊玩了。」
…
阿秀一邊為波旬擦臉,一邊念念叨叨起來。
她的聲音很好聽,在波旬聽來比那百靈鳥的聲音都要好聽,就算阿秀絮絮叨叨說個沒完,波旬也不會有半點的不耐煩,反而會十分的開心。
擦完了臉,波旬的臉上變得乾淨了,阿秀笑嘻嘻的掐了掐波旬的臉:「這樣才好看嘛。」
波旬也在笑,這也是波旬千百年來第一次發自內心歡喜的笑容。
這一刻若是能長長久久的下去那該多好?
「哎呦,差點忘了,我給你帶了阿娘做的素餡包子,就放在院門外面了。」阿秀忽然一拍腦門說道,連忙拉著波旬走出了寺廟大門。
阿秀左看右看,確定附近沒有其他和尚出現後,才從寺廟外的一棵大樹後面拿出了一個竹籃,掀開竹籃上覆蓋的白布,裡面有著三個白花花的包子,煞是好看。
阿秀拿出兩個包子遞給了波旬,波旬怔怔的接過包子,入手便是一陣溫熱。
阿秀拿著剩下的一個包子輕輕咬了一口,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我阿娘知道你喜歡吃素包子,特意給你留的,白天我不敢過來,怕被你師兄們看到來搶著吃,這才晚上過來的,你快吃吧。」
波旬看著手中的素包子,臉上滿是笑容,咬了一大口下去,入口便是一陣熟悉的味道。
縱然過去了這麼多年,波旬也依舊沒有忘記這個曾經讓自己無比懷念的味道。
阿秀看著波旬吃包子的樣子,兩隻眼睛笑成了月牙。
「好吃嗎?」
「好吃!」
月夜下,古廟前,柳樹下。
手中溫熱的素包子,眼前熟悉的少女,這便是波旬心中最美好的一切。
什麼天下無敵,什麼萬人敬畏,都不及此刻的溫情。
若是可以,波旬願意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換這一刻能永遠停止,就讓自己一直停留在這美好的瞬間。
包子很快就吃完了,阿秀收拾好了籃子,又跟波旬說了一會兒話,便揚了揚手離開了古廟。
「我過兩天再來找你玩。」阿秀一邊走一邊對波旬說道。
波旬卻是跟在了阿秀身邊,很固執的說道:「我送你回村。」
阿秀有些疑惑:「往日你都不會離開寺廟太遠的呀。」
波旬搖頭:「夜裡太黑,我送你回去。」
阿秀笑著點了點頭,歡快的走在了波旬前面。
直到將阿秀送回了村子,波旬這才放心離開,回到了寺廟之中。
「這就是所謂的考驗嗎?」站在大堂佛像之前,波旬喃喃自語,雖說他很清醒的知道自己身處那輪迴教主的法陣之中,但剛才真實無比的一切,讓波旬竟有些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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