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打攪了。」風度哥後退一步,熟練地關上了盥洗室的門。
他顫抖著想上鎖,可惜這種老式盥洗室的門沒有鎖。他向四周張望,想找到什麼類似沙發之類的重物把門堵住,但附近的走廊很空曠,什麼東西都沒有。
門後面叫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已經逼近了,風度哥別無他法,只得自己死死抵住房門,不讓女屍破門而出。風度哥的力量屬性還行,居然和她陷入短暫的僵持。一陣叫人牙酸的聲音傳來,讓人毫不懷疑,此時門後面的女屍正用尖銳的指甲扣著門板。
安靜了片刻,風度哥正要附耳傾聽,隨即,一聲「咚!」的巨大聲音在門後炸起,他感覺到一股巨力傳來,像是有攻城的木槌正在後面錘擊。他被那股大力推了個趔趄,差點就要摔倒。危急時刻,腎上腺素加速分泌,基因鎖解除,人體的潛能被壓榨出來,他身體前傾,雙手死死抵住木門,像是個在大壩前抗洪救災的關防戰士。
風度哥進入應激狀態,人物的「生存本能」特質被觸發了,通過體力槽消耗,提供給他比平常狀態下更高的力量屬性。
【生存本能:受到攻擊導致你的生命減少超過50%,或極度驚恐時,進入應激狀態並持續消耗體力。在該狀態下,力量屬性上升50%,生命回復速度上升100%,體力消耗減少50%,異常豁免上升2個等級。應激狀態結束後,進入耗竭狀態】
「咚!咚!咚!」又是連續幾聲巨響。
風度哥短時間還撐得下去,但那盥洗室的門要先撐不下去了。這屋子本就老舊,又是和式裝修風格,木材用的是造價低廉的壓縮木板,而不是硬質的實木。女屍連續攻擊同一處,木板微微凸起,凸起處很快崩出一道縫隙。
又是「砰」的一聲,縫隙徹底破開了一個裂口,一隻白骨的手臂從裂口處探出,幾乎抓破風度哥的脖子。那條手臂向四周不斷揮舞,似乎要以這個裂口為中心把木門徹底撕碎。風度哥情急之下也顧不上別的,一把抓住那根臂骨。入手是一股陰冷潮濕的觸感,像是他現在抓著的是一塊冰。
揮舞的白骨手臂抓破了風度哥的肩膀,但他不管不顧,依然死死頂住房門,兩手握緊,把那根手臂逆著膝關節倒扣。白骨手臂試圖收回,但槓桿的力學原理決定了此時風度哥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門後的女屍憤怒了,烏黑的頭髮順著裂口處探出。黑髮扭曲著,沿著風度哥的手臂纏繞上來,就要鑽進風度哥的血肉里,像是一個條條叮人的螞蟥。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風度哥急得直哆嗦:「老陸救我!」
彈幕上只打出了三個字,「小拉達!」
風度哥腦中一片空白,本能地聽從指令,他喊道:「小拉達救我!」
他喊聲的回音還未消散,只見一抹紫色的身影一閃,小拉達高高躍起,鋒利的門牙划過。聽見「嘶」的一聲,纏住風度哥手臂的黑色頭髮居然應聲而斷,像是撕裂一匹絲綢。
風度哥手一軟,沒有抓住那隻手臂,被它趁機收了回去。那女屍被小拉達攻擊得手,卻也不著急繼續發難。風度哥肩膀上的傷口往外冒著血,把上衣一大片染成紅色,但他好像沒感覺到疼痛似的,依舊死死地抵住那木門。
女屍不再動作,周圍忽然就安靜下來,只剩下風度哥急促的喘息聲。他依然不敢撒手,他一想到那可怖的東西正悄然站在門後,只與他一牆之隔,他就感覺手腳僵硬。他不敢透過那裂開的孔洞看去,擔心一湊近,就看到一個黑洞洞的眼洞。
風度哥哆嗦著說:「老陸,接下來我應該怎麼辦?」
此時,正趴在帳篷里,通過直播間觀看風度哥第一視角探靈的路諍也被嚇得不輕。好一會兒,他急促的心跳才漸漸平緩。
路諍想了想,說:「我有上中下三策,可供霸王驅使。」
風度哥臉色發白,不知道是嚇的還是氣的,他一臉蛋疼,「拋梗也分下場合吧,你看現在氣氛合適麼?有什麼辦法快點說!」
