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緣酒樓是許多有身份的修士喜歡來的地方,修士雖然可以不吃東西,但以靈草靈茶烹飪而出的佳肴也是十分樂意品嘗的。這就像凡人,也需要一些吃酒的地方進行各種接洽交流,仙緣酒樓就是這樣一個專為修真者服務的地方,每個包間都設有隔音結界,並對來往的客人信息進行嚴格保密,素質良好的小二、美味繞舌的菜餚也是這裡的一大招牌。讓客人放心、舒心是仙緣酒樓一直以來所崇奉的宗旨。
此刻在仙緣酒樓一處觀景閣樓里坐著一男一女,男的目光澄澈,正好奇的盯著對面戴著帷帽的女子,女的以手扶額,似乎極為煩惱。小二進進出出,不一會兒兩人面前的圓桌上就擺滿了各式湯羹菜品。不用說,這男的就是裴華裴大少主了,而女的正是顏暄。顏暄終於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裴公子,我都說了我奉行辟穀,不需要吃飯。」裴華一聽,忙解釋道:「這裡的菜餚都是對固本培元有用的……」還不等他說完,顏暄就擺擺手道:「我知道了,你說了三遍了。」裴華立刻閉嘴,只是小心翼翼的眼神看著可憐兮兮的。他們之所以來這裡吃飯,是因為剛剛出現了一個小插曲。
當時顏暄被裴華塞了三枚紫靈幣,還沒想好要不要收下,卻見門口來了一個乞丐,這乞丐衣衫襤褸,渾身髒兮兮的,他四處張望,待看到裴華,眼睛一亮,就向他們走了過來,臉上還帶著一分欣喜,只是瞬間又換成了悲慟欲哭的神色。
顏暄察覺背後有人,為防止意外,立刻將紫靈幣收進戒指里。那乞丐剛走過來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用手抓住裴華的衣衫下擺大哭道:「公子,您可憐可憐我吧。」裴華顯然被嚇了一跳,連退了幾步,但因為被抓著衣角,還是沒能拉開距離。顏暄卻心如明鏡,想必這乞丐得知昨日裴華施捨藍靈幣之事,過來要錢的。那邊店小二遠遠看見這乞丐沖兩人過去的,猶豫了一下沒有過來,畢竟顏暄剛來這裡的時候也跟個乞丐一樣,他還以為這人也是顏暄的朋友。
裴華一臉莫名所以:「你快起來,找我有什麼事?」乞丐一邊掉眼淚一邊講述自己悲慘的身世,大同小異,無非就是孫子被劫,要一筆錢財贖人云雲。顏暄心底冷笑一聲,自然知道這些都是編的。但是裴華卻很為難,他昨日才答應了羅知南不再隨意施捨給別人錢財,可是這人又粘的緊,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由求助般的看向顏暄。
顏暄無語。心道這人到底智商有多少啊,這都看不出來是騙子?其實裴華並非傻子,他此時也覺得有些蹊蹺,但他是誰?機巧閣根正苗紅的唯一繼承人!因為其父裴隱年幼時遭人暗算差點命都沒了,所以他從小就生活在銅牆鐵壁一般的保護中,頭腦里根本沒有人心險惡的概念,況且作為風源大陸的首富之子,裴華從來沒缺過錢,對他來說,若能用錢解決又何必去絞盡腦汁煩惱呢,所以他雖然知道此事古怪,卻並沒有引起過多的重視,不就是要錢嗎?給了打發走了就是了。
顏暄面對他看過來的眼神,十分無奈,但一想,自己剛接了他三枚紫靈幣,這就翻臉似乎不太好。她心道這個乞丐恐怕就不是幾枚赤靈幣就能打發走的了,讓這呆子看清楚此人的真正目的也好。於是她便像上次一樣,拿出三十枚赤靈幣,伸手遞給那乞丐,說道:「這些夠嗎?」
那乞丐果然露出失望的神情,他眼珠子滴溜溜轉著想怎麼開口。那邊顏暄已笑道:「是不是要藍靈幣,他們才肯放了你的孫子?」乞丐立刻點了點頭,眼睛又蓄滿了淚水,說道:「是啊,我那孫子真是命苦啊,那劫匪實在貪心,但是除了這位好心的小爺,我真不知道該去找誰了……」說罷又抹起眼淚,看起來悲戚異常。
顏暄看了一眼裴華,見他皺著眉,心知還要加一把火,於是又問乞丐道:「你怎麼知道這位公子有藍靈幣的?」乞丐愕然了一下,似乎沒料到顏暄會問這個問題,他又用手抹了抹眼淚道:「昨日我看到公子對老張頭和孫女的做的善事了,我就知道這是來了活菩薩啊……」還不等他說完,顏暄已橫眉怒目道:「所以你今日就是為了藍靈幣來的?」乞丐此刻被顏暄突然的發火嚇了一跳,他眼神閃爍,但還是接到:「我只是……我是走投無路了啊……」說罷伸出髒兮兮的袖子遮住了眼角,似是要擦眼淚,實則偷偷觀察裴華的神色。心道這個公子哥兒怎麼沒昨天那麼出手大方了呢,這個女子又是誰,怎麼管的這麼寬?
