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臨子初聞言一頓,神情凝重,收回靈壓,問:
「敢問兩位是玄英仙尊座下哪位高賢?」
有兩道白光自天而降,先後落於臨子初面前。
白光逐漸消退,露出裡面的人來。
自稱是玄英仙尊座下的兩位修士,一高一矮,均穿銀色勁裝。
矮個子的修士拱手道:「玄英仙尊麾下,排行第二百七十座,武泰。」
高個子的修士學著矮個子的修士拱手,道:「玄英仙尊麾下,排行第二百七十一座,陸平之。」
說完,兩人齊齊遞上一枚令牌。
臨子初拿來一看,那令牌上刻著一朵六角雪花,幽幽吐著靈力。
果真是正陽仙宗玄英仙尊座下所持令牌。
臨子初神情略緩,問道:「不知兩位前來何事?」
矮個子的修士武泰道:「是這樣的,白藏仙尊算出,若東昆仙主之子此時尚在人世,則會在今年開脈。因此派遣全宗上下所有修士傾巢出動,尋仙主遺脈。」
「哦?」臨子初頓了頓,道,「所以,只要感應到有鏡靈被召喚出來,你們就會前來?」
「正是。」矮個子的師兄武泰苦笑著說,「我師兄弟二人,已經尋了近三月,卻一無所獲。」
臨子初想了想,道:「卻不知仙主遺脈有什麼特徵。我可替二位多多留意。」
兩位修士聞言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仍是由那個矮個子的師兄答話,他道:
「……若問仙主遺脈有什麼特徵,實際上無人知曉。這也是白藏仙尊與鳳昭明師兄找尋仙主遺子多年,卻仍然沒有收穫的原因。」
「尋仙主遺子,實屬大海撈針。」
「然則,如若仙主遺子參加開脈大典,又不一樣了。」
「須知,當年東昆仙主不忍正梧洲生靈塗炭,為拯救正梧洲黎民性命,將孽龍引入界膜,與其一戰。雖然獲勝,最終道消身隕,唯一剩下的,只有一根仙骨。」
「以父之骨為骨,以母之肉為肉。仙主遺子,並非如其他凡人那般,懷於母腹中,十月懷胎誕生。而是仙主之妻,行大能之術,奪天地造化,以命換命而生!」
「是以白藏仙尊猜測,仙主之子尚未開脈之前,其體內蘊含的靈力,就遠遠超過尋常元嬰修士。」
臨子初瞳孔驟然一縮,驚道:「元嬰修士?這……」
「不錯,」武泰言語沉重,繼續說,「當然,這靈力若不經開脈引導,對他毫無好處。少莊主,婦孺皆知,行開脈之術的修士,召喚鏡靈,鏡靈替人開脈。可如果被開脈的人,本身蘊含的靈力要凌駕於鏡靈之上呢?是以有傳聞道:最終開脈沒有成功的,除了本身沒有仙緣之人以外,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本身靈力就極強,強到超越鏡靈,鏡靈根本無法替他開脈!」
「……」
「這等傳言聽起來極為荒謬。事實上,正梧洲萬萬年來,也從未有過先例發生。」
說著,矮個子師兄搖搖頭,似乎自己也覺得很不可能。
臨子初緩緩道:「是以,你二人前來,是要在未開脈的人中,找尋仙主之子?」
「正是。」
臨子初皺眉道:「能開脈的修士,百中方才有一。未能開脈的人,卻多如牛毛,一個一個找去,豈不是太為難人了?」
矮個子武泰苦笑一聲,說:「大概是白藏仙尊,太想找到那個孩子了。也不管我們屬於玄英仙尊麾下,就隨意使喚……」
忍不住想要抱怨。
就在這時,站在師兄身旁一直沉默的高個師弟陸平之開口,一板一眼道:「師兄,東昆仙主捨身護宗,福澤後人。你我為其尋子,乃是應有之責。」
武泰被師弟頂了一句,登時大怒,冷哼一聲。只是自知言辭不妥,此時不與之爭辯罷了。
臨子初也裝作沒有聽見,他靜靜思索一會兒,輕輕咳嗽,對師兄弟二人說道:「此時剛剛舉行開脈大典,要等開脈後的結果,少說也要等個半天的時間。不如請二位道友到我臨家莊去,由家父作陪,為二位接風洗塵。子初此時尚且肩負守陣的指責,有失招待,還望海涵。」
陸平之正要說什麼,忽然察覺師兄瞪了自己一眼,只好閉嘴。
武泰笑道:「既然如此,就卻之不恭了。」
二人縱身上提,躍至樹梢,腳踏樹枝借力,迅速衝破結界,很快消失在臨子初眼前。
臨子初站了一會兒,重新坐回那塊巨石上,閉上雙目,探出神識。
鏡靈山上。
桃花源林。
千晴與瘦喜並肩向前疾奔,腳下的台階越發破舊陡峭,不多時,山路上便再沒有石階,只剩下大塊的斷壁殘垣。
