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咎有沒有可能復活?」
祝宵冷靜思考過後,向趙子睿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咳、咳咳!」趙子睿一口水嗆在嗓子眼,捶著胸口猛咳了幾聲。
這些天見祝宵,他都沒有再說鄔咎在棺材板里仰臥起坐的事情了。他還以為祝宵已經認清現實了。
沒想到不是不說,是還有這麼一個驚天大雷在等著他。
鄔咎還能不能活,他不知道,但是——
趙子睿禮貌地問:「我能先死十分鐘嗎?」
「可以。」祝宵平靜地拿起水果刀,「要不要幫忙?」
「別,不勞您動手。」趙子睿發覺祝宵是認真的,坐直起來,也不開玩笑了,「你說的這個你怎麼想的呢?」
祝宵回想起來,昨天他醒了之後,家裡乾淨得纖塵不染,好像有人在這殺過人要清理犯罪現場一樣。
可他活得好好的,貴重物品一樣沒少,這人進來這一趟好像就為了幫他幹活搞衛生似的。
他還專門看了看門口——沒有人進來過的痕跡,而且大門也被人仔細擦過了,乾淨得連他自己的指紋都沒有。
仔細檢查過後,他依然是一點與「人」相關的東西都沒找到。
昨天他家唯一的訪客祝宵努力地想了想,是一隻尾隨他到家的奶牛貓。
一隻奶牛貓可以在一夜之間把他家收拾得這麼幹淨嗎?
有點詭異,但祝宵卻沒覺得害怕,他總感覺是鄔咎來過。
這不是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了,而且這次跟上次的共同點都是這隻奶牛貓。
這樣的想法一冒出頭,祝宵就拿出了手機,點開陰陽通。
他發現自己有大半天沒回鄔咎消息了,鄔咎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聊天界面還停留在他白天說的那句「祝宵,你真行,你等著吧」。
鄔咎總是放這種狠話,祝宵都要習慣了。
不過他又想起來,上一次鄔咎說「你等著吧」,陰陽通就有了「託夢」功能,然後他們就見了一面。
祝宵心念一動,下意識地想到他剛剛那個荒誕的猜想。
他直接發消息向鄔咎求證:【你剛剛在哪?】
鄔咎當然不會說他剛剛去給祝宵端茶送水掃地擦桌子了,要是被祝宵知道了,這又會成為他的賽博案底,他那金燦燦的履歷上決不能有「給祝宵當僕人一天」這一項。
於是他說:【當然是在家,幹什麼,你想我?】
鄔咎說「在家」,祝宵卻不是很相信。
他還是感覺鄔咎來過。
可不管他怎麼問,鄔咎就是一口咬定說沒有。
祝宵隱去了陰陽通的部分,三言兩語將家裡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趙子睿。
「你的意思是你家進鬼了嗎?」趙子睿搓了搓手臂,感覺有點清涼。
「不,不是鬼。」祝宵將這個詞與鄔咎區別開來,「是鄔咎。」
趙子睿懵道,「那不就是鬼嗎?」
祝宵沒說話。
在祝宵的眼神洗禮下,趙子睿自覺地改了口:「好吧,所以你覺得鄔咎有可能活了?」
這話說出口他都覺得荒誕,趙子睿擔憂地看著祝宵,心說祝宵這麼神神叨叨的,該不會是撞鬼了吧。
鄔咎說過,地府管得嚴,鬼是不能隨便來陽間的。
所以祝宵問:「一般鬼都怎麼復活?」
從祝宵嘴裡聽見這個問題,趙子睿簡直大跌眼鏡,祝宵此前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更別提是相信死人能復活。
「投、投胎?」
「除了這個。」
鄔咎好像很抗拒投胎,之前跟他提了一次反應很大。
趙子睿艱難地轉動了一下他生鏽的腦子,「呃,如果你說的是非現實情況的話附身?奪舍?」
這倒是祝宵沒想過的路子。他不了解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連投胎都是先前偶然聯想到的。
那隻貓有可能是鄔咎麼?
「不是,你真在想啊?」趙子睿見祝宵真的在思考,不由得詫異道,「這都是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里寫的,你不會當真了吧?」
「就算真能當真,你又能怎麼樣?」趙子睿說,「難不成找個大師過來做一下法?」
「你認識?」
「認識什麼?」趙子睿頓了頓,反應過來祝宵是在說大師,「當然不認識!」
雖然他現在真的很想找個大師幫祝宵看看。
祝宵「哦」了一聲,趙子睿以為他放棄了,沒想到接著又是一個問題拋過來:「那你看的小說里,有變成貓的嗎?」
趙子睿已經無力吐槽,麻木地道:「有啊,什麼都有,變蒼蠅的都有。」
什麼都有?
