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蜘蛛網般的道路,所有人都有種墜入噩夢的荒誕感。
這時,對講機里響起一個聲音:「野村先生,我知道怎麼回事!」
說話的人是路諍,他行動不便,落在了後面,與負責後衛的小豆沢裕太坐在轎車裡,同車的還有傲世深淵和傲世風雨。之前衝出重圍的時候頗為驚險,所幸副駕上的訓練家有一隻六尾,此君把小狐狸抱在膝蓋上,向逼近的惡靈噴吐火苗,猶如抱著一把自動投擲燃燒彈的發射槍。
「怎麼回事?」
路諍的話通過對講機傳到每個人的耳中:「這裡應該是陰陽間。」
「陰陽間?」
「所謂陰陽間,就是夾在靈界和現實世界的中間區域,通常是由被靈界侵蝕的現實世界扭曲形成的。與現實世界不同,在這裡沒有上下四方,空間是混亂的,常人如果誤入,在這裡很容易迷失。」
野村浩想了想,把之前他聽一個從迷霧中逃回來的年輕人的事說了。那人自稱和同伴在路上遭遇大霧迷路了,通行的很多人漸漸走丟了,最後只有他一個人逃了出來。
路諍說:「陰陽間本質上,是由靈界打開的通路,是用於引渡亡魂的,根本不是讓活人走的。活人在這裡胡亂走動,最差的情況下,會最終走入靈界。」
這話聽得叫人毛骨悚然,有人在對講機中顫聲說道:「那豈不是說,那些駕車逃亡的人,有可能誤入靈界?誤入靈界的人還有可能回來麼?」
路諍搖了搖頭,他一周目的時候玩的是菜刀職業,沒跟幽靈系扯上過太多關係,對靈界沒什麼了解。
不過從意象上說,逃出靈界是死者復活的象徵,想必並不容易。
希臘神話中,俄爾普斯就曾為了他老婆歐律狄刻闖過冥界,靠著彈了一手好琴,把冥王哈迪斯都感動了,可最後還是沒有救回老婆。無獨有偶,日本神話中,伊邪那岐也為了老婆伊邪那美強闖黃泉比良坂,他貴為始祖神,居然也沒搞定這事兒。
可見從靈界返回現世,在哪裡都是個禁忌。
路諍想了想,說:「現在靈界之門還沒打開,但距離打開已經不遠了,再這樣下去,我們即使站在原地不動,也有可能被拖入靈界。」
野村浩咳嗽了幾聲,打斷了對講機里眾人亂鬨鬨的討論,他沉聲說道:「你不是陰陽師麼?你有沒有法子?」
路諍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在白見村逃出過陰陽間,不過上次那個陰陽間不大,可能只是靈界力量的外溢,而這一次,是幕後黑手試圖打開靈界之門,這個陰陽間覆蓋了整座城鎮。
「我試試。」
車隊慢慢停下,他們換了個位置,路諍坐到野村浩的副駕駛座上。
他打開陰陽眼,看向窗外。這項特殊能力賦予他以肉眼看穿靈性的能力,那層濃厚的血霧讓他的視野受限,但透過前窗玻璃,被幽靈系能量侵蝕扭曲的柏油路卻很清楚。
路諍伸手指路,野村浩瞧了他一眼,再度發車。在當下,他只能選擇相信這個年輕人。
行出了片刻,隨著精神力的降低,路諍又感覺頭疼了起來。開啟陰陽眼需要每分鐘支付100點精神力,但他過度使用超能力導致的精神衰竭狀態還沒有褪去。
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就像是一台工業時代燒煤的蒸汽機,一股股熱浪在自己的腦部血管里流進流出,仿佛高壓高熱的蒸汽,即將衝破脆弱的閥門。
他眼前一黑,鮮血從他的眼角流了出來。
「喂!你怎麼了!」野村浩有點著急,現在這個年輕人是他們唯一的指望。
路諍抹了把臉,用手指抵在自己的太陽穴上,大腦深處的痛感如同一把錐子在裡面攪動:「不行,我每開啟一次陰陽眼都至少需要休息五分鐘。」
「是說要我們乾等五分鐘麼?」對講機里響起其他人的聲音:「別說五分鐘,我一分鐘都不想等。」
路諍也不想等,他比誰都要著急,在這裡消耗的每一分每一秒,不止是時間,也是那孩子的生命,「只能用另一個辦法了,讓活人站在車前,閉著眼睛不看路,憑直覺引路。」