「上策是,現在就打開房門,召出妙蛙種子,和小拉達合兵一處,破釜沉舟干他丫的。相信我,你能反殺!」
「反殺你妹呀,那可是惡靈。」風度哥苦著臉:「你見過幾部驚悚靈異類的電影裡,主人公能反殺惡靈的!」
「殭屍道長?」
「你他媽怎麼不說三打白骨精?」風度哥委屈:「拜託,林正英他老人家是專業對口,而我既不會畫符也不會法術。」
路諍說:「可是咱們這個遊戲叫『精靈寶可夢』,不是『陰陽師』,咱們這個片場沒有惡靈的設定。」
風度哥聽著這話覺得有點耳熟,他說:「可你他娘的之前還振振有詞說這地方鬧鬼!現在這鬧的鬼就在老子對面!」
「你是不是有什麼誤解?」路諍說:「我口中的鬼和你口中的惡靈不是同一個東西。我說的鬼是指幽靈系寶可夢,雖然幽靈系寶可夢大多數長得有點陰間,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清秀可人型的。」
「行了吧,有些單身久了的貼吧網友還覺得貞子她老人家長髮及腰清秀可人。」風度哥吐槽說。
路諍說:「總之,咱們這個片場的鬼本質還是寶可夢,你的妙蛙種子要是等級夠高,不僅能夠輕鬆實現反殺,你要是樂意的話,甚至可以用藤鞭給你現場表演個龜甲縛。」
風度哥簡直痛心疾首:「哎,怪我一時糊塗,交友不慎,居然結識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連鬼都不放過!」
他一連吐槽好幾句,緊張的情緒倒是發泄出來不少。冷靜下來之後,他回想起之前被女屍頭髮纏住時,小拉達只一擊就為他脫困的樣子。說不定那鬼東西真的只是外強中乾?可老子現在是全村唯一的希望,一定要謹慎!風度哥天人交戰。
風度哥問:「中策呢?那中策是什麼?」
「不召喚妙蛙種子,只用小拉達進行反殺。」
「滾!」
「好吧,」路諍無奈:「可問題在於,如果這區區一隻骷髏小怪都能把你嚇得雙腿發軟,遇到更棘手的可怎麼辦呢?半夏她們現在不知所蹤,說不定已經落在地牢BOSS的手上,你以這唯唯諾諾束手束腳的樣子去挑戰BOSS,不是純屬白給麼?」
「軍師的意思,還是要破釜沉舟?」風度哥深呼吸幾次,眼神漸漸變得兇狠起來,「行吧!」
他揮手丟出精靈球,道:「妙蛙種子用藤鞭攻擊!」
女屍怪物從門後竄出,妙蛙種子的藤鞭正好攻去,將她綁了個結結實實。女屍的攻擊手段主要依靠頭髮和手臂,不巧這兩者都沒有妙蛙種子的藤鞭長,她沒法攻擊妙蛙種子,只得撕扯著身上的藤鞭,視圖從「龜甲縛」中掙脫出來。
「小拉達,電光一閃!」趁其病要其命,風度哥果斷指揮小拉達進行偷襲。
小拉達高高躍起,猛撞在女屍的身上,把她撞倒在地。風度哥自己也從一旁抄起裝飾用的花屏朝摔倒的怪物頭上猛砸。女屍身上陰森恐怖的黑氣似乎散去了不少,又一輪攻擊後,女屍摔倒在地,全身的骨頭在地上散落得七七八八。
「搞定了?」風度哥一步步逼近,觀察那具白骨,一旦失去了陰森氣息,那就好像只是很普通的骨頭,和塑料模型也差不了多少,沒多嚇人了。他從地上撿起一根骨頭,好像是大腿骨,搖了搖頭:「可惜沒爆出點裝備什麼的。」
他正要把骨頭丟在一邊,路諍說:「等等,骨頭上好像有什麼痕跡!」
風度哥湊近觀察,在那根骨頭上看到幾道極深的刻痕:「這是刀傷?還是用斧頭砍出來的?」
「不知道,不過看起來和造成地板上劃痕的兇器一致。這個骷髏怪物是兇殺案的受害者之一。」
風度哥半蹲在地,正要再看看地上的其他骨頭,這時,那顆骷髏頭上的頭發動了一下。風度哥臉色急變,往後連退了好幾步。在他震驚的注視下,陰森的氣息再一次出現,那些七零八落的骨頭顫抖起來,緩緩靠近,好像是一具被肢解的屍體正在復生。
女屍的脊椎骨率先豎了起來,然後是兩條臂骨和腿骨,最後她撿起地上頭,戴在脖子上。
風度哥目瞪口呆:「怪物復活了!要再殺它一次麼?」