也許是趙子睿的話讓他受到了啟發,祝宵走在路上的時候,總感覺路上看見的任何生物都有點鄔咎的影子。
路過一條狗,他就開始想,這有沒有可能是鄔咎,因為鄔咎就跟這條狗一樣,看起來不怎麼聰明。
抬頭看見一隻小鳥,他也會想,這有沒有可能是鄔咎,因為鄔咎也喜歡穿得花里胡哨,就像這隻鳥身上鮮亮的羽毛。
就連耳邊飛過一隻嗡嗡作響的蚊子,他都在想,這有沒有可能是鄔咎,因為鄔咎也是這麼煩人。
抱著這樣的想法,祝宵由著那隻蚊子肆無忌憚地在他脖子上啃出了兩個包,都沒有下手打它。
但很可惜,狗就是狗,鳥就是鳥,蚊子再討厭也只是蚊子。
在這隻惱人的蚊子準備給他咬出第三個包的時候,祝宵終於面無表情地痛下殺手,讓它就這麼香消玉殞了。
還是那隻奶牛貓更像鄔咎一點,但他沒有再看見過它了。
祝宵想了想,那隻奶牛貓出現的契機是他去相親了。
當時鄔咎對他相親反應很大,好像恨不得親自過來破壞一樣。
那他再相親一次會怎樣?
祝宵效率極高,在文件堆里翻出那天巫家和給他的名片,對著上面的號碼打了過去。
表達清楚再見一面的訴求後,對方爽快地答應了:「沒問題。」
這人也是奇怪,祝宵剛剛提前說好了是去墓園,如果害怕可以拒絕,然而他竟然一點疑義都沒有,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也沒有問他什麼問題,好像邀請別人一起去上墳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對方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答應得太快,惹人生疑,所以又補充道:「那你給我包個紅包吧,湊個吉利數就行。」
「可以。」
奇怪歸奇怪,祝宵卻並不打算深究,反正他對這人沒興趣,也懶得深究他腦子裡怎麼想的。
掛斷電話後,祝宵的轉賬就發過來了。
鄔興東一看,頓時喜上眉梢。
祝宵給他轉了八百八十八,回頭再讓鄔咎還他八百八十八加六百六十六,算下來他一分不虧,淨賺兩千四百四十二。
「錢賺兩頭,難道我是商業奇才?」
同時他又對祝宵感到很滿意,三個八中間沒有小數點,多麼讓人舒適的數字。
「便宜鄔咎這小子了!」他點評道。
拿了錢,鄔興東辦事效率奇高,立馬就聯繫了白管家:「明天『巫家和』要跟祝宵去墓園,你記得過來,給鄔咎實時轉播。」
白管家膽戰心驚,但還是大膽諫言:「這不好吧,少爺這兩天已經去過陽間了,現在還在冒煙呢。」
「去過了?」鄔興東不敢置信地道,「去過了還這樣?」
白管家:「」
「沒用,比他老子我差遠了!」鄔興東痛心疾首,「沒事,就讓他再來一趟,他自己看著辦吧。再不行我也不管他了,我自己還有老婆呢。」
-
今天一天鄔咎都在看陰陽通,想問祝宵病好點沒有,不知道怎麼措辭。
他先是在對話框裡輸入「給你煮的薑湯喝了沒有」,但他想想這樣說豈不是等於告訴祝宵薑湯是他煮的,就還是沒發。
然後他把這行字刪掉,改成了「你的病好點了嗎」,正要發送,又突然覺得這句話顯得太關切了些,他可不是這種對著祝宵噓寒問暖的人,於是也作罷。
最後他在對話框裡打出了一句「你怎麼樣了」,終於感覺比較含蓄可以發送了。
就在他點擊「發送」的前一秒,祝宵發來了消息。
祝宵:【薑湯你做的?】
鄔咎迅速把他對話框裡的字刪了,開始裝傻:【什麼薑湯?】
然後順理成章地把他剛剛遲遲未發的問候說出口:【祝宵你喝薑湯?你生病了?好慘啊,不會是那個相親老男人傳染給你的吧?我就說這男的不行不正經,早就叫你不要去相親了你又不聽,現在好了吧。那你現在怎麼樣了?】
中間還夾帶了兩句私貨,句句都是鄔咎的肺腑之言。
然而他的肺腑之言全都被忽略掉了,祝宵發來三個字:【別裝傻。】
祝宵這話像是掌握了什麼證據似的,但鄔咎確定自己做得萬無一失——就連廚房他都擦得很乾淨!
於是鄔咎繼續裝:【裝什麼?我又不是那麼無聊的人。所以你到底怎樣了?】
後半句才是重點,他想知道祝宵怎麼樣了。
祝宵終於回答了他的問題,沒有任何隱瞞,也沒問他為什麼要問:【還好,退燒了,比昨天好很多,現在沒有不舒服。】
鄔咎放心了點,在輸入框裡打:【記得按時吃藥】
發送之後,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你別又病倒了!你這周還沒給我上墳呢】
祝宵:【嗯,後天再給你上墳,明天去相親。】
鄔咎久久沒有回覆,盯著這行字連眼睛都沒眨,好像在逐字理解祝宵這句話。
祝宵又要去相親了。
祝宵不僅又要去相親,而且把「相親」排在了「給他上墳」前面。
憑什麼?
