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風煙錄 第四百二十九章 蝶化莊周吾心執

    張寒城略一點頭,有些疑惑。文師閣 www.wenshige.com

    純陽子眼睛一亮,道:「那做了什麼夢?」

    扶搖子也好奇道:「孩子,快說說,做的什麼夢?」

    張寒城沉吟,道:「是有關於從前的一些事情。」

    純陽子眉毛一挑:「關於從前的事情?」

    張寒城點頭道「不錯。」

    純陽子陷入了沉思當中。

    扶搖子道:「師公,此事何解?」

    純陽子搖了搖頭,道:「這有些奇怪,自我修道以來,飲過無心酒之人也有數十之數,其中做夢之人大約半數不到,大多都是有關於未來之事,這還是頭一次遇見夢到過去之事的。」

    張寒城道:「未來之事?」

    難不成人能夠預知未來?

    純陽子撫須道:「是假想的未來之事,就譬如我昔日未修道時,點化我之人叫我飲了此酒,此後酩酊大醉,三日三夜未曾醒來,在夢中卻度過了數十載春秋。」

    張寒城頓時大奇。

    純陽子道:「不說這個,做了夢,你有甚麼感想沒有?」

    張寒城沉默,思索道:「有些事情,我分不清究竟是夢還是真實的,我不知道夢裡的一切,是不是我從前真正經歷過的。在夢裡的時候,我會想這裡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這才是一場夢。醒來以後,我又想我現在是在夢裡,還是真實存在的……」

    扶搖子哈哈一笑,道:「想不到,你果真有些修道的潛質。」

    純陽子道:「的確,你此番之夢,恰如《齊物論》之中,莊周夢蝶之思,莊周夢見自身化作了一隻蝴蝶,在天地間自在遨遊,而後等他夢醒了,才發覺自己是莊周。那麼,究竟是莊周夢見了蝴蝶,亦或是蝴蝶夢到了莊周?」

    張寒城若有所思。

    純陽子道:「這世間之事如夢似幻,便猶如夢境一般,而我們皆不知,是否是在夢中。也不知,這夢究竟是我的,還是你的。那你覺得,這裡是真的,還是夢裡是真的?」

    張寒城更陷入了思索當中,也許此刻的一切,當真是一場夢?

    老叫花死了,他也餓的難受,渾渾噩噩,如同行屍走肉,或許,就在某一瞬間,他睡著了,又或者說已經快死了。

    而那一刻的夢境,被無限的拉長了,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但其實,那或許也是短暫的夢,就像自己睡了四日,便在夢中經歷了好久好久一般。

    張寒城道:「我覺得這裡是真的。」

    純陽子道:「哦?」

    張寒城解釋道:「如果此刻是夢,那為什麼我接觸到了許許多多,我未曾見過的東西?又有很多的字,我從前從未學過,但,我開始認識它們了……這裡讓我感覺更像是真的。」

    純陽子目光一閃,道:「我明白了,其實你並未瞭然那莊周夢蝶一說,也對,你與旁人不同,所夢之事並非未來,而是過去……」

    張寒城道:「我……或許明白您的意思,大概是,或許我是一隻蝴蝶,無論我的夢,還是現在的一切,大約都是虛假的,蝴蝶有一天或許會醒過來。那一刻我會明白其實我不是我,我是蝴蝶。」

    純陽子道:「正是如此的道理。」

    張寒城道:「我覺得這件事情並不重要,此時此刻,我跟您敘話,在這裡,我有很多熟識的人,我有各種各樣的想法,很多事情對於我來說,都歷歷在目,我與蝴蝶,是不同的。我就是我,蝴蝶是蝴蝶,我永遠不是蝴蝶,而蝴蝶永遠也都不是我。」

    扶搖子奇道:「有趣,有趣。」

    張寒城繼續道:「既然我永遠不是蝴蝶,那蝴蝶是否存在,對於我來說都沒有任何的意義,我應該做我自己,明確這件事情,即使是夢,但對於我來說都是真的。您說的那位莊周前輩,在他做蝴蝶的時候,他根本就不是莊周,而是蝴蝶。那遨遊天地的事情,是對蝴蝶來說真實發生的。」