野村浩瞧著他,臉上的表情像是病患的家屬聽到老專家要用跳大神來治癌症。
路諍只好解釋:「活人在陰陽間裡迷路的原因,在於這裡是扭曲的空間,五感在這裡是混亂的。活人畢竟不屬於靈界,在陰陽間裡會受到規則的排斥,拋卻五感,憑藉直覺,反而有可能走出去。」
「『有可能走出去』,那是不是也有可能走不出去?」有人說道。
「還是試一試吧,即使走錯也沒關係,陸君每過一段時間都會糾正方向。」野村浩說:「你們誰的直覺比較准?」
一時間沒人應答。
如果說是要憑直覺抓合眾地區的特務,相比大家會踴躍報名,但讓人在一個鬼地方獨自走夜路,還得閉著眼睛,眾人都忍不住發憷。
沉默片刻,有個聽起來不著調的聲音響了起來,「要不,讓我試試?」
說話的人是傲世風雨,和他同座的傲世神皇瞥了他一眼:「你?」
「老大,我覺得我的直覺還是蠻準的,上次你說要抽SSR,我說你會沉底,你果然就沉底了吧?」
傲世神皇本來還想鼓勵他一下,結果這貨一言不合就揭他老底,氣得把話又憋了回去,「不會說話就給我少說幾句!」
「哈哈!」傲世風雨推開車門。
傲世深淵用手肘捅了捅他的後腰:「風雨,地府一日游,你期不期待?」
「希望閻王好客。」傲世風雨淡淡地說。
傲世風雨下了車,走到野村浩駕駛的那輛SUV之前,閉上了眼睛。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失去了視覺,聽覺和觸覺變得靈敏起來。他感覺一股涼意籠罩了自己,即森且寒,就像是身處一間停屍房的冷庫里,周圍停擺著一具具屍體。
他好像聽到那些屍體的低語了,它們發現自己了,正緩緩向自己靠近,它們走得越來越近了,那些低語聲也近了,就像是就在自己的耳邊。隨著這些聲音變響,他的腦海里也浮現出一塊塊詭譎的暗斑和扭曲的線條,仿佛是一張張鬼臉正貼在自己耳邊說話。
「啊——!」傲世風雨的額頭冒出一片片細汗。
「風雨!別被幻覺迷惑了,平靜下來!」
聽到一聲低喝,傲世風雨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站在車前,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在天人交戰,一步都沒有邁出。
傲世風雨喘了幾口粗氣,他忽然有點後怕起來,要是他走了一段之後再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後沒有那輛車,那又該怎樣?四周是死寂的黑暗,到處瀰漫著化不開的血霧,腳下的道路扭曲變形,引導著自己去往未知的領域
「我操,陸哥,這體驗真的夠帶勁兒!」傲世風雨苦笑說。
「你看到什麼幻覺?」
「一些聲音,還有一些鬼影。」傲世風雨說。
路諍點了點頭,這是正常現象。陰陽間裡充斥著幽靈系能量,這種能量就屬性來說,是陰暗和負面的,不僅能激活靈性產生各種靈異現象,而且能干擾人的心智,讓意志不堅定的人產生幻覺。
「這樣,你打開和諧模式,然後點一首你喜歡的曲子,跟著節拍走,就像是隨便瞎溜達那種。」
傲世風雨聞言也不逞強,他打開和諧模式,四周的畫風陡然變成陰暗的油彩畫風格的卡通貼圖,雖然還是有點陰森,不過相比較於之前已經好多了。
「話說,你有沒有什麼推薦的?」傲世風雨問。
「什麼『什麼推薦』?」
「曲子啊。」
「你自己想啦,別廢話。」
「我推薦一首吧。」說話的是傲世深淵:「我點小鞠的『戀愛告急』。」
傲世風雨翻了個白眼,隨手打開了網易雲的歌單,點了一首時下最流行的說唱。
一段語無倫次的歌詞開始在他的耳邊演奏起來:「一種禍、一種惑、一種美妙的錯!歐耶一場火點燃我、又燒光了我!無處躲、無處落、無所謂地難過,歐耶」
傲世風雨一邊哼著歌,一邊跟著動感的節奏在路上又扭又跳。
