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琬聽他這麼一說,立馬用手背抹了一把臉,還真是濕的。
她居然渾然不覺。
厲淵很不耐煩,「問你話呢,耳朵聾了?」
車裡明明有空調,唐琬額角卻滲出細細汗珠。
掀起眼皮看他的一瞬,眼底勾起一絲紅線,眼波細碎。
看到他不同於往常般警惕,反倒有一種不易察覺的——憂傷。
唐琬不想給厲淵洞察她心境的機會,別開臉,隨口敷衍,「噩夢而已。」
她又朝窗外張望,心裡忐忑得要死,這時候何慧和司機,他們任何一人都可能隨時出現。
慌慌張張地開始推攘厲淵,「你趕緊出去,媽媽他們馬上就會回來。」
厲淵順勢抓過她抵在胸口的雙手,輕鬆扣於她頭頂。
上半身往前傾軋,唐琬以半躺的姿勢被困於角落。
觀察不到外面的情況,她更加心亂如麻,「厲淵,你到底要幹什麼呀?」
她知道他瘋,但也不至於瘋到想當著何慧的面玩成人遊戲吧?
除非他有心想把何慧氣得原地心梗而亡。
但實際的情況是,唐琬自己快先心梗了。
「你叫我什麼?」厲淵斂了斂雙眼,是危險的標誌。
唐琬說改口就改口,「厲爺,我今天也沒惹你,你又何必來找我麻煩?回頭真被人撞見,對你有什麼好處?」
這男人不會還因為昨天的事情生氣,所以報復她吧?
厲淵看她慫得滿頭大汗,冷嗤一聲,放開了她。
倒不是被她的話說服了,而是那聲「厲爺」叫得跟石頭一樣,又硬又冷,讓他頓感無趣。
「把手機拿出來。」
?
唐琬不明所以呆愣住,沒做任何動作。
厲淵把玩似的轉了轉尾指上的玉戒,不疾不徐道:「我不介意等大舅媽來,跟她道個別。」
話剛說完,手機被雙手供奉到他眼前,還不忘解鎖。
厲淵沒脾氣地瞟她一眼,接過去,拇指在上面點了幾下,「存下我的手機號,下次有什麼事先給我打電話。」
她不解用意,想躲他都來不及,又怎麼會主動找他?
唐琬伸手去接手機,厲淵避開她的手,輕敲了一下她腦門。
「你一天怕這個看見,怕那個看見,昨天怎麼有種跑去質問我?」嘲諷的意思不言而喻。
「還帶個『尾巴』來都不知道。」
「尾巴?」
唐琬腦子一轉,立馬反應過來,「你是說有人跟蹤我?」
手臂上立馬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鶴宥深?」
厲淵翹起二郎腿,手臂伸展至她身後的靠背上,「誰跟你說那個黑衣人死了?」
「二伯母,我們是在商場裡碰到的。」
等等。
她唇瓣微張,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
「難道她故意這麼說,就是為了引我去找你?」
她當時正為遇到伍文斌而失魂落魄,腦子根本不清醒。
不然也不會被魏娜的三言兩語就牽著鼻子走。
要是當時厲淵也蒙在鼓裡,任她發泄,她後面所說的話,足以讓她被趕出鶴家。
不,是足以被鶴宥深弄死,再抬出鶴家。
後知後覺,唐琬頭皮一陣陣發麻。
二伯家真是太陰毒了!
可還是有她沒想明白的地方,「我看到的那條新聞又怎麼解釋呢?」
厲淵撣了撣膝蓋上看不見的灰,質量上乘的西褲除了關節位置外,找不到一絲褶皺。
「新聞是真的,但死的另有其人,我讓高列查了一下,死者是名流浪漢,還是專門按照黑衣人的外貌身形找的。」
唐琬眼睛倏地睜大。
難道就為試探她,殺人炮製新聞這種喪心病狂的做法,二伯家都幹得出來?
簡直太瘋狂了!
她震驚的樣子中還摻雜著將信將疑。
「那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呢?就算發現我和你的事情,遭殃的也只會是我,對二伯家有什麼好處?」
「他不是要害你,而是想抓住你的把柄,利用你。」
一語驚醒夢中人。
領悟到鶴家的水比她想像的還深。
那可是一條鮮活的人命,在他們權貴眼裡如此賤如草芥?憑什麼有錢人就可以為所欲為掌握一個人生死,又能輕易逃脫處罰?
如果有一天,當她的命掌握在這些人手裡時呢?她有能抗爭的能力嗎?
就在唐琬內心的憤然和無助交錯之際,厲淵下了車。
兩條修長有力的腿在車門前微微一頓,右手隨意地撐在車頂,又俯身下來,明暗光線勾勒出他完美的輪廓。
語調幽幽道:「唐琬,你想在鶴家獨善其身,到頭來可能只會讓你粉身碎骨。」
唐琬微微怔怵。
「那厲爺會保護我嗎?」
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有一天不管是鶴宥深,何慧,亦或是鶴泊遠一家要傷害她時,她需要一個強大的後盾來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
然而,她等來的,只是車門關上的聲音。
嘭,震得唐琬的心也七零八落的。
她到底在期待什麼?
就因為他睡了她,就有義務保護她?
這麼快就忘記昨天厲淵說的話了——
以為自己是誰?
很快,車門再度被人拉開,這次是何慧。
她和厲淵前後相差不過兩分鐘,如果厲梟剛才是往電梯口走的話,兩人肯定能打個照面。
何慧一坐進來就蹙眉,「這車裡怎麼有股煙味?」
從不抽菸的人對煙味極為敏感,哪怕很淡的味道也難逃他們的鼻子。
唐琬鎮定的裝傻道:「有嗎?」
默默將窗戶放下,讓風悄悄吹散屬於厲淵身上的味道。
何慧根本沒細節能想到是他,只以為是司機,沒心思追究。
她把一包中藥丟到唐琬身上,「這個帶回去,我已經打電話跟沈姨說了,讓她晚上熬給你喝。」
「檢查不是說我沒問題嗎,怎麼還要喝藥?」
「你懂什麼,這是有助懷孕的。」何慧不耐煩道:「老老實實的給我把這幾副藥都喝完。」
「知道了,媽媽。」
司機回來,勞斯萊斯緩緩開出停車位,與另一輛豪車剛好錯身而過。
唐琬緩緩升起玻璃。
伍文斌無意瞥到裡面的人一眼。
頭都轉回前方了,一瞬又扭回去,但勞斯萊斯的車窗已然封閉。
深色車膜難窺其中。
他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
坐後面的安太太說話了,「剛才那人看著怎麼像鶴家媳婦?」
挽著她胳膊的安嫣然,把頭從她肩膀上抬起來,「鶴宥深那個未婚妻?」
「嗯。」安夫人面露不快,「你這種條件的千金小姐他不要,非得找個暴發戶女兒,這鶴宥深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安嫣然回頭看了看幾近消失的車尾,狠狠剜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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