顏暄冷笑道:「那劫匪真是瞧得起你,讓一個破落戶拿出藍靈幣這樣的寶貝,想來是沒打算讓你孫子活著了,這三十枚赤靈幣夠買個棺材好好辦喪事了,你拿著走吧,只是不要孫子的喪事沒辦好,反給自己找了口好棺木。」
乞丐大驚失色,已知這女子看破了他的謊話,他雖然聽出了顏暄的威脅,但還不想死心,因為他發現,身邊那位一身華服的公子哥兒還沒有任何不悅的神色。於是又裝腔作勢地哭泣道:「姑娘你這麼說,我還不如一死了之啊……我那孫子可是我的命根子……」顏暄對此人的厚顏無恥已經到了十分厭惡的地步,她本來只是想幾句點破了,讓裴華看清此人的面目,沒想到最後自己反動了真氣。
她正想發作,卻見一直沒有動靜的裴華安撫一般的扶了扶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說話。然後裴大少主拿出了一枚藍靈幣,遞給那乞丐,說道:「拿著快走吧,別再出現在我們面前了。」那乞丐眼睛一亮,趕緊接了,千恩萬謝的去了。
若是裴華能看到顏暄的臉,此刻估計要嚇一跳了。因為顏暄現在十分憤怒,覺得自己好心做給他看,這傻子卻渾然不知,她忙了這麼久,費了這麼多的口舌,最後竟然還是這個結果。她甚至覺得裴華是故意看她笑話的。
雖然顏暄被皂紗遮著臉,裴華卻也感覺到了她的怒氣,他卻一臉真摯的望著顏暄,溫和道:「姑娘不要生氣了,他要錢,我知道了,給他打發走了就是了。你何苦為這種事情生氣呢。」顏暄卻是怒笑道:「是,公子財大氣粗,是我斤斤計較,既然如此,公子所贈我就不客氣了,告辭!」說罷扭頭就要走。裴華卻是一急,順手就拉住了顏暄的胳膊,解釋道:「姑娘誤會了,我不是瞧不起姑娘,我只是……我只是不忍看你生氣,所以才想快點讓他走,這事是裴華不對,給你賠不是了。」顏暄看到裴華急的面紅耳赤,原本氣質俊逸的公子哥兒此刻卻像做錯事的孩子,眼睛裡掩不住焦灼和後悔的神色,心裡微動,竟然就此止步沒有再走了。
裴華見顏暄肯停下,心頭略定。他商量道:「我請你吃東西,給你賠罪,好不好?」其實顏暄出頭幫他點破乞丐,裴華是看出來了的,他原本想讓顏暄用赤靈幣打發了,自己再補給她。畢竟在他心裡,給顏暄錢不算施捨,這是還錢!是可以堵羅知南的嘴的。卻沒料到這乞丐這麼貪心,他雖然沒經歷過人情世故,但人卻不傻,只不過還保有這個世上不可多得的赤子之心,所以看起來天真了些,是以看到顏暄為他所作,又想起昨日替他解圍,心裡十分感動。覺得這位姑娘簡直是除了父母和羅叔外對他最好的人了,他本就沒什麼朋友,結交之心更甚。
顏暄卻淡淡道:「我不吃東西。」裴華道:「是仙緣酒樓的吃食,不算塵雜五穀,吃了對修士有益無害的。」他此刻像個酒樓的小二,只不停的給這家酒樓貼上各種好聽的標籤,生怕顏暄不去。顏暄見他如此,氣已消了大半,後來想想自己竟然為這人生這麼大氣,錢少的又不是自己的。她又想,自己也是打他主意之人,只不過用的是迂迴路線,獲得他的信任,這樣就有一個永久的便宜錢莊了,那乞丐也是小人,雖然行為粗魯了點,但大家同是小人,也沒什麼好鄙視的。想到這裡,又覺得對裴華略有愧疚,暗道自己也太入戲了點,最後竟鬼使神差的跟著他去了仙緣酒樓。