路諍趕快打字:「別!這個怪物根本不是正主,應該只是被幽靈系寶可夢遠程控制的傀儡,你剛才只是打散了操控它的幽靈系能量而已!但這裡是幽靈系場地,幽靈系能量無窮無盡,不解決正主,你打散多少次都沒用!」
「那麼我該怎麼做呢?」
「先撤!」
風度哥收回移速較慢的妙蛙種子,撒丫子就跑,小拉達緊緊跟在他的後面。剛一開溜,女屍已經幾乎拼湊得完整了。可能她意識到風度哥懼怕她了,在後面緊追不捨。它雙手雙腳伏地爬行,速度極快,上下頜骨碰撞,發出叫人膽寒的磨牙聲。
風度哥用出吃奶的勁百米衝刺,幾秒鐘後,看似狹長的走廊就跑到盡頭。他無路可逃了,情急之下推開一處的房門就鑽了進去,反身緊扣住大門。
女屍的腳步聲在門外迴響,漸漸沒有動靜了,似乎她並不準備追殺進房間內部。風度哥附耳在門上傾聽,過了好一會,依然毫無動靜。但他不敢開門,擔心一開門就看見那女屍靜靜站在門外,給他一個開門殺。
風度哥緩緩調整呼吸,腎上腺素的效果逐漸減退下去,他終於感覺到了疲憊,肩膀上被女尸利爪劃破的傷也開始疼了起來,「老陸,那怪物殺不死,怎麼辦?」
路諍說:「看來你只能一邊和怪物玩躲貓貓遊戲一邊調查了。」
風度哥想到要在黑暗中調查,背後隨時還會有造型驚悚的怪物嚇他一跳,臉色逾發苦澀:「策劃快住手,這根本不是精靈寶可夢。」
「所以我早讓你別瞎摻和了,現在開溜還來得及。」
「這可不行,我來都來了,」風度哥說:「況且我可是霸王再世,只有戰死的西楚霸王,哪來開溜的西楚霸王?」
路諍的彈幕又飄了過來:「有一說一,你剛才落荒而逃的樣子可不像西楚霸王,反倒像是彭城之敗後倉皇逃竄的劉邦。」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風度哥念著詩,搖頭晃腦:「我西楚霸王一生百戰百勝,怎奈韓信小兒高唱四面楚歌,布下十面埋伏。老丈,我現在要渡過烏江,你給指條明路吧!」
「左。」
風度哥哭喪著臉:「老丈,我身後可是有百萬漢兵。你這是要我身陷沼澤,逼我烏江自刎的節奏啊!」
路諍說:「百萬漢兵沒看見,只見個詐屍的虞姬。」
風度哥說:「虞姬那麼愛我,怎會詐屍還魂追殺於我?」
「誰知道呢?說不定你饑渴難耐,和烏騅馬做了那種事情,把虞姬噁心得還魂了。」
風度哥半晌無語,過了好半天,才悶悶地說:「說真的,我現在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打開門,勇敢的面對虞姬。消除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面對恐懼,勇敢的前進吧,加油,奧利給!」
風度哥沉默半天,終於下定了決心,說道:「好吧,似乎也只能這樣了。哎,也怪我,不過正所謂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今日我為救兄弟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路諍此時趴在帳篷里看直播,樂得雙腳翹在屁股後面。他心想風度哥還敢自稱三歲就在鬼屋裡打滾,膽子那么小卻非要探靈,活像個千敗千戰的亞索,典型的人菜癮還大。
風度哥丟出精靈球,召喚出妙蛙種子。妙蛙種子和小拉達一左一右並立在他左右,像是兩位護法。他咽了口唾沫,做足了心理準備,猛地拉開門,但門外黑漆漆的一片,並沒有追殺他的女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具危險的女屍已經退走了。
風度哥往後連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在床上。他一下子放鬆了下來,撫著胸口,喘過好幾口粗氣後,才從床上蹦起來。他又恢復了活力,「媽的!江東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
