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這一天的混亂終於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已經各自回房休息,小希才終於從自己的房間悄然走出,隨後無聲無息地走到房子外頭,繞到沈青城窗外的那株梧桐下,攀了上去崾。
來到沈青城的窗口,房間裡漆黑一片,她剛剛伸出手來叩了叩窗戶,立面邊驀地有了動靜,小希還什麼都沒看清,沈青城已經從裡面打開了窗戶,隨後伸出手來,將她抱進了房間裡。
「青城哥哥!」他依舊沒有開燈,小希心急地想要看看他身上的傷勢,忍不住一面摸著他的臉,一面往開關的方向走去。
誰知道她的手剛剛摸到開關,還沒來得及按下去,沈青城卻將她腰身一勾,隨後兩個人一同往床上倒去。
隱約中,小希聽見他似乎低低悶哼了一聲,頓時一急,「怎麼了?是不是很痛?」
「沒事。」沈青城聲音低低的,卻只是抱著她不撒手躪。
「你開燈讓我看看嘛!」小希急得不行,掙扎著就要起身。
「不要動。」沈青城卻依舊沒有給她機會,還是抱著她不動。
小希又努力了片刻,終於放棄,這才抬起手來,輕輕在他背上來回移動,因為不確定他哪裡有傷,所以她儘量哪裡都不用力觸碰,只是輕輕地問道:「是不是很痛?」
「扛得住,死不了。」他聲音清清冷冷地回答。
小希一聽,心裡卻是一緊,好一會兒才又低聲道:「伯母來問過我,問我你為什麼和容澤雋打架——」
她話音未落,沈青城已經接過了話頭,道:「你不用跟他們多說,只說不知道就行。」
小希倒的確是那麼說的,可是她聽著沈青城說話的語氣,卻總覺得他情緒有些不對。
去年他也曾為她跟宋閔宇打了一架,打完之後他也是被沈興淮揍了一頓,那時候他情緒也不好,可更多的是因為生她的氣。可是今天,小希卻覺得有什麼不一樣。
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從他的後背移到他臉上,隨後才又小聲地開口:「你生氣了?」
他沉默著沒有回答。
小希頓了頓,才又道:「你是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沈青城這才又回答了一聲。
「那你為什麼——」
「別說話。」沈青城卻忽然低下頭來,貼住她的臉,「讓我好好抱一會兒。」
小希怔了片刻,只能順從他,沒有再說話。
兩個人相擁著躺在床上,竟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小希心裡到底還是有警覺的,因此睡得並不沉,總是睡一會兒便會睜開眼睛看看,再聽著沈青城平穩的呼吸入睡。
不知道是第幾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的光線已經逐漸開始明亮起來,小希猛地一驚,一下子清醒過來。
抬頭看了看將自己擁在懷中的沈青城,她這才終於看清他挨打之後的模樣——臉上有一兩處淤青,看起來並不嚴重,可是他手臂上卻有著一條條清晰的紫紅痕跡,很明顯是後面沈興淮打他的時候造成的。
小希看在眼裡,只覺得心疼無比,忍不住低下頭,在他手臂上輕輕吻了一下。
這一吻,沈青城就醒了過來,緩緩睜開眼睛來看向她。
他眼中神情原本冰涼,卻在看見她之後,緩緩柔和了下來,隨後伸出手來,重新將她拉入懷中抱住。
小希小心翼翼地不壓著他,好一會兒才輕聲道:「你答應我,以後不要動不動就打架了,好不好?又不是什麼大事,為什麼要靠打架來解決?」
「打架痛快。」沈青城簡簡單單地回答。
小希的臉蛋瞬間沉了下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便翻身坐起,準備下床。
沈青城隨即坐起身來,卻聽她說道:「你打吧,打個夠!我才不要跟一個暴力分子在一起,誰知道哪天你會不會動手打我!」
說著她便起身準備離開,卻又被沈青城一把拉了回來。
「好。」他聲音微微有些低沉,「我答應你,以後都不打了。」
「真的?」小希轉頭看著他,將信將疑的表情。
沈青城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緩
緩點了點頭。
小希卻依舊懷疑,想了一會兒,說道:「總之你以後要是再打架,我就三個月不理你!你每年打四次架,我們就可以老死不相往來了!」
沈青城聽到她最後的那幾個字,忍不住伸出手來捏了捏她的臉,隨後低頭準備吻她。
小希卻轉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隨後有些慌張地推開了他,「天亮啦,我要走了,要是被伯父伯母現我在你房間裡,那可就——」
她看了他一眼,沒有說完,可是兩個人都知道她省略的部分是什麼。
沈青城臉色一時又寒涼下來,卻還是起身,陪著她走到窗邊,看著她順著樹下到地面,隨後又抬起頭來朝他揮了揮手。
沈青城依舊站在窗口不動,小希卻不敢在樹下久待,轉身就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可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剛剛走到大門口,卻忽然看見一個人從房子的另一頭走了過來,小希嚇得一僵,定睛一看,竟然是沈青文!
