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被安上「夢遊症」帽子的後果是楊戩又逼我喝了半月的苦藥,而且果如他所言時時刻刻伴我身邊不離左右。白日他若去出公差,能帶我的儘量帶著我,不能帶我的就命黑鷹與哮天犬看著我。我想他有膽就應該把我和哮天犬單獨放一起,就像把羊擱在狼嘴邊一樣考驗一下狼子野心。晚上,他還真的在我房內屏風外頭安了一張臥榻。我感動於他的無微不至,又反感自己像個犯人一樣被監視著,不得自由。
「楊戩,這樣下去真的好煩哪!」我躺在床上,看著燈架上那盞紅燭,無聊地對屏風外頭的楊戩喊話。忽見楊戩滿臉漲紅從屏風外頭闖了進來,我唬得坐起身,拉過被子遮住自己僅穿了褻yi的身子,吃驚地看著他道:「你你你,你要幹嘛?」
楊戩喘著粗氣,眼白上布滿血絲,直直地看著我,聲音粗啞道:「你知道這樣下去,我也覺得好煩嗎?」
「那你不要看著我啦,我答應你絕不在夜半溜出真君府去,行嗎?」我咽了咽口水,戰兢兢看著楊戩,生怕被楊戩活剝了,他正一口一口咽著口水,喉結一上一下?q動著,像是要吃人的樣子。
「不行。」楊戩道。
「那我答應你白天也不溜出去,我發誓!」我伸出三個手指起誓。
楊戩上前一步,握住了我的肩,他的急劇的氣息熱熱地噴在我的面頰上,目光里兩團濃郁的火焰似要把我融化了,我頓覺自己渾身燥熱起來。只聽楊戩啞聲說道:「我是想從屏風外頭搬到屏風裡頭來!」說完便侷促地看著我。我的臉頰辣燒灼著,整個腦袋都要被燒暈了的感覺。我不敢看楊戩,目光在紅帷羅帳間轉悠,嘴裡嘟噥道:「那哪行?名不正言不順的……」
「所以咱們成親吧!」楊戩熱烈地懇求,我瞬間震住,腦袋裡嗡嗡作響,此後楊戩說什麼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楊戩求婚了,求婚之後就搬出了我的臥室。我卻一下被動了。擺在我面前的不是答應不答應兩條路,而是只有答應一條路。且不說失憶之前,他與我在天庭有過什麼刻骨銘心的過往,單說在真君府里的日子他待我的點點滴滴,我除了以身相許,別無其他報恩方法。
可是真的答應嫁給楊戩,我心裡又莫名猶豫。與哮天犬的過結令我無法在真君府內身心無拘。轉念又想,哮天犬對楊戩總是忠心耿耿的,或許我嫁給了楊戩,他就不再對我充滿敵意了也未可知。左思右想,坐立不安了大半月,我還是答應了楊戩的求婚,再不答應他,他非得憔悴而死,每次巴巴的在園子裡碰見,總是鬍子拉碴,一副為情所困的模樣。而我一見他就心虛地掉頭而走。每當那時,眼兒媚兒那兩個鬼丫頭就在旁邊一唱一和地使壞,一個說「為伊消得人憔悴」,一個便答「衣帶漸寬終不悔」。我佯裝惱羞成怒地要打她們,她們就嬉笑地躲走,留下我一個人站在滿園翠色中嬌羞難當。我是喜歡楊戩的,不是嗎?那為什麼要猶豫,為什麼不答應嫁給他?我在矯情個什麼勁?
正千絲萬縷剪不斷理還亂之際,楊戩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撞入我的眼帘。我條件反射地扭頭就走,楊戩喊住了我:「絳珠!」我鬼使神差停住了腳步卻忸怩地不肯轉過身去。楊戩已經走到我跟前來,他聲音苦悶,近乎哀求地問我:「還要多久才肯答應嫁給我?」
他的問話實在有些霸道,不是問我決定嫁還是不嫁,而是問我決定什麼時候嫁,他似乎吃准了我非他不嫁似的。我有些不悅道:「我們都是神仙,你確定我們能成親嗎?」
「從前在天庭是不能,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已然被驅逐出天庭,在這灌江口安家落戶,聽調不聽宣,我要成個親,誰又能奈我何?」楊戩高傲而自負地揚了揚下巴。提到這茬,我便心軟了,媚兒曾經說過楊戩是因為我才被天庭驅逐的,他為我的確放棄了天庭的顯赫仙位,再看眼前的人,玉樹臨風,卻是憔悴無奈的。他為我的確受了許多煎熬吧?我頓覺愧疚萬分。
「楊戩,」我柔聲道,「委屈你了,你真的決定和我成親,而不怕你的天君舅舅追究責任嗎?」
「我現在是地仙,受的是人間的香火,不拿天庭的俸祿,也就不畏懼他什麼。土地公還娶土地婆呢!」楊戩目光灼灼,握住我的手,道,「絳珠,只要能娶你,我什麼都可以舍下,大不了我連地仙都不做。」
「楊戩……」我鼻子一酸就投入楊戩的懷抱。此生有人待我如此夫復何求?
