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響起,沈若凡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差一點就真的犯迷糊,想要把七殺刀都給丟了。
沈若凡緩緩抬頭看著天空的佛祖:「什麼是錯,什麼是對,你可以告訴我嗎?喬達摩·悉達多。」
「一塊麵包如果碰上了灰,吹一吹就能吃,如果外面髒的比較多了,就把那一塊都削了,但如果整塊麵包都掉進臭水溝里,你還要吃嗎?」
「一杯水,或許他並不願意變髒,但無論如何,當它被放入太多的垃圾物質,成了臭水之後,他就只能丟棄。」
「採花蜂或許真的是被命運玩弄的可憐蟲,但這又怎樣?他可憐,別人就必須要去同情他,憐憫他,他做什麼就都應該嗎?一杯水髒了就是髒了,就是不能再喝,沒有任何的作用。想要讓那杯水重新變乾淨,多數人完全不可能,少數人可以,但投入的資本遠遠比一杯水的價值多。」
沈若凡抬頭看著佛祖:「你說有六道輪迴,因果循環,那我問你採花蜂如此可憐,是不是你這東西太作死了?又或者是採花蜂上輩子太罪惡了,那這輩子活該呀?倘若無善惡,無輪迴,你又是什麼?」
「人不能高高在上決定別人的命運,那你又憑什麼高高在上坐在上面?佛?」沈若凡目光一厲,七殺刀斬出,面前所有佛祖虛影消散,陰間潰散,重新變回高樓的模樣。
沈若凡面前不知何時多了個白色緇衣的和尚,笑容溫和,好似人畜無害,但沈若凡心裡卻不敢有半點大意,因為剛才的陰間地獄便是出自此人之手。
傳聞中,無花禪師能導人向善,無論何等大奸大惡之人,都有法子,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
因為古代人和他這個現代人不一樣,真說不信神佛的一個都沒有,見了這種情況心中恐懼是必然的,然後再由佛祖出面點化。
只可惜現在遇到的是沈若凡。
「沒想到傳說當中的無花禪師竟然如此了得,隨隨便便就能造個幻境出來。」沈若凡道。
「禪師不敢當,沈施主叫貧僧一聲無花即可。小僧悟出陰陽界來,施主第一個如此坦然地出了陰陽界,還能質問佛祖的人。而且更關鍵的是,施主並不是以惡抑善,宣揚惡道,施主是真的認錯了,真的有悔改之心,小僧好奇,能告訴小僧,為何如此嗎?」無花奇怪道。
「看在無葉無果的份上,便說一說吧。因為他們的命是命,我的命也是命。我不能因為同情他們就讓自己去死。」沈若凡道。
無花微微皺眉,好似對這個答案並不是很滿意:「但施主有能力,又為何要下殺手,不留絲毫餘地,凡事做盡,緣分早盡,必然報應己身。」
「便如施主幻境所見,一人之存亡,所決定影響的並非只是一人,還他身邊許許多多的無辜,為了夢而堅持。別的錯犯了,知錯就改便可挽回,唯獨命,丟了就是丟了,無法挽回,施主心有慈悲,為何手上便不能有慈悲呢?」
「慈悲二字,說來輕巧,但做起來談何容易?尤其是,大師,我們身在何處?」沈若凡抬頭問道。
無花輕皺眉頭,他清楚沈若凡自然不會問地理上的問題,說這裡是江南,或者說這是高樓什麼的,看著沈若凡終是說出了個答案:「這是江湖。」
「不錯,我們走在江湖上走,走的是江湖道。江湖道上,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如大師這般用言語來說的,江湖道靠的是血。」沈若凡目光一厲。
「倘若少林寺沒了藏經閣的少林絕技,少林千年古剎,還能屹立在少室山上嗎?」沈若凡道。
「江湖道,鮮血道。沈施主讓貧僧長見識了,只是少林屹立江湖千年,世人共尊,武林聖地,卻不是靠著所謂鮮血。」無花道。
「但在這污濁的江湖之上泛舟而行,哪怕如蓮花一般濯清漣而不妖,清水聖潔,它的根部依舊生在淤泥之中。江湖道,必須要用鮮血才能開啟,或許殘忍,但這便是事實。少林是出家人,殺人少,但許多時候囚禁不也是折磨嗎?尤其是對我來說,不自由毋寧死。」沈若凡緩緩道,目光當中一道精芒閃過。
「江湖,拆開來一個是江,一個是湖,皆是水深之地。整個江湖都是一個漩渦,進來了,很多時刻便身不由己。尤其是無數的少年人,求名,不斷挑戰高手,希望名揚天下,求利,殺人放火做著各種不可見人的勾當。老謀深算之輩,更是一旦出手,便掀動整個江湖。」
「殺戮,是最後的手段,凡事以殺解決,心中必有魔障,用我的話來說就是有病,但殺戮也是必要的手段,若無十八地獄,惡人死後不下阿鼻,何人信汝佛門?」
「江湖之間,哪一日不曾有殺戮?又有哪一人能真的捫心自問,一生不殺人?入了這條江湖道,手中不沾血,比天下第一還難。同樣進了這條江湖道,就要做好被殺的準備。人命可惜,不錯,但眾生繁雜,世間許多事情本就是沒有對錯的,鷹吃鴿子,佛祖憐憫鴿子,於是救了鴿子,卻要害死老鷹,所以割肉餵鷹。說明佛祖覺得鷹和鴿子都沒錯。但人人都是佛祖嗎?還是禪師你要割肉給我?」
「江湖道是血道,除了刀光劍影和俠骨柔腸之外,同樣有著種種鮮血。」沈若凡一字一句道,江湖有種種不同,它有華山論劍的豪情,有紫禁之巔的飄渺,有破碎虛空的美夢,但同樣還有生吃人肉,阿諛我詐,連街邊老乞丐都可能一腳把什麼大俠給踹死。
江湖之路,本就渾濁,要說好不好,就要看江湖了。
當然沈若凡如今所處的江湖還算是和諧,不像七十年前,大局剛定,武林尾大不掉,幾乎是各自為政,根本不理朝堂,各自仇殺,殃及百姓,無時無刻不在爭鬥和仇殺,也不像六十年前一番殺戮,一片蕭條,現在算是難得的太平時間。
尤其是江南,江南之地格局已定,藏劍不倒,宵小難起。
名利之爭雖時時都有,但已經被控制在了最小的範圍,總體來說都還能算上風平浪靜,甚至風調雨順,所以沈若凡經常浪。
但浪歸浪,不代表這條江湖路不險,逍遙門煉丹、護送寶藏、朱襄谷內,哪次不是差點死了?
一番陰司地府,沈若凡不說毫無改變,他對生命的確有了別樣的認識,但他唯一認錯的便是那些捕快,其餘採花蜂該死,你的人生既然都已經這麼痛苦了,那我送你到來生去吧,或許能有個好的未來,至於那個東瀛武士,可憐可嘆同情,若是事先知道可能會留他一條命,但也沒什麼好後悔的,既然當了武士,死了也是活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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