鄔咎極其不爽地問:【又跟誰?】
祝宵:【上次那個。】
鄔咎迅速從座位上彈射起來,恨不得馬上彈射到祝宵身邊,搖晃他的肩膀讓他清醒一點。
他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狂按手機輸出:【為什麼還要去?上次不是去過了嗎?我不是說這男的不行?見一面不就夠了嗎有必要再見一面?】
祝宵:【還可以,他說薑湯是他做的。】
祝宵:【他是一個好人。】
「好人?草。」鄔咎罵了句髒話,「這老男人也太不要臉了!」
鄔咎急得想發語音,奈何這破app根本沒開發出語音功能,他只能拼命打字,手速堪比鑽木取火:【祝宵你真是被人騙了還要幫人數錢,他說薑湯是他做的你就信?你別是腦子燒壞了!!!不准跟他相親!!!】
鄔咎足足用了六個感嘆號,打的時候手都差點搓出火星子。
祝宵對他激烈的言辭似乎沒有太大的反應,他垂下眼,緩緩打出一行字:【相親是我私人的事情,鄔咎,你為什麼在意?】
剎那間,一個念頭在腦海中閃現了一下,但鄔咎沒顧上去深思,他現在忙著阻止祝宵相親。
他強詞奪理道:【這怎麼是私人的事情?你簽了協議要給我上墳的,你跑去跟別人相親,那我怎麼辦?】
祝宵:【不用擔心,我接受了協議,以後也會給你上墳。】
祝宵話說到這裡已經很明白,鄔咎不該有什麼不滿意的了。
鄔咎知道祝宵說到做到,這樣說已經相當於一個很有效力的承諾。
但鄔咎還是非常煩躁,他現在平等地討厭每一個36歲還出來相親的老男人,莫名其妙地橫插一腳,甚至讓祝宵把給他上墳的優先級都排在後面。
祝宵:【困了,我要睡了。有事明天說。】
鄔咎盯著他的回覆,心裡就像堵了一團棉花,怎麼呼吸都不順暢。
「祝宵,你真的笨死了!」
-
第二天。
鄔興東神采飛揚地跟著祝宵來到鄔咎墳頭,看到墓碑,既不避諱也不害怕,看到鄔咎名字旁邊那行188.88還頗為驚喜地稱讚了句「多麼吉利的數字」。
他還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在墓園裡逛了逛——畢竟白髮人送黑髮人這種事他還是第一次經歷,頭一回逛不孝子的墓地,這種體驗還是比較難得且新奇的。
白管家在十米遠的地方露出了他的職業苦笑——實時轉播這樁苦差事落在他頭上,他實在是不知道怎麼用文字轉述,所以他帶來了拍立得。
他像個冷酷無情的拍攝機器,保持同一個姿勢和角度,每10秒按一次快門,照片出來成型之後就馬上燒給鄔咎。
白管家站得不算特別近,只能拍到鄔興東的背影,再加上拍立得像素不怎麼樣,鄔咎拿到照片左看右看,還是沒法從這個黑乎乎的後腦勺里看出這老男人具體長什麼樣。
但他可以從這些照片當中看見祝宵的臉。
祝宵側著身子倚在欄杆上,眉眼溫和地跟對方聊天,那是一种放松的姿態——鄔咎了解他,這是只有在熟人面前才會顯露出來的神態。
「憑什麼」三個字再次浮現在鄔咎的腦海里。
他和祝宵認識很多年了,這麼多年到現在才不過是一個「熟」字而已,他熟悉祝宵,祝宵也熟悉他。
可是現在,祝宵只跟這個老男人見過一面,就可以到「熟」的境地了嗎?
又是一張照片,他們不知是聊到了什麼,鄔咎看見祝宵對著那人彎起眉眼,露出一個淺淡而溫和的笑。
「幹什麼這樣笑啊?好醜。」
鄔咎的視線都快把這張照片燒穿了,他將這張照片從頭掃到尾——很好,照片的背景甚至是他的墳頭!
-
祝宵其實是在和鄔興東聊巨額遺產的事——鄔咎留下的遺產太多了,他不知道怎麼處理,至今還沒怎麼動過。
剛好鄔興東是一個律師,接過一些經濟方面的案子,認識許多資產豐厚的大老闆,對這方面相對熟悉一些。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像瘋了一樣震動起來。
祝宵打開一看,全是「陰陽通」app彈出來的消息。
【?你旁邊那男的是誰】
【你對他笑什麼?】
【你還帶他來我墳頭?】
【服了,真是死了都給你氣活了!】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www.dubiqu.com。筆神閣手機版閱讀網址: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1.0421s 3.87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