這時,藉助風度哥的視角,路諍發現了什麼,他說:「等等,你待的這個房間,好像是半夏她們的。你看床邊那個黑色的條紋手提包,是不是半夏的時裝包包?」
風度哥低頭看去,果然床邊靜靜擺放著一隻女式手提包,黑色包身,上面點綴著銀色的雲紋,很顯御姐氣場。他扭頭四顧,在不遠處又有發現,床對角的角落裡還靠著一個手提箱,棕色箱身。他認了出來,那是滿清的手提箱,旅行款,超大容量。靠著這個箱子的超大容量,他和半夏一路上才沒缺補給品。
風度哥用手指抹著下巴:「奶奶的,沒想到這倆貨在鬼屋裡也要開房,現在的大學生,有點會玩哦。」
這時,飄過路諍的一條彈幕:「我知道這裡哪裡不對勁了。」
「這裡就他媽根本不是什麼寶可夢中心!」
風度哥還等著路諍接下來的分析,但彈幕卻忽然停住了。他說:「喂,老陸,你倒是繼續呀?我在聽。」風度哥等了半天,很久都沒有出現新的彈幕,
「不會是掉線了吧?還是因為發的彈幕太喪心病狂,被網警封號了?」風度哥嘟噥:「你倒是先把接下來的工作安排好,再掉線也不遲吧?骷髏怪物背後的正主怎麼找,你還沒說呢。」
又等了很久,路諍那邊還是沒有反應,風度哥沒有辦法,只得走出房間。他指揮小拉達先溜出去,紫色的大老鼠在附近走廊上巡視了一番,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麼危險,那個女屍大概是真的已經離開了。
風度哥心底的不安稍微緩和,他躡手躡腳地走出去,那模樣像是個賊,又或者是避開宿管偷入女生宿舍的猥瑣男。他嘴裡小聲喊:「半夏!滿清!四季雨!」一連推開幾個屋子,全部空空如也。
很快,他來到走廊的中間,看到通往二樓的樓梯。他看向地面,只見大片血跡沿著樓梯從二樓一直通往走廊盡頭的玄關,那些血跡通過夜視儀的紫外光照射中,呈現藍色的熒光,像是水面上浮著大片的水藻。
看來兇殺同樣發生在二樓,半夏他們幾個人消失得無影無蹤,可能也是在二樓遇到了什麼。
風度哥想著一樓盥洗室撞見的殺不死的怪物,心裡忍不住想打退堂鼓。
「老陸,我現在該怎麼辦?去不去江東?」風度哥問。
他心裡想的是,假如路諍還不回話,他就先去之前的帳篷看看。他勇闖魔窟固然是為了夥伴,不過人分親疏遠近,他還是覺得路諍和自己的關係更近一點。如果路諍有什麼意外,他也應該先去救兄弟。
才不犯慫了呢,風度哥想。
「來樓上。」直播間裡刷過一條彈幕,發言者的ID顯示是陸猙獰。
「老陸,你剛才去哪兒了?」風度哥撅著嘴,不滿道:「我喊你半天都不睬我。還有,你剛才說這裡不是寶可夢中心,是啥意思?」
「來樓上。」同樣的彈幕再次飄過。
風度哥繼續不滿:「你這狗頭軍師現在怎麼忽然簡潔有力了起來?該你長篇大論的時候不長篇大論,不該你吐槽的時候倒是講起單口相聲。」
「來樓上。」
「什麼叫『來』樓上?你不會是鍵盤壞了吧?」風度哥無奈:「行吧,我這就上樓。」
同一時間,路諍發著大段的彈幕:「這裡根本不是寶可夢中心!寶可夢中心是為服務寶可夢訓練家建設的,不管再簡陋,裡面也應該存有大量的醫療器械,因為訓練家攜帶寶可夢進入寶可夢中心的時候,往往是來尋求醫療救助的!而我們眼前的這座建築唯一的功能只是居住,它更像是一個旅館或者驛站!」
「這座建築的材料選型也有問題!一個用來服務訓練家的設施,怎麼可以使用木頭來做支撐結構呢?如果火系精靈或者毒系精靈控制不住自己,這座建築隨時會因為燃燒或者腐蝕而倒塌。聯盟怎麼可能把寶可夢中心的執照頒發給這種三無站點?」
「快把你之前撿到的廣告卡片拿出來!我懷疑這座建築就是之前你看到的民宿旅館!有某種力量扭曲了這座建築的外觀,可能是幽靈系寶可夢構建的幻境!換而言之,我們眼中看到一切可能都是假的!」