眾人看他腰肢扭得肆無忌憚,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野村浩表情古怪地瞧了路諍一眼,大概意思是,真不愧是練習兩年半的陰陽師,根本不把靈界放在眼裡。他緩緩踩下油門,跟著扭動前行的傲世風雨往前繼續開。
玩家們更加蛋疼,傲世深淵忍不住捂臉,「媽蛋,你這樣要遭律師函的知道嗎?」
期間有部分怨靈阻攔,但車上的訓練家順利將它們擊退。
傲世風雨受到鼓勵,膽子大了起來,他改為快走,然後改為小跑,SUV的速度提了上去。
過了五分鐘,再換路諍引路,SUV沿著蜿蜒的路徑行駛。行出一段路徑,隨著一個左轉,SUV駛上了一條平直的柏油公路,那蛛網般的柏油路已經不見了。
「那是什麼?」同車的訓練家透過車窗看向路邊,臉色驚疑不定。
出現在視野中的是一顆顆人頭,它們插路邊的棍子上,這些東西的面容和活人並不完全相似,但隔著大霧,卻格外的驚悚。
路諍向那邊瞧去,說:「我想我們應該已經返回現實世界了,那就是我之前說的怨靈的本體。都是用活人的頭顱塑化蠟封做的木芥子。」
一邊說著,路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就是幕後策劃者用來聚集陰氣的工具,難怪他們要買賣那麼多人口!現在這座城鎮的街道上應該到處都插著類似的東西!快!用火燒了它們!」
車上的訓練家降下車窗,指揮火系精靈將它們點燃。這些東西全都經過脫水處理,內部充滿油脂,即使在當前幽靈系能量這麼濃重的環境下,也一點就著。
隨著本體被點燃,周圍的怨靈發出痛苦的嘶吼聲,它們圍繞著燃燒的木芥子亂飛,卻不敢靠近,像是一群巢穴被點燃了的蒼蠅。
車隊一路前行,在路邊留下一排火炬。
路諍望向窗外,心說,他們大概馬上就要見到那位神秘的宮司了。
月見鎮北面的山坡上,太鼓捶打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慘死者的怨氣化為一陣陰冷的風,帶著滾滾的濃霧穿過朱紅色的鳥居,如同無形中真的有神明登上石階,踏著參道,走到掛滿石燈籠的廣場上,接受凡人予自己的獻祭。
神社廣場上,一盞盞燭火在紅色的燈罩內緩緩燃燒著,如同一雙雙血紅的眼珠,正滿懷敬意地注視著中間那人。
那人身著紫色的狩衣,鬚髮皆白,面容清癯蒼老,本是仙風道骨的長相,卻在紅色的光芒中顯得陰森詭譎。
他站在高處,目光穿過大霧俯瞰整座垂死的城鎮,眼中卻掛著淡淡的笑意,像是欣賞著羅馬城毀於大火的尼祿。
紅色的霧已經籠罩了月見鎮絕大多數地方,就如同一面紅色的裹屍布蓋住一個人的臉。
鎮子裡還有很多人在垂死掙扎,但那只是延長自己臨死前的恐懼。魂器上附著的怨靈在這種環境下如魚得水,它們會乘著霧穿梭在每個建築物的縫隙中,循著活人的氣息前去獵殺,就像靈敏的鯊魚能隔著幾十公里的海水聞到一抹淡淡的血腥氣。
這座城鎮的死亡只是時間問題,而它的新生也即將開始。
宮司強行壓下自己想要縱聲狂嘯的衝動,淡淡地說道:「差不多到時候了。」
兩名隨行的神官將一座古老的石台抬到他的面前。
這座石台很重,但這兩名神官輕而易舉地將它抬了起來,因為他們早已經不是人類了,或者說他們早已經死了,被濃郁的幽靈系能量強化之後,他們的力量不壓於一隻40級的幽靈系寶可夢。這樣的人還有很多,而今晚之後,他們會變得更強,強到足以追隨自己征服整個關都。
宮司站在石台前,將一枚純黑色的石頭從懷裡掏了出來,放在古老的石台上。黑色的石頭滑入卡扣,嚴絲合縫,絲毫不差。
「小晴,該你了。」宮司轉頭望向不遠處的一個女孩。
尚口晴並沒有穿著白衣緋絝的巫女服,她的身上僅僅披著一件粗布衣衫,像是個普普通通的村姑。