「你答應嫁我嗎?」楊戩喃喃地問。
「我答應。」我把臉貼在楊戩寬闊的懷裡,早已淚濕眼眶。而楊戩如聞倫音佛旨天君令,興奮地抱起我就地轉圈。
接下來的時間,真君府上下歡合,齊齊籌備我和楊戩成親事宜。真君府內每一寸空氣都聞得見喜慶的氣息。成親前夕,我在園子裡百無聊賴地走著,滿眼的大紅顏色鮮艷熱鬧,卻把我的心情襯托得分外落寞。待嫁之心不僅不熱烈,反而還這般畏縮,我有些搞不懂我自己了。在這真君府內睜開眼的那一刻開始,我又何嘗懂過自己?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我是絳珠,絳珠又是誰?我的生命因為失憶被徹底割裂成兩截,我對前一截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完全沒有記憶。下一截的生命本來應該建立在前一截的生命之上的,可是我的前一截虛空了,後一截的生命從此成了空中樓閣。試問,空中樓閣與無根的浮萍有和區別?都是說散就散,說倒就倒的吧?
我期期艾艾地坐在園子亭中,覺得無邊無際的寒冷自四面八方襲來,我像溺在水中的落水者,絕望地等待未可知的結局。
哮天犬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他一臉陰森詭譎的笑容站在我跟前,我一震,隨即瑟縮起來。來者不善。
「你要幹嘛?」我緊張地問。
他唇邊扯出一抹冷笑,「你也會怕死嘛!」
「開玩笑,死誰不怕?」我無語了。
「那你們可想過你們結果阿狐性命的時候她是不是也會對死亡心存恐懼?千年的道行毀於一旦,到最後還要淪為天君取悅你的工具,你想過阿狐的感受麼?」哮天犬從腰間解下那枚狐狸掛飾伸到我面前,目光恨恨地逼視著我,每一字每一句都含著怨憤。
「等等,黑鷹告訴我害死你朋友的是天君和湘妃娘娘,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只是絳珠啊!」我百思不得其解,苦惱至極。
哮天犬斜睨著我,唇邊一抹陰險的笑,「想知道真相嗎?今晚子時,灌江岸邊,不見不散。」哮天犬說著就揚長而去,留我一個人在亭中為難。
去?不去?去了有真相,不去至少安全。可是我寧要那真相。我決定再賭一次,我賭若哮天犬再次推我入水,我還能遇到那些好心的鮫人。
入夜,我早早就歇下了,心裡卻打定主意,等府內眾人都睡熟了就去灌江岸邊密會哮天犬。楊戩來探我,親自送了嫁衣過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整個人都神采煥發的,更襯托得原本俊逸的面容添了風liu。
我含著一抹嬌羞,身著xie衣也不避諱。明日若我還活著,勢必做他的新娘,也就無需避諱;明日若我死了,今日讓他見著我在閨房之中的私密情態更無需避諱了。
「絳珠,明天你就是我的新娘,你高興嗎?」
梳妝鏡中映現我與楊戩緊緊相擁的身影。
「高興……」我軟語呢喃,自是十分沉醉。想到今夜我已然決定赴哮天犬的生死會,沉醉之餘更是傷感。
「絳珠,太好了,明天之後我們就永遠在一起,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了。」楊戩繼續情深意篤。
我心裡酸酸甜甜,抬頭看楊戩,楊戩的眉目間情意繾綣。我的手指輕輕觸摸他好看的五官,最後落在闕庭那一抹棕紅之上,「這裡也有一隻眼睛嗎?」
「有,這隻縱目為心愛之人而亮,也為心愛之人而盲。絳珠,有了你,這隻縱目永遠都是雪亮明淨的……」楊戩言語間,那抹棕紅就變淡變晶瑩,最後一隻亮晶晶的神目便出現在他的闕庭之上。
我訝異地張大了嘴,面上笑著,心裡卻有無數的酸楚在翻湧:楊戩,若今夜我死了,你的眼睛就從此盲瞎嗎?這樣思忖間,心已疼得絲絲縷縷。
「楊戩,感謝你這麼愛我,我也愛你……」
楊戩的吻已經落了下來,那纏mian婉轉的吻駐留在我唇上,我小心回應著他,心裡悸痛不已。許久我們放開對方,楊戩臉上潮紅一片,想來我與他定無二異。
我送楊戩出門,與他揮手道別。望著他修長的背影消失在抄手遊廊的夜色中,我的心再次悸痛起來。
楊戩,讓我祈禱,今夜我能活下來。活下來,我便是你的新娘,永生永世追隨你,不離不棄,永遠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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