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圭首都蒙得維的亞的國際機場名字叫做「卡拉斯科」,和眾多機場一樣,隨著大都市的國際化,卡拉斯科機場的新航站樓修得越發高端大氣上檔次,體現著烏拉圭社會和諧,經濟進步,人民生活欣欣向榮……
逐漸被廢棄的機場舊航站樓,則用來飛一些國內航線,而在烏拉圭男子國家足球隊今天以4比2擊敗做客的中國隊3小時後,舊航站樓負一層,某個廢棄的貨倉鐵門「嗞嘎嘎」地被推開了一米有餘,
「啪」,貨倉里的燈泡們亮了起來。
兩個黑衣人在幽暗的貨倉里,面對面緘默對立著,
杜昔捏了捏拳頭,剛想把背包往地上一扔,吳麟一記右勾拳已經帶著風掃了過來,杜昔閃避不及,連人帶背包被捶在了地上。
吳麟上前一步:「你對我有意見場下隨便怎樣!但上了球場……」吳麟還沒說完,地上彈起的飛腳狠狠踹在了他胃部。
吳麟跌跌撞撞連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久未有人跡的貨倉地面揚起大片塵灰。
杜昔右手一撐地,站起身啐出一口破皮血:「老子用不著你這個兔崽子教訓我,你瑪你以為你有錢就狂拽酷炫?全天下都要圍著你屁股轉?」
杜昔提著右拳正準備上去對著吳麟補上兩拳,沒想到大球星的體質不僅僅是一流,吳麟雙手往地上一壓,飛身而起一記直拳,杜昔平著就飛了出去,下顎被重擊打得劇痛,直至摔在硬水泥地上,腦袋裡都是一片空白。
「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吳麟鐵著臉上前,左腿膝蓋往失去反抗能力的杜昔身上一壓,左手提起杜昔衣領,右手掄起又是一拳打在杜昔左臉頰上:「你需要清醒一點,我沒什麼了不起,你也沒什麼了不起,我們都只是中國隊的一員,我不管你人生態度怎樣,國家隊不是拿給你做遊戲的!」
忽然,看似軟綿綿的杜昔左腳膝蓋一頂,正好頂在吳麟要害,吳麟慘叫一聲,捂住下體倒地。
杜昔從地上翻起,騎在吳麟身上,左右拳雨點般砸往吳麟身上,
「那你以為足球什麼?不是娛樂是戰爭?你踢球是為了政治?還是你吳麟需要一個亞洲冠軍給你光彩的足球生涯畫上圓滿?中國隊沒救了,中國足球早就沒救了,你一個人裝什麼逼!你知道國內那些足球圈裡的人怎麼混飯吃嗎?你知道以前老國腳回來聊天都說的什麼嗎?」
「連老天,都對中國足球絕望了!足球,在中國就是一項沒戲的運動!這個圈子裡,沒幾個真正想踢好的人!大家都只是討口飯吃!當球員成功率本來就低,贏了的勉強餬口,大部分失敗的要學歷沒學歷,要手藝沒手藝,」
「你不用怕房價高,你不用怕結婚彩禮貴,你不用怕給父母醫藥養老,但是我們怕!生活叫你跪,你就得跪!懂不?對這些人,說理想有個屁用!」杜昔停下拳頭,吼得口水四濺在吳麟身上。
「啊!」吳麟發出一聲野獸般怒吼,雄獅一樣從地上爆起,把杜昔掀到在地,接著活活單手把杜昔提了起來,騰騰往前沖了十來米,直到把杜昔抵在牆上,
杜昔閉眼,心知體格上差距實在太大,何況吳麟打起架來,居然也是實戰經驗豐富。
吳麟鐵一樣的拳頭懸在杜昔頭上2厘米處,凝住很久。
最終吳麟鬆手,把杜昔放了下來,「你說生活,我就跟你說生活,我才到荷蘭的時候,我爸為了送我出國,背了35萬的債,我在荷蘭靠給別人修自行車賺錢,每天除了練球,還要去停車場洗車,那個時候,我14歲半,」
吳麟退後兩步,摸摸身上被杜昔重擊的痛處,別看杜昔瘦小,打人不是一般的痛,吳麟呲了呲牙,真疼!