沈青文這年三十六歲,雖然常年不在家中,但小希一年也能見到他兩三次,只是這次見面實在是讓她覺得太過驚嚇,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來,喊了他一聲:「二哥。」
沈青文點了點頭,走上前來,「小希,這麼早你就起來了?」
「是啊。」小希扯了扯嘴角,說道,「我睡不著,所以下來走走。二哥你也這麼早?」
「嗯。」沈青文沉聲道,「我也睡不著。」
他聲音很是低醇,小希聽在耳里,卻只覺得更加心慌,也無力探究他有沒有看到她從沈青城的房間下來,只想逃離,因此她連忙道:「不過我現在又有點困了,我回去再睡一會兒。二哥,待會兒見。」
沈青文點了點頭,小希推開門,匆匆走進屋子,迅上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沈青文卻在門口站了許久,目光始終落在沈青城窗外的那株梧桐之上。
早晨,日出東方,沈興淮起床晨練之後,便準備出門跟朋友見面,見沈青文坐在客廳里,便問他要不要同行。
「我不去了。」沈青文回答道,「我等老三起來,去看看他。」
沈興淮聽了,臉色微微一沉,沒有再多說什麼,徑直離開了家。
沒多久任琳也起了床,走出房間的第一件事便去敲了敲沈青城的房門,結果自然是沒有回應,她這才轉身下樓,看見沈青文,便忍不住愁上眉梢。
沈青文也只能寬慰她:「您別擔心,回頭我去跟他談談。」
任琳看起來也實在是有些疲憊了,撐著額頭道:「他這個性格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麼多年了,總跟家裡人有仇似的,我看我這輩子都是管不好他的了!」
說完,她有些無奈地嘆息了一聲,也不等沈青文開口安慰,便站起身來,「我出去走走,等他起來你去跟他談談。」
沈青文點了點頭。
待到任琳離開,他才站起身來,走上二樓,來到沈青城門前敲了敲門:「老三。」
小希在自己的房間裡聽到這聲動靜,立刻貼到房門上,豎著耳朵聽了起來。
沈青城那邊沒有任何回應,卻又聽沈青文道:「你不肯開門的話,我估計要試試爬樹翻窗了,我看你窗外那株梧桐的高度,倒是剛剛適合。」
小希聽完這句,臉色驟然一變,只覺得手心裡都是虛汗。
而另一頭,沈青城的房門「咔嗒」一聲打開來。
年齡相差十八歲的兄弟二人一個門裡一個門外,對視片刻之後,沈青城轉身回到屋子裡,沈青文隨後走進去,反手關上了門。
沈青城回到自己的床上,靠在床頭看著沈青文,神情很是平靜。
沈青文先是走到他的窗戶邊往外看了看,隨後才轉過身來看向他,「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沈青城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緩緩道:「什麼後果?」
沈青文倚在窗邊,看著他道:「感情的事不是隨隨便便鬧著玩,尤其你是一個男人,是需要負責任的。」
沈青城聞言一怔,隨後卻勾了勾唇角,「你是指這個?」
「你以為我會跟你談爸媽的想法?」沈青文看著他,「
你應該知道,這方面沒什麼好談的。」
「我知道。」沈青城回答,「我不在乎。」
「你當然不在乎。」沈青文道,「因為你根本就是任性胡來,你也沒打算負什麼責任。」
沈青城目光微微沉了下來,「你憑什麼這麼說?」
「難不成你會告訴我,你是真的喜歡小希?」沈青文開口道,「你要是想不通自己跟她在一起的原因,那我來幫你分析。」
沈青城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饒有趣味地點了點頭,「好啊,我倒是挺想聽聽你的分析。」
「你之所以跟小希在一起,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是因為爸媽不喜歡她。」沈青文緩緩道,「正如明明很小一件事,你總是會選擇用激烈的手段去解決,為的就是惹爸媽生氣,甚至讓爸揍你。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造就你這種叛逆的性格,可是如果你為了氣爸媽而跟小希亂來,這是對小希的不負責,也是對你自己的不負責。」
