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人前赴後繼地愛上我 84.4.10

    疼痛感從眉心炸裂開來，靈魂在那個吻和劇痛中撕扯離開那具身軀，像是被拉扯進了一條冗長的細管，一切都被擠壓，再膨脹，接著那種強烈的心慌感伴隨著墜落感一齊出現再消失——他落地了。

    趙天猛地睜開了眼睛。

    &率183，收縮壓帕，視網膜正常，神經……」一連串的電子音在他耳邊響起，他慢慢地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還好嗎？」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他身邊，探頭問道。

    趙天的眼珠轉了轉，比出了一個手勢，對方連忙按動按鈕，將趙天身處的那個透明的猶如棺材般的箱蓋打開，浸沒他身體的培養液開始潮水般退去。

    「……主動實驗體第四次睜開雙眼，首次恢復自我意識……」另一個穿著白褂的青年一邊念著一邊在工作日記里輸入實驗記錄。

    趙天撐著自己的上半身起來，連帶著拉起了一連串連接在他身上的線路。他扶住一側的扶手，努力讓自己的暈眩停下來。

    &還在第四個意識里嗎？」趙天開口，嗓音有些沙啞。

    &那個正在記錄的青年說道，「還在那個區域。」

    趙天深呼吸了幾口氣，接著又皺眉閉目休息了幾秒鐘，說道：「開始傳輸吧。」

    他面前的人有些緊張地說道：「工作強度會不會太大了？你吃得消嗎？」

    &沒事。」趙天說著，示意對方趕緊將電腦打開。

    青年連忙打開了電腦，趙天將從自己後頸輸出的一根接駁線接到了那台電腦上，一連串的數據開始傳入電腦。

    從1到99，輸入的數據極其龐大，就算是如此強大的傳輸速度，依舊傳了將近半個小時。直到100的字樣顯示，屏幕上才顯示出「傳輸完成」的字樣。

    &否要刪除過去記錄？」電子音再度響起。

    &用。」趙天下意識地說。

    &的內存不夠，」青年提醒他，「一個意識的存儲量相當於30000t，你已經接近極限了。」

    趙天遲疑了一下：「那就像之前一樣，另存每一次意識前半部分記錄。」

    &是不夠，」青年看著他，搖了搖頭，「每次我們都是為你這麼操作的，但是他一個意識的資料庫太龐大了。你下一次醒來不知是什麼時候，如果儲存數據超過你的內存，你會崩潰。」

    趙天咬緊了牙關，下顎突出，他看著青年，思考了一會兒，緩慢地說道：「那就……保留潛意識數據，轉移另存其他數據。」

    青年點了點頭，回頭對正在記錄的青年說：「莫爾。」

    叫做莫爾的青年點了點頭，指了指趙天：「連上我們的資料庫。」

    &等，」趙天說，「我想先看看他。拉我一把，維克多。」

    站在他面前的青年給他借了一把力，將他託了起來。趙天赤身離開箱子，渾身的線路都隨著他的移動而自動斷去接駁。他披上維克多為他準備的外套，穿過一道狹小的走廊，走進一道自動打開的金屬門。一個龐大的房間出現在面前。在這巨大的空間裡，密密麻麻的線路從四面伸展出來，簇擁鏈接著中央一個凌空的箱形儀器。在那台儀器里，有一個浸沒在培養液中的男人。

    &的身體怎麼樣？」

    &續生長，新陳代謝速度很慢，如果再這麼下去，恐怕他會成為第一個『不老不死』的正常人類。」維克多說。

    &異常情況嗎？」

    &你醒來之前，腦波產生過一次劇烈波動。另外，每次意識轉換都會產生波動。」

    趙天沉默了一會兒。

    維克多說：「你大概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可以休息一下。」

    趙天點了點頭：「這一次意識的回饋報告還沒有進行，我先錄入報告。」

    維克多為他準備了一個腦波輸入設備。

    趙天將那個透明的屏幕放在手掌上，開始回憶之前的記憶。

    &意識世界的趙天和孫毅有血緣關係，我進入意識之後修改了這一關係。我原本以為孫毅是他，沒想到不是。」

    &進入意識之後資料庫開始發生改動，他的數據全面擬合原數據，分析不到他的感情存在。」

    &個世界存有較強的負面意識，掠奪和攻擊無處不在，和第一個意識類似，但他依附的原數據環境比起第一個意識有較強的提升。」

    &一個意識中他沒有確切改變自己成長起來的殘酷環境，我認為是其默認這種殘酷教學模式，並且不寄希望於後世發展，可推測其現實生長環境，第三個意識中由於宋安安的存在，他開始有意識保留身後世界。」