尚口晴像是沒有聽見,她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雙手抱膝,把頭擱在膝蓋上。
宮司嘆了口氣,說道:「小晴,不是你自己答應的麼,我放了你的朋友,你就為我完成最後的儀式。這也是你該做的,你是白見千年傳承的巫女,村裡的人都是你的家人,我們被神詛咒了,只有你才能解開神的詛咒。」
尚口晴依然目光呆滯,似乎根本聽不懂他話里的意思。
「瞧,你的外婆也在其中。」宮司輕輕拍了拍手,圍在廣場周圍的村民中走出一人,她撩開罩在頭上的兜帽,露出一張慈眉善目的臉。
美津子緩緩走到她身邊,俯身要去牽她的手,「小晴,乖乖聽外婆的話,只要稍微疼一會下,很快就會結束。」
尚口晴的手輕輕擺了一下,但還是被美津子握住。
「把她帶過來。」宮司吩咐。
美津子的手像是一把冰涼的鉗子,緊緊扼住尚口晴的手腕,輕易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再把她拽到宮司的身邊。
尚口晴也不掙扎,順從地跟著,像是一隻失去靈魂的木偶。
身邊的神官捧來一隻托盤,托盤上擺放著一把短刀。這是供奉在神社裡的禮神刀,刀長只有十幾公分,說是刀,實際上更像是匕首。除了裝飾,最大的作用是用來切割供神的貢品。
宮司把禮神的刀握在掌心,也不看旁邊發呆的女孩,大聲說:「今晚之後,我們將重獲新生、力量、自由,還有尊嚴!」
站在廣場周圍的村民眼中閃爍著淚光和狂喜,他們曾經被惡毒地詛咒,被圈禁在狹窄的村落里,被迫吞咽同類的血肉來維持自身的存在,就像是被神放逐到挪得之地的該隱,連安寧的死亡都得不到。
但這一些都將過去,今夜之後,他們將重獲新生。
在狂熱的人群中,只有尚口晴呆呆地站著,像是一隻被獻上祭壇的羔羊。
「來,把手給我。」宮司把刀拔出刀匣,「你也不用太害怕,只是需要一點你的血解除神石的封印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尚口晴並不怎麼害怕,她只是覺得有些孤單。
她從小被寄養在一座奢華的鄉下莊園裡,莊園裡有一座巨大的花園,裡面開著各種各樣的花卉,有艷紅的玫瑰、潔白的月季、燦爛的向日葵,還有桂樹、櫻樹和鈴蘭樹。每天花匠師傅都會去精心裁剪那些花卉。
巴大蝶和傲骨燕常從外面飛進來,在花園裡玩耍嬉戲。她很喜歡這些小傢伙們,喜歡在花園裡消磨時光,和它們蹦蹦跳跳一起玩耍。春天的時候,精靈們會在花園裡面求偶,生下精靈蛋,精靈蛋里會孵化出新的小精靈。
她也很喜歡這些新出生的小精靈,會一整個下午一動不動地盯著著樹上的燕子窩,看著小燕子從蛋里孵化,然後長大。
但花匠師傅不喜歡它們,因為這些精靈會把他精心培育的花園弄得很亂,他會定期理這些精靈蛋,把剛出生的精靈趕走。
有一天,她一直關注的小燕子被花匠師傅打死了。她傷心了,抱著從樹上落下來的小燕子哭得很難過很難過。
花匠師傅也感到抱歉,後來,他做了一個鳥籠,從花園裡抓了一隻小燕子關在裡面,送給自己。
她初始很高興,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朋友,但慢慢的,她開始變得沒那麼開心了。籠子裡的小燕子老是撞籠子,也不肯吃東西,慢慢的它變得越來越虛弱。
她想,是因為小燕子不想和自己交朋友麼?她有點難過了,但還是打開了籠子,小燕子從籠子裡面鑽出來,吱吱叫幾聲,好像是在和自己告別,最後,它飛了出去,越過莊園的高牆,消失不見了。
那一天,她產生了一個念頭,那就是自己也要去莊園外面看看。
她很多次偷偷溜出去,但每次都被貼身的侍女攔住,沒有一次成功翻越過圍牆。但透過圍牆,她知道,莊園的外面是一棵棵高聳的樹,高聳的樹組成了一片林海,把她隔絕在這座莊園裡。