兩人同時止住腳步,仰頭朝上望去。
青蒼蒼的山壁上,掛著五六個花花綠綠的身影,仔細一看,原來是前來參加開脈大典的年輕男女。
他們手足並用,拼命向上攀爬。來得早的、氣力大的,此時爬的略高些,來得晚的、氣力小的,便被落在後面。
在這陡峭到近似垂直的山體上,很快就有人發出粗重如牛的喘息聲。
瘦喜仰頭望著山壁,驚愕道:「這樣陡峭。我去旁邊看看,有沒有稍微好爬些的地方。」
「用不著。」千晴仰著頭,用手遮著眼前,擋住刺眼的陽光,他道,「山上這些人肯定提前幫我們看好了,此處定是附近最好爬的地方。」
「怎麼……」瘦喜嘆了口氣,活動一下手腳,說,「既然如此,那就爬吧。」
爬山對兩人來說,並不陌生。
實際上,在他二人尚在四處流浪時,經常被人攆狗一般追到樹上、山間。千晴與瘦喜靈活的身手,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二人的嘴欠,以至於每隔幾天就要被人追著打,只好勤練爬功。後來嘴越來越賤,爬山功也練得登峰造極。
千晴與瘦喜別住衣袖,摸摸周邊的岩石,腳上用力一踏,隨著眾人爬上鏡靈山。
此山風景優美,有大片桃林。桃樹長在陡峭的山壁上,破石而生,開出嬌嫩的粉色花瓣。微風吹過,落下朵朵桃花。
然而此時正在攀岩的各位開脈少年,卻沒有一人有心思欣賞此處絕妙美景。
千晴與瘦喜不是最早登上此山的,然而兩人體力上占了優勢,半個時辰後,逐漸成為最靠上的領頭人。
正是夏天,天氣炎熱。正是午後,一輪烈日升至高空,烤得人唇焦舌燥。
忽聽得後方不遠處有人怒罵一聲:「累死了,這還有多遠?老子不幹了!」
又有人勸:「再堅持一下吧,你也不看看,這才過了多長時間?旁邊還有女子爬在你前面呢。」
那人聞言一怔,四肢趴在山壁上,仰頭向上望去。
果然看見不遠處的地方掛著一位女子。那女子相貌儒雅,表情怯怯,對著身旁看起來稍微年長些的男子說:「哥哥,這裡太陽好大。不如先下去,等過了中午再爬不遲。」
四肢趴在山壁上的人忽然大喝一聲:「姑娘,你等著哥哥,我就去接你下來,哈哈!」
說完大笑一聲,似乎渾身充滿幹勁。
那女子氣道:「你……」
女子身旁的男子聲音溫婉,語氣卻十分堅定,他道:「希音,別理他,堅持住。你若累了,就在原地歇一歇,不可存有下山的想法,否則就危險了。」
萬事留有一絲退路,人就會變得懦弱退縮。那女孩聽了哥哥的話,咬咬牙,繼續向上攀爬。
周圍人喘氣的聲音越來越明顯。再過半個時辰,有人向上踏足時,都要大吼一聲,實是體力枯竭的表現。
鏡靈山山體陡峭異常,有些地方需要人用刀劍辟出落足點,否則攀不上去。
這些平日裡養尊處優的少爺小姐,直爬得哭爹喊娘。攀岩本身就是極耗費體力的事,若沒受過訓練,尋常人爬半個時辰,就已是極限。
這群大汗淋漓、叫苦不迭的人中,有兩人格外顯眼。
他們不聲不響,悶頭向上爬,速度至始至終保持一致,漸漸的,竟然爬到了第二、三名的位置。
許望聞比他二人早許多開始向上爬,被反超過去時,本想咬牙追上。可看看身邊的妹子,又停了下來。
聞人韶呼吸急促,仰頭看爬在最前方的兩人,罵道:「這是誰家的猴子,爬山爬的這樣厲害。」
聞人韶聲音宏亮,罵了一聲後,眾人均抬頭向上看。
只看見兩個穿白衣的背影,脊背結實,身手矯健。
眼看就要超過暫列第一的男子。
暫時領先半身的男子喘息如牛,他向後一瞥,見到千晴與瘦喜速度極快,很不甘心,他本是最早到達此處開始爬山的,一直處於領先地位,怎麼能容忍被這些人後來居上?忽而大吼一聲,用力向上爬去。
這一下,腳上用力過大。
離他近些的千晴暗道不好,連忙向左挪動。
便聽得聲嘶力竭的一聲慘叫,耳畔有風聲吹過,那男子如紙鳶一般,揮舞四肢,朝山下墜去。
瘦喜聽他叫得悽慘,不由身體一僵,忍不住想回頭看看。
「瘦喜!」
頭上一聲怒喝,定住了瘦喜的動作。
千晴頭也不回,胸腔劇烈起伏。
他喘息著,眼神堅定如芒,一字一頓道:
「不要回頭,也不要向下看。」
「只能向前。」
「瘦喜,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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