    純陽子的眼中流露出了些許喜愛之色:「你的思考十分有趣,旁人很少有你這番想法。你所言,是有道理的。不過,你難道不想去見識一下蝴蝶的世界麼?」

    張寒城道:「見識蝴蝶的世界?」

    純陽子道:「我輩之人一生求道,是要追尋道,成就道,化作道,這道,便存在於天地之間,任何事物之中,追尋這道,是為了成就自身,成為不同於現在的存在。」

    張寒城道:「不同於現在的存在?」

    純陽子道:「有的人,想著修道便是羽化飛仙。」

    扶搖子插言道:「對,你記得逍遙子吧?」

    張寒城略一點頭,逍遙子他當然記得。

    扶搖子道:「在他眼中,修道便是做神仙,長生不死。」

    張寒城點了點頭。

    純陽子道:「有的人,想著從這場夢中醒過來,那便是修道。」

    「還有的人,想著我們此時的世界之外,還有著另一個世界,修道可以讓我們自身突破現在這方天地,去到天外。」

    純陽子道:「道,是很多人追尋的東西,參破了人生之後,我們最終選擇追尋的便是道。」

    張寒城道:「原來如此。」

    純陽子道:「你悟性非凡,心地至誠,十分適合修道,你可願意入我玄門,得我之道法,行你自身之道?」

    張寒城愣了一下。

    扶搖子大喜,道:「孩子,還愣著做什麼?」


    張寒城疑惑:「嗯?」

    扶搖子道:「師公是看你天資聰穎,要收你為徒,傳你道法,這是世間之人一生難求之事,你也知師公在世間名氣頗大,已是人人口中之真仙,得此機會,不速速把握,豈不人生憾事?」

    純陽子撫須,笑看著張寒城。

    張寒城緩緩搖了搖頭:「我不做道士。」

    純陽子撫須的動作微微一頓,詫異的看著張寒城。

    張寒城道:「您說道是很多人所追尋的事情,每個人的道都有不同,我想我有自己的道,不必學習您的道。」

    扶搖子大吃一驚,張寒城這話如果叫天下的道人聽見了,一定會恨不得破口大罵。

    純陽子道:「你自己的道。」

    張寒城點頭:「我有自己想追尋的事情,我不想從此刻這場夢中醒來,因為我認為這是真的,不是虛假的。我不在意自己能不能長生不死,也不在意自己能活太久,我只在意我能不能在活著的時候,將我想做的事情做完。我不知道在這方世界之外,是否有其他的世界,可能因為我念書少,所以我想不到就算有,那裡又有什麼好。」

    純陽子的眸光更盛。

    張寒城道:「我想要練功,讓自己的武功變得很好,不用做天下間最厲害的武人,但一定要能做我想做的事情。我想要把我看不慣的事情,全部都改成我看得慣的事情,我想讓那些可憐人不再可憐,我想做故事裡的俠客,還有一些,比如我想對得起那些對我好的人,我覺得這些就是我的道,我已經有很多的道,不需要再去追求那些我沒辦法理解的道了。」

    扶搖子從原本的吃驚,漸漸歸於了平靜。

    純陽子道:「原來你已經有了道。」

    張寒城道:「我聽人說日有所思,便夜有所夢。您說我與別人不同,別人夢見的是他們幻想的未來,而我夢見的,是我不知道是否是幻想的過去。他們一定對他們想夢見的未來有執念,就像我,雖然我沒有認真想過,但我對自己的過去,一定是有執念的。我不覺得我對過去的執念是假的,我想弄清楚關於過去的事情,所以……多謝您的好意,我還是不修您的道好一點。希望您不會因此生氣。」

    純陽子灑脫一笑,道:「生氣?怎會?我高興還來不及,你啟發了我。修道,未必要捨去自身之天性,全然保留其真性情,才該是修道之基礎。正如我喜愛飲酒,又愛詩詞歌賦,又喜歡……世上之女子……從始至終,我也沒有放下過這些……真性保全,不錯,不錯,以後我若是遇見了另外一位不錯的年輕人,向他傳道之時,便要他將門戶定為全真,全然保持真實之性情,何必如同那天下玄門一般,做了道士便要守些無用的規矩。」

