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之戀殤 第十八章 井中女屍 （上）

    皇后因為公主一事，雖然太后並無極其嚴重的懲罰，但終究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她被太后禁足坤寧宮一個月，並且暫時免去掌管後宮的所有權力，太后並把部分權力暫時分派給了淑妃。也就是說，這一個月，宋倚晴空有皇后的頭銜，並無任何實權，一個後宮之主居然淪落到被禁足的地步，得多大的嚴重性，這個懲罰一點兒也不輕。

    皇宮有一條規矩是，主子犯錯，奴才也要受罰，理由是奴才沒有做到勸慰的責任。因此，因為皇后的緣故，坤寧宮的奴才們也受到牽連，除了孫姑姑、太監總管張制張公公、侍婢惜映等皇后貼身的奴才以外，下面一干人等，包括太監、宮女、侍衛在內，全部調離坤寧宮，到宮中各處做一些低下、極其辛苦的事情以示懲罰。

    孫姑姑看著昔日人來人往、奢華熱鬧的坤寧宮，變成如今人丁稀少、門前冷落的宮殿，她心中對於皇后的做法，十分不解。

    「娘娘，您這樣做值得嗎？」

    「孫姑姑，值得，絕對值得。」

    「可是，娘娘現在……」

    皇后從公主大婚過後就開始禁足，現在才是第三天。公主一事，皇后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她這麼做無疑是真真切切地為他人作嫁衣裳，而自己不僅一無所獲，並且最後落個被罰的下場。孫姑姑始終不懂皇后的心思，想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同時，心裡也為皇后抱不平。

    也是，堂堂一個國母，居然如此不在乎自己的地位和權力，在孫姑姑和別人看來，皇后是自找苦吃，甚至是自甘墮落。

    「現在不是很好嗎？一切木已成舟，塵埃落定。」

    「很好？恐怕好的是別人，公主和薛均如願以償，太后和公主母女和好如初，最好的是淑妃，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得副後的權力。而娘娘呢，您得到是責罰，這好在哪裡？」

    「好在自在悠閒啊！姑姑，你沒有『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感覺？況且只是一個月而已，很快就過去了。」

    「娘娘，一個月可以發生很多事，也可以改變很多狀況，一個月的時間實在太長了。」孫姑姑話裡有話，她試圖在提醒皇后宮之中，風雲變色只在頃刻之間。

    「姑姑多慮了。」皇后頓了頓，「只是有些地方很奇怪，姑姑你沒發覺嗎？」

    「娘娘的意思是？」孫姑姑對皇后的話並不理解，她有些疑惑。

    皇后見孫姑姑這般，她想了想，一切已經過去了，她也不想再去深究，也許那是碰巧而已。「沒什麼了。」

    「娘娘，您沒事吧？」

    「姑姑，本宮能有什麼事。」

    然後，皇后全然不理會孫姑姑的反應，她走到窗戶旁朝外面看了看，「這些天，寢宮從來沒有過的寧靜。」

    「這並非好事。」

    「姑姑，此言差矣！這般的安靜，本宮求之不得！」

    「娘娘，您……」顯然，孫姑姑有點被氣到，面對皇后，一時語塞。

    皇后並沒有理會姑姑，而是靠在窗戶旁，抬頭看看了高掛空中的太陽，看著萬里晴空，「今天天氣不錯，微風習習。孫姑姑，吩咐奴才把本宮的古箏和香爐放到雨欣亭里。」

    「娘娘，您這是……」孫姑姑聽到叫喊，一時反應不過來。

    「本宮很久沒有碰琴了，技癢了，快去準備吧。」

    「是。」

    皇后徑直走出寢室，來到室外，皇后心中感嘆，仿佛昨天還在賞著春季里的百花，轉眼之間已是炎炎的夏日，她站在陰涼的亭子裡，感受盛夏的炎熱和暖風。雖然她現在已不是大權在握的皇后，但是這樣的她絕對是最輕鬆的，用她自己的話來說是自在悠閒的。

    她看著像火球般的烈日，賞著夏日裡獨特的、不染淤泥的蓮花，聞著其沁人心脾的清香，聽著樹上的蟬鳴，是那般的愜意和舒坦。

    「娘娘，已準備妥當。」

    「嗯，放著吧！」

    「是。」

    站了一會兒，皇后緩緩地在古箏前坐了下來，並輕輕地撥動琴弦，香爐里香氣四溢，清新怡情。皇后所彈曲子宛如淙淙流水那樣地輕柔流暢、延綿不絕，在輕快中又夾雜著幾分沉重，在流暢中卻有些許的哽咽，像是有情亦非有情，似乎無情又卻非無情，彈者無心，聽者有感。

    皇后自彈自感，不覺突發情思，面對著此情此景此曲脫口吟出：

    情思飄逸蓮花動，

    飲者無心醉香盅。

    清風軒池伴日重，

    亭內弦樂勝金鐘。

    接連數日，皇后終日沉湎於箏琴彈唱，醉心於栽花種草，於宮中之事不聞不問，日子過得悠然自得，十分愜意。

    而依然留在坤寧宮內的三個奴才，對皇后的行為非常不滿，他們十分失望，似乎可以預見坤寧宮往後的情景了，只有皇后一個人自得其樂，絲毫不在乎。

    夏季還有另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暴雨繁多，尤其是夜晚。經過大雨的洗禮，雨過天晴，皇宮變得格外的乾淨明麗，屋檐琉璃、柱上浮雕，越發顯得清晰易見，皇宮就越發顯得金碧輝煌、高貴肅穆，讓人更加望而生畏，不可靠近。

    這晚，皇宮裡的一切一如往常，是那樣的清冷，那樣的靜謐，且又透露出一種毅然的冰冷、詭異的平靜。晚上的雨水在黑暗中肆無忌憚地肆虐著，撕裂性的閃電劃破長空，在天幕上劃出一道道凌厲刺眼的光痕，暴雷在空中發出懾人的轟響，似乎對人間之事發出憤憤不平之音。

    宮裡如晝的燈火在隨著狂風搖晃，還伴隨著風的嘯聲，搞得極度奢華的皇宮給人一種莫名的陰森恐怖之感，就連空氣也透露出冷酷的氣息。

    宮裡的走道上不見一個人影，所有的花草樹木，在風雨中飽受折磨與摧殘，就連池中的荷花也難於倖免，花瓣零落，花枝彎折頹喪，樹葉被狂風吹刮飄落，樹影搖晃。突然間，似乎有一個神秘的人影在飄走，但眨眼的片刻功夫便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