沈青城聽完,竟克制不住地怔忡了片刻,可是片刻之後,他又緩緩笑了起來,「還真是……挺有道理的。」
「你跟她展到哪一步?」沈青文看著他,繼續道,「我希望你現在還可以及時抽身。小希身世已經很可憐,你不應該再給她造成多一重的傷害。」
沈青城聽了,冷笑一聲,回答道:「抽身?我為什麼要抽身?我要跟她在一起,這輩子都要跟她在一起。」
「可能麼?」沈青文平靜地看著他,道,「你這話有幾分是出自真心?」
「那你當初跟二嫂結婚的時候,跟她說的話又有幾分是出自真心?」沈青城忽然反唇相譏。
沈青文神情驟凝,眸色迅地冷了下來,看著沈青城,許久沒有說話。
「我說過這輩子都要跟小希在一起,我就一定會跟她在一起,我自己心裡想什麼我自己知道。」沈青城神色中帶著乎年齡的寒涼,「你自己無法實踐自己說過的話,有什麼立場來指責我?」
沈青文沉默片刻,卻緩緩點了點頭,有些艱難地勾了勾唇角,「好,既然你這麼有信心,我這個失敗的過來人的確沒資格沒立場來指責你。估計這件事你也不稀罕我插手幫你解決,那我只能祝你好運。」
說完這句,沈青文站直了身體,離開了沈青城的房間。
看著他拉開門走出去的身影,沈青城面容沉鬱,許久不動。
半個小時後,沈青文離開了家,離開了淮市。
而沈青城則心煩氣悶地在床上躺到下午,這才終於起床,走出了房間。
父母都不在家,阿姨應該也出去買菜了,可奇怪的是小希居然沒來找他,難道是出門去了?
沈青城皺著眉,走到小希的房間前,推開門走進去,卻現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沈青城關上門,徑直走到她床邊,躺到床上伸出手來抱住了她。
小希仿佛突然被他驚醒一般,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眼裡閃過一絲驚慌,一下子坐起身來,「你跑來我房間幹嘛?萬一伯父伯母回來找你……」
沈青城卻又伸出手來抱住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是道:「你怕不怕被我爸媽知道我們的關係?」
小希抿了抿唇,盯著他看了很久,才緩緩點了點頭,回答道:「怕。」
沈青城聽到這個答案,沉默了片刻,伸出手來揉了揉她的頭,低聲道:「二哥知道了。」
出乎意料的是小希卻並沒有什麼反應,過了一會兒她才回答:「我猜到了。」
「嗯?」沈青城微微有些詫異。
「今天早上,我從你房間出來,在大門口遇見了二哥。」小希抿了抿唇,回答道。
沈青城聽了,重新將她抱進懷中,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心,低聲道:「不用擔心。二哥知道沒關係。」
「嗯。」小希輕輕應了一聲,沒有多問什麼。
沈青城卻也沉默下來,只是抱著她,久久不動。
小希靠在他懷中,失神許久才回過神來,又一次察覺到他情緒的不對勁,才緩緩直起身子來看向他,「你怎麼了?」
沈青城似乎也在失神,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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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希卻忽然笑了笑,「是不是二哥跟你說了什麼?你剛剛不是叫我不要擔心嗎?那你在擔心什麼?」
「我在擔心二哥。」好一會兒,沈青城才緩緩回答道,「早上……我對他說了很過分的話。」
小希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追問,只是靜靜地等著他往下說。
「二哥曾經結過婚,可是才兩年的時間,二嫂就死了。」沈青城聲音很低沉,「其實我知道他很傷心,他到現在都沒有娶別的女人,可是我故意對他說了狠話……我有點後悔。」
他說完又陷入沉默,有些懊惱地揉著自己的額頭。
而小希聽完他說的話,也沒有給出任何反應,片刻之後便又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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