「從現在起,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彈幕在直播間裡像是雪片那樣飄過,但風度哥只是自顧自地走向站在一樓的樓梯口,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他嘴裡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好像他旁邊就站著一個看不見的人。
「喂!風度哥!你怎麼了!」
在帳篷里的路諍簡直要驚呆了。他的十根手指噼里啪啦地在鍵盤上彈指如飛,這句彈幕他特定加粗了字體,還用了鮮艷的大紅色,文字飄過,像是划過的火箭,但風度哥卻仿佛中邪了似的,只是自顧自地說話。
風度哥踟躕半天,終於決定要上樓了。
「喂!別去!」
但風度哥已經一腳踩上了樓梯,他一手扶著夜視儀,小心翼翼地爬上台階。直播間的畫面還在,透過他的第一視角,能清晰看到二樓階梯上大片的血跡,這裡曾搬運過大概不止一具血漿飈射的屍體。
現在路諍已經確認了,風度哥和自己之間的聯繫已經被未知的力量切斷,可能來自於地牢BOSS,也可能是地牢本身。短暫的錯愕後,他仔細觀察風度哥的言行,發現他嘴裡的稱呼還是「老陸」,但現在這個被叫作「老陸」的人顯然並不是自己。
他看見了自己的幻象,路諍得出結論。
那麼失蹤的半夏一行人是不是也是被這種陷阱欺騙呢?一個新手玩家,怎麼可能懷疑遊戲系統內置的聊天會有問題?這就像是galgame里的女主角偷看了你的遊戲存檔,發現你走其他女角色的路線後,要把你柴刀了一樣荒誕。
他想到了紫苑鎮。
玩家群體第一次意識到遊戲系統會被入侵,就發生在紫苑鎮的冒險中。那鬼地方一切都是不可靠的,你遇見的任何人,看到的任何事物,聽見的任何聲音可能都是假的。常識在那個鬼地方全部失效,連邏輯都沒那麼可靠了。你可能上一秒看見某個人死了,但下一秒他從後面拍著你的肩膀說嗨。你走著走著,同伴中忽然少了一個人,或者忽然多了一個人,也可能不多不少但已經悄無聲息地被替換了。
那麼現在,他通過直播間看到的風度哥的一舉一動,有沒有可能也是假的呢?
如果他猜錯了,其實這個副本的範圍不止那個伐木場園區而是整片枯葉林,那麼群聊里的流光之海是真是假?
假如幸一確實有問題,那麼他們當初相遇的地點是在河邊,以這個範圍來推算,這個場景該有多大?
路諍陷入沉思,他不是在想這個副本,而是在想一周目時的開服玩家們還給不給人活路了?
風度哥緩緩走上二樓,轉向二樓走廊的時候,他也看到了牆面上的照片。但他沒像滿清那樣被嚇得一震,因為他帶著夜視儀,在鏡頭下,那東西很清晰地呈現為一整個平面,也沒有任何熱輻射信號。
他撓了撓頭:「居然把全家福貼在寶可夢中心,真是稀奇。」
風度哥沿著走廊往裡走,不知道為什麼,這條走廊給他的壓抑感比一樓更重。他連小聲呼喚半夏她們的名字都不敢了,只是瞪大了眼睛不敢放過每一處細節。
左右各是緊閉房門的房間。有了一樓的經驗,他沒有輕易開門,擔心門後面又藏了什麼危險恐怖的東西。他繼續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看到了眼前站著的東西,腳下一僵。
那是一對並肩而立的娃娃,一男一女,手牽著手站在走廊中央,像是要攔住他。
男娃娃的腦袋只剩下了一半,女娃娃雙手手臂折斷,肚子上破開了一道裂口。兩個肢體不全的娃娃默默站立,烏黑的眼珠毫無神采地盯著他看,嘴角勾起讓人膽寒的笑容。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們身上的顏色!
它們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被那種熒藍色沾滿,就好像那兩隻娃娃不是絨布做成的玩具,而是兩具真正的屍體!
