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咱們找個屋子裡說如何?這裡可不是說話的地方,這大雨天的,你不覺得冷嗎?」
「不覺得。」
「那,那我能先站起來麼?地上都是水,我——」
「不行。」
白色的髮絲自來者的黑色兜帽下露出了少許,沾染著雨滴的發梢也在昏暗的雨夜下閃爍著銀色的光輝,但比起沿著對方手持的血色長劍不斷流瀉的雨水,發梢上的這點雨滴似乎也算不得什麼:「回答我的問題,否則你別想起來。」
「女俠饒命!女俠饒命!」段青舉著雙手擺出了求饒狀:「女俠有什麼問題,但問無妨,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最近都幹什麼了?」
「喝咳咳,咳咳咳咳——」
下意識想說出答案,段青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了過去曾經發生過的某個畫面,然後便把剛剛差一點脫口而出的說辭咽了回來:「因,因為有很多人堵著神山的門口想要求見的關係,我一直躲藏在語殤為我準備的住處,能不見人就不見人,哈哈,哈哈哈哈」
「那我為什麼會在大街上碰到你?」劍尖距離段青的脖頸更近了幾分,女劍士寒聲質問道:「你是怎麼大搖大擺出來的?還是說——這裡就是你的『住處』?」
「我,我又不是被關了禁閉,當然是想出來就出來了啊。」段青強辯的話音也隨著他的眼珠一同四處亂晃:「大雨只是封印了我的魔法,又沒有封印我的身體,在裡面被悶了這麼久,出來逛一逛不也是理所當然的麼?」
「既沒有被關禁閉,也沒有受傷。」平靜的話語隨之消散在了雨幕中,女劍士終於抬起了自己的長劍:「也就是說,現在的你沒有受到任何限制。」
「那你居然還不回來?」
一閃而逝的黑影中,巨大的骨刃從劍士的後背上拔出,沉重的劍嘯隨後也連同一聲喝斥再度劈落在段青的兩腿之間,將他的魂魄和周圍的雨水一同嚇飛到了半空:「你是不是不想回來了,啊?要是你真的不想回來的話——」
「別別別別別別動手!君子動口不動手!冷靜!冷靜啊!」
「我現在非常冷靜,不然我也不會後腳隨著格德邁恩尋到這裡來,還特意打聽到了你的去向哼,真是一個不錯的雨夜,酒館裡的酒是不是也很醇美?」
「被你這麼一嚇,再美的酒現在也早該醒了,更何況我剛才還聽到了不少有用的情報是真的!相信我!要不然誰大晚上的會在雨夜裡亂逛啊!」
「——真的?」
並未留下多少喘息空間的連續問答終於出現了片刻的停頓,女劍士的那雙冰冷的視線也從斜指向下的巨大骨劍邊緣偏移了少許,不過經驗閱歷無比豐富的段青當然非常明白,眼前的這位女子心中的怒火可不會就此平息消失:「我說,我可是魔法師,一直淋著這種雨,對我的身體可不太好。」
「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小心翼翼地看著眼前的白色鋒刃漸漸偏移開來,跌坐在地的段青終於長出了一口氣,他一邊檢查著周身一邊艱難站起,同時用動作小心翼翼地向著對方的身後指了指:「之前聽說面對你的敵人心理壓力都很大,今天我也算是切身感受到了——走這邊。」
「我可沒有把你當做敵人來對待。」
「可是我剛才感受到的殺意可是貨真價實的啊,那下意識的躲避也做不得假咳咳,雖然我知道,你可能只是在生我的氣。」
「你知道就好——我們去哪裡?」
「當然是回家了,我的臨時居所。」
穿過了呼倫族的領地,兩人冒著雨夜行走在草原之間,原本遍布在呼倫族領地中的星星燈光也伴隨著二人距離的拉遠而變得黯淡,最後隨著他們高度的升起而形成了環繞數座風車圍拱而成的稀疏光環:「——和我在天上的時候看到的那一幕是一樣的呢。」
「的確,下了這麼久的雨,別說是星空,就連太陽都很久沒有看到了。」
「不,我指的可不是真正的星星唔,現在那些星星還能不能稱得上是『真』的,現在大概也是值得商榷的一件事。」