大球星腳一軟,坐在滿是灰塵的地上:「在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如果我踢不出來,我老爸就要幫我還債,一直還到退休,甚至賣唯一的房子,可我在阿賈克斯青年隊就是沒位置,你又知道嗎?」
「你可以說我運氣好,我遇見一個老球探赫普斯,18歲的時候,他帶著我跑遍了大半個歐洲,可就是沒球隊肯要我,我是不是就該跪了?就該回國跑關係跑人情?」
吳麟一垂頭,也從嘴角吐出一口碎血,「我在狼隊……」
「這個我知道,」杜昔連忙舉手阻止:「我心橙色有寫。」
吳麟無奈地笑了起來。
隔了半晌,杜昔也笑了起來。
男人與男人,要說真心話,要不就喝到掛,要不就干一架。
「我這場球已經踢得很認真了,我以前在國內從來沒這樣跑動過。」杜昔喘著氣,也坐了下來。
吳麟沒再說這個問題,而是望著地下貨倉昏暗的燈光:「有的事情,不是我生活在天堂,不知人間疾苦,而是你們在井底,不想爬出來。我在英國生活了好幾年,真的感觸很深,人家紐卡斯爾,人家伍爾夫漢普頓,以前都是工業重鎮,都做錯過,大家都錯過,誰都錯過,」
「英國人的河水也曾經漆黑,枯乾,甚至斷流,但那樣就一句,你懂我的苦嗎?就任隨它越來越糟?英國足球被歐洲封殺過很長時間,那時也就一句,我們的俱樂部窮到無法運營,我們球員生活條件都不好,就不搞了?」
「那現在世界上最好的聯賽從何而來?」
「你去看看現在英國的前工業城市,哪座不是鳥語花香,那條河不是清澈奔流?」
「中國足球再失敗,從1980年到現在,30年而已,就因為這30年的彎路,我們就一盤否定它嗎?中國人就從此不踢足球?中國聯賽爛了十年,就由它去死?」
「你又知不知道多少少年足球教練還在堅持?你又知不知道多少對足球還有一片熱誠的中國足球人在咬牙撐下去?你大哥「獵豹」用做生意錢搞的足球學校是假的?你沒去過?」
杜昔沉默了。
吳麟挽起衣袖,擦擦嘴角的血:「杜昔,你一直搞錯了一件事,我吳麟不是什麼聖人,我向來不認為自己需要得到什麼榮耀,如果我的國家隊是巴西,我可以連國家隊都不進,因為巴西隊還有內馬爾還有卡卡,還有胡爾克……」
「但我偏偏是中國足球的幸運兒,你知道嗎?有的事,不是我想做,我也想天天窩在家裡打遊戲陪女朋友。可是,有時我想想我啟蒙教練,想想在場邊給中國隊擂鼓的東北大叔們,想想我回國看到的踢少年足球那些孩子……我能力不算大,我不能改變中國足球國內現狀,也不能讓全中國多出幾十萬個業餘免費球場,可我願意盡我能力範圍,幫中國足球一下,」
「我能想到的,就憑藉自己在歐洲站穩的這一點點腳跟,把國內一些最有潛力的球員拉過來,坦白說,西歐這裡足球土壤就是肥沃很多,一個中國球員站穩了,就能拉兩個,兩個站穩了,就能拉四個,能夠有一批中國球員踢好了,中國隊就能出成績,哪怕就是幾年,十年,或者僅僅一兩次大型杯賽,」
「但杜昔,你知道嗎?中國足球就缺這個,就缺一個鼓勵,一次轉機啊!」
吳麟軟軟坐在地上,臉上認真得像個小孩:「一個亞洲冠軍,也許國內幾十家快倒閉的足球學校就可以撐下去,一些快被改建成房地產的球場就可以喘口氣,也許上萬的孩子就會想,我也要踢足球!而其中,也許就有一個未來的C羅,梅西。」
杜昔一直沒有說話,可這廝的老臉上,沒有再浮現不屑的笑,杜昔上前,對吳麟一伸手:「都是「也許」。」
吳麟一把拉住杜昔手,站起來:「都是「也許」。」
也許,不是必然,但已經值得拼搏!
「行,」杜昔一拳輕輕打在吳麟胸口,壓低頭,不讓大球星發現自己有點濕潤的眼眶:「我被你說服了,我給你傳球,我和你一起去幫中國隊拿回亞洲杯,只是----」
「只是?」吳麟仔細認真地看向杜昔:「有什麼直說,都行。」
「我們登機時間是多久?」杜昔問。
「艹,」吳麟連忙奔向遠處地上兩個背包:「完了,要過時間了!」
杜昔呸了一聲,快步追了上去:「尼瑪要是誤機了,你得出錢給老子補票!」
久久未使用的廢棄貨倉吊燈亮起又熄滅,除了一片類似野獸搏鬥的痕跡,再沒留下什麼……
可,在地球遠端,另一片大陸某個國家男子足球的命運,從此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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