三歲就在鬼屋裡打滾的風度哥當然一眼就看出有問題。他上下牙打戰,一步步往後退,嘴裡含含糊糊地說:「不不不不不好意思,打打打打打擾了。」
風度哥轉身就跑。
在風度哥看到那兩個布娃娃的同時,路諍當然也看到了那兩個東西。
「怨影娃娃?」路諍不太確定。
怨影娃娃在方源地區比較常見,因為那裡的人有一種民俗,會用黑布紮成一個娃娃詛咒自己討厭的人。所以在圖鑑中,怨影娃娃的形象才是一個全身用黑布紮成的古怪玩偶。但實際上怨影娃娃可以有不同的造型,因為它們的本體其實不是那個布偶,而是嫉妒和怨恨的情緒,那個看起來邪異的娃娃只是這種情緒的寄主。
如果假定這兩個娃娃代表了兩個死去的孩子。孩子臨死前的怨恨寄托在娃娃身上,變成了類似怨影娃娃的東西,娃娃身上破損的部分就代表了孩子真實的死狀。那麼其中的男孩子被碾碎了半個腦袋,行兇者要麼使用了巨型的老虎鉗,要麼就是真的老虎;而女孩子則是被折斷了手臂後,肚子被剖開取走內臟這讓他想起了襲擊他們的那頭圈圈熊。
風度哥疾步如飛的腳步忽然停住,有東西擋在了他的面前。
一個稍大點的男孩站在走廊前,陰冷地看著他。那個男孩的皮膚呈現一種死亡的灰白色,眼窩深陷,黑漆漆的,像是塗上了一層厚厚的瀝青。男孩看著止步的風度哥,咧開嘴笑了起來。
風度哥雙腿發軟,在夜視儀的視角中,那個男孩子全身是代表冷光的藍色,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傳感器沒有從他身上捕捉到任何一點熱輻射。換而言之,他,是沒有體溫的。
又是一隻幽靈系寶可夢!
從外觀上看,路諍也分不清它是哪個精靈,只能看出它是個純粹的靈體。幽靈系寶可夢大致可以分為三類:靈體、實體、半靈體。
實體的幽靈系寶可夢最好理解,比如泥偶小人或獨劍鞘,由實際的存在被幽靈系能量侵蝕轉化為寶可夢。
純粹的靈體則為一種負面的能量或者情緒,可以脫離物體存在,比如在關都地區鼎鼎大名的鬼斯,外觀往往表現為一團純黑的陰影。
而半靈體則介於兩者之間,比如之前提到的怨影娃娃,雖然本質還是被幽靈系能量實體化的怨念,但還需要一個娃娃作為寄宿的形體。
那個攔路的男孩怨靈,應該就是個純粹的靈體。靈體類的幽靈系寶可夢最難以憑藉肉眼判斷種類,因為它們喜歡變換外形,尤其是這種枉死的活人被幽靈系能量轉化而來的精靈,會按照生前的記憶變換為生前的模樣,除非打起來現出原型,否則那真是鬼都認不出。
不過路諍憑經驗,判斷它應該不是鬼斯或者燭光靈,也不太像是夢妖,因為夢妖喜歡給自己捏造一個好看的外形。再縮小一下範圍,比較大的可能性是巡夜靈或者勾魂眼。
面對那隻未知的怨靈,小拉達身上紫色的毛全炸了起來。它趴伏在地,四肢蜷縮,準備隨時撲過去。這時,它感覺到了什麼,往後看了一眼,發出警覺的叫聲。
風度哥向後看去,那一對布娃娃不知怎麼也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後,仿佛是瞬移。娃娃們就這麼站著,勾起的嘴角高高翹起,臉上讓人毛骨悚然的的笑容沒有絲毫的變化。
風度哥臉色發白,他已經意識到眼前的男孩還有背後的布娃娃,和一樓的骷髏都是地牢裡的怪物。
他的手指伸向背後,已經觸摸到了妙蛙種子的精靈球。這時,他左側的房門忽然「滋啦」一聲打開了,有人從裡面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拽進了裡屋:「來這裡。」
風度哥聽出了那是滿清的聲音,想也不想就跟著他竄了進去。他進去以後一把關上房門,死死抵住。一邊抵著門,一邊用耳朵聽外面的動靜,他隨口抱怨:「滿清,你死去哪了?我叫了你半天你不回話?」
過了好半天,背後的滿清什麼話也沒說。
風度哥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緩緩轉過頭,看到了讓他眼前一黑的一幕。
滿清正悄悄站在他身後,距離他只有一掌的距離,原本是眼睛的地方變成了兩個黑黝黝的血洞,「你是在找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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