    &四個意識里突出的最強烈的矛盾是……」趙天停頓了一下，「他不計一切後果要達成自己的目標。為了這個目標，他可以殺死任何人，掃除任何障礙。」

    趙天捏著手裡的屏幕，出了一會兒神，接著他繼續錄入：

    &認為，結合前幾個意識所搜集到的數據，綜合反映了幾個矛盾之處：一，他的每一個意識中出身不明或不良，都生存於同樣惡劣的環境當中；二，周圍環境幾乎都具有強烈的攻擊性與掠奪性，造成他四面為敵的處境；三，他掌握的知識與生存技能資料庫非常龐大，能夠滿足他在各個意識中存活下來的需求，也是他長久進行意識轉換而不被傷害的保障；四，在每一個意識都有毀滅性傾向的條件下，他並存有強烈的人道主義精神和人權主張以及獨立意識，這一點在第二三個意識中反應明顯，即是指他將負面情緒和欲望與本身隔離，這是他保證神志清醒且正常的基礎；五，他對人世間的一切溫情都懷有渴望。」

    錄入到這裡，趙天又停了下來。將最後一條劃上了著重號。

    &對人世間的一切溫情都懷有渴望。」

    維克多十五分鐘之後再度回來了。趙天將那塊透明屏幕交給維克多，他說道：「走吧，他要進入第五次意識了。」

    他回到原先的房間，重新躺入儀器。在躺下之前，他伸手將另外兩根接駁連上了一台體積驚人的主機。

    接著他曾經歷過的一切都瞬間掠過腦海，所有的記憶都隨著數據傳輸而被帶入那台主機，清空了他的大腦。他再度躺下，讓培養液浸沒了他的身軀。

    維克多將趙天培養儀的外門合上，調校好一切，接著坐在椅子上滑到莫爾面前，看著屏幕問道：「怎麼樣？」

    &不是親眼看到，我根本不敢相信一個人的腦子居然有這麼廣闊的精神世界，」莫爾有些感慨地說，「他所產生的意識大多非常陰暗，這恐怕和他曾經經歷過的有關。但是我們對那一無所知。7號進入他的意識之後，情況才有所轉機。」

    &麼說，之前我們用的1至6號都是無效的。」

    &

    &動計劃吧，我們得把7號列為主要治劑，試試附用的。」

    &但是我懷疑7號已經被標記了。」

    &麼？！」

    &看這裡，」莫爾指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據與圖線，「七號進入意識是與原數據全面貼合的，我們在他身上裝載了防偵查檢測程序，但是自從第二個意識起，這個程序就一直沒有啟用過。」

    「……這也不能……」維克多的臉色有些變化。

    &我只是懷疑，」莫爾皺起了眉，「從7號的工作記錄來看，他的確是一直在7號的引導下行為，但是只要7號一與對方接觸，防偵查檢測程序就不再運行，我覺得這不像是個巧合。」

    「……但是工作記錄上沒有顯示出他有主觀定向7號的意識。」

    &莫爾沉吟了一會兒，「7號曾經在工作記錄里提過一個想法——如果他能夠以數據形式進入被動實驗體意識內，被動實驗體能否同樣進化出數據型意識體呢？」莫爾的聲音漸漸和7號的工作記錄里的聲音合併在了一起：「……就像人類擁有廣闊無垠的意識宇宙，擁有海量的認知，為什麼還需要文字、機器來記錄這些信息……因為這些東西能極大程度上提高處理效率，那對於操控意識世界的信息量將會有很大幫助。」

    &果我們把一整個意識世界看做一組龐大的程序，他能夠自定義任何一個全局函數，在他需要幫助的時候調用，同樣可以避開我們的偵查。」莫爾說道。

    「……而那就是讓我們的防偵查檢測程序失效的源頭？」

    &只是我的猜測，」莫爾聳了聳肩，「也許7號是自己關閉了它。」

    維克多用手臂頂了莫爾一把，也笑了起來，「他關閉它幹什麼。」

    &知道呢，也許7號愛上他了吧。」莫爾的話讓維克多大笑起來，口中喊著「得了吧」。接著他正色道：「把7號的工作報告錄入到附用劑8號里，也許能有幫助。」

    &說得沒錯。」

    維克多和莫爾一起起身，從冰凍庫里將另一個培養儀拖進了房間。在那個冰冷的培養儀中，有另一具渾身赤|裸的人體。

    &沒有懷疑到我。他的主要目標是孫毅……」

    &在最後發現了我的存在……」

    &一直在尋找我……」

    &說『你們是一個人』……」

    &問我『你會保證每一世都來找我嗎』……」

    趙天陷入黑暗的空間時，他曾經做下的記錄迴響在他耳旁，又隨著接駁被統統刪除轉移到了主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