孤獨地行走在通往神山的道路上,段青自顧自地說著這樣的話:「我指的是我在水元素之泉里看到的那些星星,它們在那個神秘的空間中不斷誕生又不斷湮滅,就像在用一萬倍的速度在演繹宇宙的歷程。」
「」
「這一趟的經歷,我應該有很多故事可以講給你聽。」
面對身邊女劍
士的沉默,灰袍魔法師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不過我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能再次見到你,我由衷地感到高興。」
大雨濾過的山道清澈而又危險,不斷流淌而下的水流也將岩石沖刷得格外明亮,駐足在其中一塊岩石上的段青還沒有完全說完這句話,自己那濕漉漉的法袍就被身側的一雙手臂用力環抱在了其中:「嗯。」
「我回來了。」
雨水中的空氣仿佛變得更加清新舒暢,二人在靜悄悄的雨夜中擁抱良久,率先鬆開了這個動作向前走去的女劍士隨後也一邊享受著自己剛剛取到的熟悉體溫,一邊用力拉住了對方的手:「快走吧,這裡可不是說話的地方。」
「總覺得這句話有點熟悉。」段青發出了促狹的反問:「是不是我剛剛說過啊?」
「看來你很享受這場大雨呢。」披著黑色斗篷的女劍士毫不留情地反擊道:「是不是對你的這場『作品』非常中意啊?」
「不會吧?他們興師問罪到了你那?」察覺到了對方話語中的信息,段青挑起的眉毛擠開了一小部分雨水:「禍不及家人,他們難道連這點道理都不懂麼?」
「也不是所有來找我的人都是來興師問罪的,其中也有一部分是為了『公事』。」女子用輕輕搖頭的動作作為回應:「當然,即便如此,這個領域也不是我所擅長的領域,所以——」
「我就跑路了。」
******************************
從神山腳下到達段青的隱居所是一段很長的距離,雨夜無疑也更加劇了這段攀爬路程的難度,不過對於自由世界已經點滿了各項屬性點的兩名高等級玩家而言,這樣的難度還遠不及「如何避人耳目」的難度來得更高一點——好不容易才將盤踞在神山上的各路妖魔鬼怪甩在了身後,二人終於在深夜回到了那頂靠近神山山頂的小小帳篷之中,被段青推入帳篷內的女劍士此時才將滿覆雨水的兜帽摘下,露出了屬於雪靈幻冰特有的那張精緻而又美麗的面龐:「神山這邊目前不是語殤和你的導師在共同管理麼?為什麼這一路回來還是和做賊一樣?」
「還不是因為這場大雨的錯。」隨後走進帳篷的段青無奈地指了指頭頂上方:「斷天之刃居住在神山避而不見——這是目前大家都知道的事實,所以就算真的要出門,我肯定也是要選呼倫族這種既不顯眼、又不太遠的地方。」
「也就是這一次的出門喝酒?」將盤結的白色長髮展開在自己的身後,雪靈幻冰面無表情地問道:「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你最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辦。」
她隨後得到了段青略顯心虛的一雙視線,以及他顧左右而言他的支吾之言:「那,那個在這裡呆的時間長了,總歸會有些心理壓力的嘛,男人發泄壓力的方式無非就那麼幾種,喝酒只是其中的其中的」
後面的話他沒敢再說下去,只因從對面那名女子那裡投射而來的視線已然變得更加冰冷了:「哦?那你倒是說說,你還有多少發泄的方式啊?」
「咳呃!沒,沒有多少種——哎哎哎哎!疼疼疼疼疼!饒命,饒命啊!」
「有我當你的女朋友也就算了,樓語殤的事情還沒完呢!這麼多債你不還,你還打算出去欠下更多的債不成?」
「這,這是什麼話?我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想法?你看我這雙真摯而又誠實的眼睛,還有我這顆天地可鑑的良心咳咳,你幹什麼?把劍放下,有話好說。」
「只是想讓你看看這把劍的變化而已。」
