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鈞一向飛揚跋扈,目空一切。
他到達八面樓下時,卻未見肖廷生下樓來迎接,當時就火冒三丈。
靈機一動,他來了個荒唐的下馬威。
按品銜肖廷生目前是三品,而他趙世鈞是二品,還是位侯爵。
按這樣常規禮數,他生氣是有道理的。
但他卻忽視了肖廷生此時的身份,不僅是兵部軍務司左提督,而是太子特使,相當於太子爺本人。
所以,肖廷生沒有下樓迎接,維護太子尊嚴,完全合乎朝製法禮。
聽到刺史大人的大呼小叫,門外他的侍衛們都呼啦啦沖了進來。
王勝和羅通兩位侍衛頭目見狀,呼地擋在肖廷生面前,右手按在雁翎腰刀上。
廂房內空氣一下子凝固了,一團殺氣撲面而來。
陪著趙世鈞進來的杜師爺和慕容景,兩個人正在眉目間交換信息。
不曾想廂房裡風雲突變,驚得他們倆是毛骨悚然,嘴張大了就是喊不出聲。
肖廷生見狀不得不起身,向趙世鈞抱拳一拱道:
「趙侯爺,肖某奉太子殿下令旨,前往幽州巡查民情,準備前去拜會侯爺,恰逢富商慕容景宴請,便決定在此拜見,事出唐突之處,還望侯爺海涵!」
一旁站立的胡姬煙紅,聞言驚愕地伸手捂住自己小嘴。
先前還想挑起刺史大人的傲慢,給對方一個下馬威,也好讓剛才自己的屈辱洗白。
卻不曾想到,眼前之人卻是終晉當朝太子爺的特使,奉旨巡查幽州的欽差大臣。
這還了得!
趙世鈞當然不會傻到認為,這個重獲新生的無恥小人肖廷生,悄無聲息地摸到幽州,真的是來巡查民情,或是來拜會自己這個封疆大吏?
要論軍國政略,官場上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這些把戲,他是絕對的行家裡手。
看來,有人想到了幽州這塊蛋糕,不想成為多方爭奪,待價而沽的戰略要地。
肖廷生被迫自報家門,只是爭得一個短暫的顏面。
趙世鈞肥大的腦水裡,卻已瞬間轉了幾百個念頭。
不用懷疑對面的真情假意。
雖說是微服私訪,但他這份氣度和從容,身後侍衛的殺氣,讓久歷宦海的趙世鈞立即確定,虎狼之勢的太子,無形中已威逼到他的面前。
只是,太子來北疆這裡幹什麼,難道就是順便禮節性拜望,巡視民情嗎?
話說趙世鈞顛顛地走到肖廷生面前,兩隻剛剛揉捏過煙紅那纖細小手的熊掌,一下子熱情地握住對方雙手。
軟綿綿、熱乎乎的傳導,讓肖廷生身上立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哎呀呀,原來是太子特使到了,這怎麼說呢?本人可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啊,你來,我是應當全副儀仗到東城門口去迎接的呀。」
「慕容掌柜,你這可是太不對勁了,太子特使大人蒞臨幽州巡視,怎麼事先也要給我等打個招呼啊,這讓我情何以堪啊?」
趙世鈞說著。
他臉上堆滿歡容,肥肉都擠到一起,雙眼擠成一條縫隙。
說著話時,這廝還轉著頭瞥了一眼慕容景,眼中徒然閃過的陰芒,讓對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
瑪的,我不是告訴過杜師爺了嘛,難道這個狗頭軍師沒說?
要是這樣,這廝太不講江湖信義了吧,拿了老子的金銖卻沒辦好差?
氣惱之餘,慕容景拿眼白了杜師爺一下。
杜師爺很是驚覺,他瞧見慕容景的不滿眼神,一臉的苦瓜相。
有口不敢辯,也難辯呀。
明明來時在刺史府里跟侯爺講過,宴會上有太子特使肖廷生在場的。
可侯爺現在卻裝成不知情,裝傻充愣。
這恐怕又是在演戲吧。
「哎呀侯爺,您這也太客氣了,此事也不必怪景掌柜,是本特使不讓他告訴您的,要是侯爺真的全副儀仗來迎,本人可是不敢來了。」
肖廷生微笑道。
他不動聲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慕容景見特使大人為自己圓場,連忙進言請兩位大人就座,說是晚宴馬上就開始。
主位誰坐,肖廷生與趙世鈞之間相互歉讓。
要說地位兩人各有千秋,基本相當。
肖廷生雖然官銜只有三品,但他是太子特使。
趙世鈞是世襲侯爵,二品刺史大人。
但在幽州城,趙世鈞算為地主。
肖廷生推他坐上首,他客氣幾下也就落座。
今天出錢的富商慕容景,倒成了八面樓廂房裡跑腿的小廝。
只見他輕輕示意,煙紅立即指揮著手下人開始奏起音樂,
而她自己亦是朱唇輕啟,霓裳飛揚,輕歌曼舞起來。
而在場的人大都心不在焉,各懷心思。
察覺到在座的人注意力都不在她這兒,煙紅很有挫敗感。
但她卻不願跌份,反而比平時更加賣力。
不能讓貴賓們小瞧了自己。
樂曲歌聲中,八面樓的拿手好菜,已是流水般地送了上來。
酒宴上當然不宜說正事。
肖廷生和趙世鈞兩個都打著哈哈,聊著不著邊際的話,大都是陳年往事。
彼此杯來盞去,倒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
慕容景則親自提著酒壺,殷勤地在一邊侍候著兩位大佬。
肖廷生終於明白趙世鈞為啥這樣胖了。
他的胃口真是好得令人出奇,不管葷素或是肥膩的菜餚,他統統一掃而空,大嚼大食的同時,還不忘往嘴裡灌酒。
一般而言,做到他們這個級別的官員,講究的便是一個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趙世鈞倒好,來者不拒。
要不是肖廷生早就知道他是名門貴族出身,瞧著這副模樣,還真以為刺史大人以前是寒門子弟。
只有從小餓過肚子的人,才會養成這副吃食的德性。
酒足飯飽之後,趙世鈞終於滿意地拍拍肚子,呈現出十分滿意。
他接過慕容景遞過來的毛巾,擦擦滿臉的大汗,揩揩滿手的油跡,拍拍手道:
「好了,本人吃飽了,你們都可以下去吧,我和特使要談點正經事情!」
廂房裡煙紅和她帶來的歌姬,還有刺史府的人,立即很聽話地退出去了。
可肖廷生帶來的人,當然是不為所動。
他們豈能聽從趙世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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