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
阮檸的耳邊,響起那永遠溫柔悅耳的聲音。
師哥笑著問她,「檸檸,給我們實驗室取名叫『北朝』,如何?」
「北朝?」
那一年的阮檸,一身白大褂,黑直的短髮,乾淨利落的垂在肩頭。
她會笑,像陽光一樣微笑。
之後調皮的蹦躂到師哥面前,在粉嫩嫩,朝氣蓬勃的臉頰旁,比了一個俗氣的剪刀手。
她說,「北朝?魏晉南北朝?哇哦,我們師哥大人真的很有文化底蘊呢。」
一句話,噗嗤!一聲,把高高大大的男人給逗笑了。
他皮膚很白,有歐洲的混血血統,又因為從小就失去了父親,跟母親長大,性格比較偏柔和。
「傻檸檸,我說的北朝是,推開窗戶,面朝朝陽,你看,只要你肯轉一個方向,陰影就會消失。」
師哥摁著她的肩膀,把她轉向了窗口。
窗口外,人來人往,鳥語花開,梧桐樹開的很燦爛,小草里,偶爾有隔壁動科院「越獄」的小倉鼠,胖胖呼呼。
「師哥,你才是那個傻子,都多少年了,你至於嗎?」
魏訊的電話自動掛斷。
阮檸點開微信,添加了【北朝】。
北朝立刻發來一個可可愛愛的小倉鼠表情包。
——【很多年不見,檸檸,師哥想你了。】
他沒問她這幾年過的好不好。
這就是師哥的獨特溫柔。
阮檸回覆:【師哥,我輸了,對不起。】
——【那要不要來找我贖罪?】
下面緊接著一個惡搞大笑的表情包。
阮檸忍不住鼻頭髮酸,眼淚很沒出息的就那麼落下來。
她抖著手指,慢慢的,很慢很慢的去敲擊鍵盤。
輸入一行:【師哥,別等我了,成嗎?我】
咚咚咚!
公寓的房門被敲的震天響。
門框上的牆皮都脫落了幾塊。
阮檸心臟狠狠一縮,她的消息沒能發出去,就聽到魏訊醉醺醺的喊道:「老婆,給我開門!我想咱兒子了!」
用的是粵語。
魏家早年,是從內地游泳到那邊,等發了財,才回到京港老家干建築業,再狠狠割了一波韭菜。
「檸檸,聽話,不要惹我生氣,不然,然然會被嚇哭的!」
他一提起然然,阮檸就跟瘋了一樣,從沙發上跳起來,衝到門口,開門。
門一開。
男人一身酒氣的晃悠了兩下,人軟綿綿的彎下腰,額頭抵在她的肩膀上。
阮檸的怒氣,一下子就不知道該發泄到哪裡去了。
今天的魏訊,感覺很奇怪。
奇怪的,沮喪?
「魏訊,你給我站直,我撐不住你!」
這裡是容積率比較高的密集型公寓。
任由魏訊在樓道里大喊大叫,她和然然很快就會成為眾矢之的,臉面丟盡的。
無法,她唯有憋著氣,先將男人給拖拽到客廳里,扔地上。
他人是癱的,「老婆,我想喝醒酒湯,你親手熬的。」
魏訊喝了不少,白的紅的啤的,混在一起的味道,真是刺鼻的讓人想要嘔吐。
阮檸滿臉防備的站得遠遠的,警告,「魏訊,然然在裡面睡覺,你小點聲,別把孩子吵醒了!」
「我兒子睡了?得,老婆,咱倆也去睡。」
魏訊扶著沙發邊緣,歪七扭八的站起來。
他走向她。
阮檸低吼,「魏訊,你給我適可而止,然然是我兒子,我阮檸一個人的寶貝!他的撫養權,我一定會爭回來的!」
「你爭回來?你怎麼爭?」
魏訊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
性感凹凸的喉結,一上一下,帶著凌冽的稜角,讓人不寒而慄。
他步步緊逼。
正如芬蘭的那三年多。
每次這個男人心情不順,每次她稍有反抗,他一定會瘋的很徹底。
他說過,「檸檸,我可以不碰你,但有些事,身為魏夫人,你就得給我受著,忍著!」
砰——
茶几桌被踹翻。
臥室里的然然還是給吵醒了。
小傢伙哭的稀里糊塗,「嗚嗚嗚,媽媽!媽媽在哪?然然要媽媽,媽媽呢?」
「然然乖
,媽媽在外面打掃衛生呢,不怕不怕,你千萬不要出來,媽媽幹完活,就去陪我們寶寶。」
阮檸踩著滿地玻璃渣,腳底板都是一片血肉模糊。
她死死擋著房門,一邊安慰惶恐不已的兒子,一邊轉過身,目眥欲裂的瞪向魏訊。
「魏訊,這裡是京港,不是你能一手遮天的芬蘭!你再往前靠近一步,我馬上報警!」
「報警?」
咣當!!!
魏訊撿起牆角的兒童棒球棍,朝著沙發上的手機,就是狠狠一下,又一下。
阮檸心都涼了半截。
然然哭的更凶,「嗚嗚嗚,是爸爸,是壞爸爸在欺負媽媽!壞爸爸,你欺負然然的媽媽,然然以後,不,是一輩子,然然都不會喜歡爸爸了!」
隔著一扇門板,小手劇烈拍擊的聲音。
仿若能透過阮檸的血肉,震顫到五臟六腑。
魏訊長得真的很帥,很紳士。
哪怕他高舉棒球棒,滿臉猙獰肆虐,也仍掩蓋不住生而上位者的高貴氣場。
「老婆,聽話,來,跪下,別嚇到咱們然然。」
那聲音,依舊典雅,尊貴!
阮檸握拳,眼角餘光,充著血,睨向貼在牆上的一整幅蠟筆畫。
雞蛋殼裡,是媽媽和寶寶。
「阮檸!」
魏訊很不耐煩。
他有病,那種病,活生生將一個人,變成了披著人皮的人間惡魔。
微笑的,口口聲聲說愛你愛到要死的魔鬼!
「魏訊,你給我出去,這是我的私人公寓,你沒任何權利在別人家裡打砸搶!」
過去的三年,阮檸怕了。
她學會了逆來順受,學會了咬牙承受一切暴虐的壓制。
她甚至給自己洗腦,說,「再忍一忍,阮檸,你再忍一忍,別忘了,然然到底是如何來到這個世上的!」
為了感恩,為了報答。
阮檸以為,只要自己把一切負面吸收掉,帶走,然然就能像普通孩子一樣,開開心心長大。
但最終,現實狠狠給了她一個大嘴巴子。
還險些讓她永遠失去然然!
魏訊被她的毅然決然給驚住了。
以前在芬蘭,那個絕頂聰明,又乖的跟一隻小貓的女人,究竟什麼時候,居然偷偷長出了獠牙?
他彈了彈棒球棍的把手,發出低沉的木頭碎裂聲。
男人嗤笑,問道:「檸檸,你是不是覺得,在京港市,有了厲城淵的庇護,你就能心安理得的違逆我?從我身邊,帶走我的兒子,一走了之?」
「然然是我的!」
阮檸咬牙,再三強調。
魏訊扶額,無奈,「睡了幾次?三次?四次?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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