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雪靈幻冰隨後將自己的血色長劍丟到了段青的面前,然後緩緩落座在了段青剛剛因為求饒而趴在地上的小桌對面:「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我也沒有閒著,靠著芙蕾大帝留下的那些遺物以及鮮血之力的感應,我也找了幾個地方,尋到了一些線索。」
「哦?看來頗有收穫。」慶幸於對方沒有繼續找自己算賬,段青連忙捧著長劍將這個話題接了過來:「的確,血腥氣息似乎比之前變得更濃重了幾分你又殺了多少?」
「大概幾十個吧。」雪靈幻冰閉上眼睛回答道:「芙蕾大帝曾經造訪過的地方多半會有鮮血之力殘留,接觸過那些力量的魔物——甚至是死物——都會因此而得到『賜福』,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變異魔物』,無論是實力還是凶性都大幅增加。」
「看來你也經歷了不少惡戰。」段青忍不住嘆息了一聲:「沒事吧?」
「當然,我的力量又不會被這場大
雨所影響。」
手上浮現了一層幽邃的暗紅色,雪靈幻冰凌空將段青手中的長劍吸引到了自己的手上:「當然,大雨的影響不止在『魔法紊亂』這一方面,深境中的魔物也因為大雨而蟄伏了起來,回收不到更多的鮮血之力,我也只能暫時擱置這個收集計劃,回塔尼亞休息一段時間。」
「掐指一算,這也得經過了十幾天的時間了吧?」段青的語氣變得越來越驚訝:「居然出去了這麼久?而且還是一個人?」
「總比一直掛心某個沒事搞失蹤的傢伙強一點。」雪靈幻冰橫著眼睛將手中的長劍緩緩收起:「我還心想著若是你能提前回來,我也讓你感受一下『擔心』的滋味,結果你卻——哼。」
「雖然這一趟確實過得很慘,但最後這不是沒事了嘛。」面對白髮女劍士又一次抱著雙臂別過頭去的模樣,段青急忙再次安慰起來:「而且我也不是一個人去的啊,這不是有凝蘭一直陪著的麼?雖然——」
「她的情況怎麼樣?」
「還好,目前還在休息。怎麼,還沒去看望她?」
「之前聽語殤說她的『老毛病』又犯了算了,今天太晚了,還是等明天吧。」
「不用擔心,我覺得她這次一定可以重整旗鼓,而且——」
用魔法的爐火烤炙著自己身上的余水,段青宛如變戲法一般將一杯熱好的茶推到了對方的面前:「一定會比之前更強。」
「你們兩個之間一定又發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情。」接過了對方遞來的茶盞,雪靈幻冰再度剜了段青一眼:「不過看在凝蘭如此盡心盡力的份上,我就不繼續追究了。」
「真是奇怪,即便你不知道這中間的故事,你依然對凝蘭保留了極大的信任。」將一隻手支撐在了小桌上,段青頗有興趣地望著對方:「能告訴我原因嗎?」
「因為我曾經也是楚家的千金,對僕從這樣的存在比較了解。」雪靈幻冰隨意地回望了一眼眼前的魔法師:「即使是擁有再強大的實力,大家族中的僕從多數還是忠心耿耿地依附『主人』而活,更何況是像凝蘭這種生來就已經與你相依為命、從小就接受了『死士』訓練的人——」
「無緣無故將她從你的人生軌跡中剝離,實在是過於強人所難了一些。」說到這裡的雪靈幻冰也跟著支撐起了自己的下巴,用閃爍的目光回望著段青:「就算不考慮你們段家毫無人性的『培育』,你覺得她會主動離開你麼?」
「這個問題我倒是可以回答。」迴避了對方的目光,段青撓了撓自己的臉頰:「不過我怕這道題會把我的命送掉。」
「那就讓我們談一些正事那。」雪靈幻冰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微笑:「前兩天的時候,落日孤煙曾經在塔尼亞登門拜訪過我,為了『比賽』的事情。」
「猜猜看,他想說什麼?」
一手晃動著茶杯,雪靈幻冰衝著對方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3s 3.703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