    扶搖子道:「可惜了,如果換做是我的話,便早就答應呂祖了,這等機會便如神仙點化一般,難遇難求。」

    張寒城看著純陽子,道:「世上之人說您是神仙,您怎麼看?」

    純陽子道:「哈哈,許是我活的久,年輕時便有些名氣,所以慢慢的,就被人說成了神仙。」

    張寒城道:「您的武功非凡,定然是天下間最厲害的武人,現在世間在大亂,您為什麼不來解救那些受苦受難的百姓?百姓們一定有人祈求過您,雖然是對著您的畫像,或者是泥塑。」

    扶搖子笑容一僵,張寒城問出這種話,對純陽子是有些不敬的。

    純陽子道:「我從未想過自己會被天下人當成神仙,我覺得世上的神仙,並非是那種真的救苦救難之人,尤其是我們修道之人,更加瞭然,這萬物生長、消亡,皆是處於自然之中,權謀爭鬥,朝代更迭,生老病死,皆是自然,既然是自然,便不該干預,而該讓一切自然發生,更況且,我雖有鍊氣之法,也修行多年,確實比常人要厲害,但卻並無千手千眼,沒有那等真正的神通之術,哪裡能救什麼人呢?不過,我所遇到之事,當然不會袖手旁觀,這許多年便皆是這樣行來的。」

    張寒城道:「自然?」

    純陽子點頭,道:「自然之道,便是天地之規律,即使是人,亦或者是我們修道之人,也無法脫離自然之外,這冥冥之中,一切皆在運轉,無數機緣巧合,早已註定,形成整個的自然。人死,人活,世上的一切,皆是自然,沒有任何事情能夠超脫自然之外。」

    張寒城不大聽得懂純陽子的話,道:「所以,您不主動做神仙該做的事情,是因為自然?」

    純陽子笑道:「我並非是神仙,即使百姓們稱我做神仙,我也不是神仙,而神仙,也沒有什麼該做與不該做的事情。」

    張寒城道:「那神仙與常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純陽子道:「神仙完成了自己的道,行使了自己的道。」

    張寒城道:「我或許懂了。」

    純陽子道:「其實百姓們拜神仙,也多是為了自己,大約是將神仙當做一種寄託。」

    張寒城清晰地感受到了道與佛之間的不同,從前,他只覺得兩者是差不多的,但此刻才感受到不同。

    純陽子道:「你已經有了自己的道,盡力去追尋它,等你完成道的那一天,你便是神仙了。有的道很難修成,你的道就是這般,不過是否做神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尋道,追逐道。」

    張寒城道:「我有一事相求。」

    純陽子道:「但說無妨。」

    張寒城道:「我想再飲一次那無心酒。」

    純陽子詫異,道:「再飲一次?」

    而後,純陽子又恍然:「你是放不下過往,所以想再嘗試?」

    張寒城道:「大概是的。」

    他想要仔仔細細的,再經歷一次從前的事情,有對過去的依戀,也有想要對過去更清晰的查明。即是這次夢回過往,張寒城也並未看清楚自己的過去,他想要再醉一次,這樣,他就可以弄清楚過去發生了什麼,也知道,自己或許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純陽子道:「這無心酒一生只能飲一次有效。」

    說著,純陽子直接從身邊拿起了葫蘆,放在了棋盤邊上,道:「不信,你可飲之。」

    張寒城沉默,抬手握住葫蘆,打開葫蘆口,仰頭,朝著口中倒入了無心酒。

    接著,他將葫蘆放了下來。

    張寒城眸光閃動,這一次無心酒的味道與先前他飲,全然是不同的味道,此酒,變得苦澀難飲,甚至張寒城有些想要將酒吐掉的感覺。

    他微微皺眉,強行將酒咽了下去。

    便正如吞了一口苦水,從口到腹,儘是苦澀意味,卻並無飲酒時的那種感覺。

    他抬起頭,看向了純陽子。

    純陽子微微一笑,道:「我常常釀它,帶著它,是時時告誡自己,昔年我執之未來,便是如此苦澀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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