只是沒想到剛一出門,外面竟涌過來了一大群乞丐,見了裴華皆慟哭不止,訴說自己的悲慘身世,將她們二人擠的水泄不通。裴華臉色發白,竟怔住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顏暄嘴角抽搐,暗道剛剛對這呆子還產生了愧疚,此刻怎麼那麼想打人呢!顏暄一臉瞧瞧你幹的好事的神情,可惜皂紗遮面,裴華看不見。雀州不准鬥法,最後是顏暄抓著裴華一路狂奔逃走的,眾乞丐在後面爭相追逐,場面蔚為壯觀。
此時在仙緣酒樓,顏暄望著裴華可憐巴巴的眼神,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我長得十分醜陋,你看了會嚇到的。」裴華卻搖頭毫不相信道:「相由心生,暄姑娘有這樣的善心,怎麼會面貌醜陋。」他知道顏暄的名字,自然是因為顏暄已經告訴他了。聽他這麼說,顏暄心底自嘲一聲:我在算計你啊,這算什麼善心。不過裴華也不願強人所難,最終也沒再要求。裴華是個很有原則的人,既然知道顏暄不想讓他看容貌,是以顏暄輕輕撩起皂紗吃飯的時候,他強忍住心中的好奇也沒有去窺視一眼。
仙緣酒樓的菜品果然名不虛傳,顏暄吃到後來也忍不住多用了一些,不僅口舌生香,吃完還自在非凡。裴華見她吃的高興,也跟著高興。兩人用過了餐,隨意聊了幾句,顏暄便藉口要走了。裴華於是叫小二結賬,這一頓飯竟吃了十萬赤靈幣,顏暄略微震驚。其實這也正常,本來仙緣酒樓就是高階修士所愛,所以食材俱是些天材地寶,雖然算不上極其稀有,但經過特殊的烹飪工藝,再加上裴華點的都是些又貴又複雜的招牌菜,價錢自然不低了。但是看到裴華拿出一枚藍靈幣結賬的時候,顏暄還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腹誹道:這貨就不能拿個低階一點的?不顯擺會死?
店小二一看竟然是一枚藍靈幣,也驚駭異常,不過他好歹是仙緣酒樓的夥計,平日見過的元嬰宗師都有幾個了,是以雖然驚訝,但還是老老實實的計算結賬了。只是還不待他找錢,就見裴大公子大手一揮,說道:「不用找了,我沒地方放。」
顏暄的下巴都要驚掉了,她不由的望向了裴華的雙手,指著他那十枚戒指無語道:「裴公子,請問你手上的這些是為了裝飾的?」那小二顯然也被他這句話驚呆了,他在仙緣酒樓幹了幾十年了,從來沒見過出手這麼闊綽的公子,一枚藍靈幣結賬不說,余錢說不要就不要了,那可是近千枚綠靈幣啊!
裴華顯然沒料到她會問起這個,他張了張手,神色認真道:「這裡面都是我的機巧部件,是我千辛萬苦搜羅來的,我還要給這次出門要弄的東西騰地方,還有我要做的機甲大士和傀儡陣,本來就十分擁擠了。」只是他剛說完,就見顏暄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沖小二道:「我這裡地方很空,找的靈幣都給我吧。」
嗯,她就是這麼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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