這座莊園就像是一座與世隔絕的城堡,每個人都覺得她是一位小公主,小公主就該住在與世隔絕的城堡里,等待與她命中注定的王子相逢。
在這裡,她有奢華的禮服、公主裙,水晶做的樹形吊燈,巨大的毛絨熊,還有花園、馬場和人工湖,莊園內部有將近一百個人的團隊全天候為她服務,有女侍、管家、匠人和衛兵。
她的父親是一個舉足輕重的大人物。他很忙,所以沒時間來陪自己,但每次過來,都會給自己帶來禮物。
那些禮物中,她最喜歡的,就是卡牌遊戲,因為卡牌上面畫著自己小時候交過的巴大蝶和傲骨燕朋友。上面還有其他的精靈,透過這些圖畫,她想像著更外面的世界,想像越過莊園的外牆,再越過林海,去更外面的世界交更多的朋友。
有的時候她也很埋怨為什麼自己不能和爸爸住在一起,要把自己寄養在別的地方,還要關著自己。
但其實她是知道原因的。
因為她並不是真正的公主,她只是一個私生女。
她那美貌的母親和年輕的侯爵定情,卻因為彼此之間身份的差距不能在一起。侯爵有自己的妻室和家庭,所以只能把情人和情人的女兒寄養外面。這並非他不愛自己,相反,他已經儘量把最好的東西都給自己了,奢華的莊園、侍從、花園、人工湖、馬場在這裡,她會度過幸福的童年,不會被父親的仇人盯上,也不會被善妒的正妻謀害。
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嬌生慣養的金絲雀,住在一座用純金打造的籠子裡。構成這個籠子的,除了奢華的莊園,還有莊園裡的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面具,尊敬和鄙夷是這張面具的兩面。
有的時候,她想,如果有一天籠子的門開了,她也會像曾經的那個傲骨燕朋友,不管不顧地飛向天空麼?
她其實根本不知道月見鎮在哪裡,也不知道那裡是不是自己的家鄉。從小到大,她就被關在莊園裡長大,她的世界就是那座奢華的莊園。
她其實只是不想一直待在籠子裡,想要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地方。
就像她其實並不是真的沉迷卡牌遊戲,也無所謂每天都大吃大喝,她只是想要有個真心的朋友。
尚口晴扭頭看向遠處,紅色的大霧遮蔽了天空,就如同一片鮮血組成的雲,雲層壓得很低,無數的冤魂厲鬼在裡面發出悽厲的慟哭。
她忽然想,其實自己根本無處可去,她也沒有屬於她的地方,她不是傲骨燕,她不屬於天空,她盡力飛高也只會摔死,她是一隻金絲雀,她只屬於那個黃金的牢籠。
「來,乖孩子,把手給我。」宮司又說了一遍。
尚口晴伸出了手,她袖子下面的小臂纖細,皮膚白皙,如同一隻精美的玩偶。她乖乖地把手放在宮司的手心裡,就像過去的歲月里,她那麼的聽話和乖巧,任由別人擺布自己的命運。
這時,神社的石階下面亮起了一束燈光,透過血紅的迷霧照來,就像銀色的閃電劈開黑暗的天幕。
有人正駕著車風馳電掣地趕來,尚口晴忽然愣住了,她隱隱約約覺得這個人是為了自己而來的。
隨著一陣急促的,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那個人隔著血霧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小晴!你在麼!」
這句咆哮仿佛雷吼,聲音大得仿佛要把整個世界都震塌,連同這層血霧,和困住她的牢籠。
她知道是誰來了,這一刻,某種東西仿佛解凍的冰,豆大的淚珠沿著她的眼角向下滑落,她把手高高舉過頭頂,又蹦又跳、又哭又笑:「小獰,我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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