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澤雋一聽就不樂意了,「不想讓我煩你叫我上來幹嘛?那我下去陪小希說話去!」
「容澤雋!」沈青城卻突然就撐起身子來看著他,緩緩道,「你離她遠點!」
「為什麼?」容澤雋微微有些詫異,「她有毒?」
「對!」沈青城沒好氣地回答,「她有毒,你跟她走得近沒好處!蹂」
「你吃火藥了你!」容澤雋看著他,「她不是你堂妹嗎?那麼乖巧的樣子,怎麼得罪你了,你這麼討厭她?」
「我就討厭她怎麼了?」沈青城暴躁得像頭小獅子,「總之你離她遠點!否則咱倆朋友都沒得做!」
兩個人自出娘胎以來就一起玩,沈青城霸道的性格容澤雋自然了解,可是這會兒這位老友霸道得簡直蠻不講理了,容澤雋只覺得不可思議,「沈青城,你有病吧!」
沈青城覺得自己真是病了。仔細想想,除了最初她讓他挨了兩頓打,最近這段時間以來,她也根本沒做什麼招他討厭的事,反而顯得楚楚可憐,非常招人心疼。可是他卻愈地討厭起她來,不問緣由。
這天晚上,兩個人被容家的車送回家裡時已經是十一點過,沈青城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小希察覺到他似乎不想理自己,也沒有說什麼。
回到家裡,沈興淮已經休息了,任琳還坐在客廳里等沈青城,一見他們兩個人一起回來,臉色頓時變得有些不好看起來,「小希,你去哪兒了?」
小希抓著書包帶子,微微一怔之後回答道:「伯母,我在學校補習功課。」
「那你為什麼不說一聲?你覺得這個家就這麼隨便,你想幾點回來就幾點回來?」
「我打電話回來說過。」小希神情微微緊張起來,看著任琳,「是張阿姨接的電話,我跟她說了。」
家裡的另一位秦阿姨連忙開口道:「張阿姨今天傍晚回家啦,可能接了電話忘了交代,夫人,小希小姐也是為了學習,您就別生氣了。」
小希低著頭站在那裡,沈青城就在旁邊冷眼看著,任琳到底也不想讓場面太難看,終究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道:「趕快上樓去休息,這都幾點了,一點分寸都沒有!」
小希低低說了句「伯母晚安」,就匆匆低頭上了樓。
沈青城見狀,懶懶地收回視線也準備上樓,任琳卻突然喊住了他,「青城,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情你還不懂,你應該要理解你爸爸。」
沈青城聞言頓住腳步,轉頭看向她,緩緩道:「我有幫她說過一句話?」
任琳聞言,頓了頓之後,才又道:「其實媽媽知道你懂事,你跟小希之間就這樣挺好的,不需要有太好的感情,要知道她畢竟不是我們家裡人,也許有一天你爸爸會把她送走。就當她是個暫時借住在我們家的陌生人好了。」
沈青城已經轉過了頭,背對著母親,聞言有些冷冷地笑了笑,回答道:「我當然知道。」
他頭也不回地上了樓,到了二樓樓梯口時,卻忽然聽見小希的房間那邊傳來一絲動靜,像是悄悄關門的聲音。他轉頭看了一眼,那扇房門自然已經是閉合的,看不見她的一絲影子。
沈青城轉頭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那之後的日子,沈青城對小希的態度就像母親所期待的那般,依舊平淡冷漠,很多時候甚至都只當她這個人不存在。
可是小希卻與從前大大的不同了。明明遭逢了這樣大的變故,她卻好像變得活潑,變得開朗,臉上多了笑容,開始努力學習,一切的一切,分明都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女孩子。哪怕她在這個家裡的地位依舊尷尬,她卻仿佛開始努力地想要融入這個家庭。
沈青城明明不關注她,卻偏偏將她的這些變化都看在眼中。
自她性格轉變,沈青城唯一一次在她臉上看到不合時宜的表情,是在那年寒假,過年的時候。
過年的時間,在外拼搏的大哥抽不出時間回家過年,因此沈氏夫婦準備去大兒子所在的香城團圓,卻因為各自的工作,等到年三十當天才有時間收拾行李準備出。
沈青城沒什麼行李,背著自己的背包下樓的時候,小希正坐在客廳里看一檔新聞直播節目,聽說是為了寫一篇作文。
他緩步下樓,在另一朵沙里坐下,這才瞥了小希一眼,卻現她根本沒有看電視,而是盯著電視機在呆,目光呆滯,神情空洞,許久
都沒有眨一下眼睛。
沈青城不覺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小希仿佛突然察覺到什麼一般,眼睛眨巴了兩下,猛地回神,一下子看向沈青城,隨後空洞的神情的一掃而空,她衝著他笑了笑,喊他:「三哥。」
沈青城驀地轉開臉去,懶得回答她。
小希卻仿佛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形,她抿了抿唇,沒有說什麼,繼續盯著電視機看。
很快沈興淮夫婦也收拾好東西下了樓,準備帶沈青城一同前往機場。小希站起身來,送他們到門口,隨後才輕聲道:「伯父伯母一路順風。」
沈興淮沒有回答,任琳倒是微微點了點頭,隨後叮囑了一句:「自己在家不要亂跑。」
「嗯。」小希乖巧地點了點頭。
沈興淮隨後便帶著任琳和沈青城出了大門,小希卻依舊站在大門裡,靜靜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三個人很快走到車旁,沈青城拉開後座的車門,坐進去的時候,不經意地轉頭往回看了一眼,卻見她依舊站在那裡,看著這輛車子,目光竟又恢復了失神空洞。
沈青城迅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竟再沒有多看一眼的力氣。
沈興淮駕車前往機場之後,家裡的阿姨也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家過年,到了晚上,萬家團聚的時刻,偌大的空宅里便只有小希一個人,儘管開亮了滿屋子的燈,儘可能調大了電視機的音量,在面前的桌子上堆滿了零食,這屋子卻依舊冷清如斯。
零點的時候,電視機里的人們開始倒數,外面開始響起震耳欲聾的焰火聲音,小希卻在這時拿起電話,撥了一個再也沒辦法打通的電話,聽著電話里的忙音,輕聲說了一句:「爸爸,新年快樂!」
*
沈青城是在初二那天回到淮市的,因為父母還準備在那邊多待一天,他便一個人先回來了。
打開家裡的門的時候,屋子裡乾淨整潔,只是一個人都沒有。
他皺了皺眉,走上二樓,正欲往自己的臥室走去,卻忽然聽見小希的房間裡傳來一絲動靜。
她的房門沒關,有水聲,還有隱約的哭聲從裡面傳出來。
沈青城腳步倏地一頓,隨後不由自主地往她的房間門口走去。
推開虛掩的房門,隨後就看到了被單凌亂的小床,以及床單上一灘顯眼的紅色血跡!
從來沒見過那樣真實、明顯、近在眼前的血跡的沈青城當即頭腦一熱,更何況衛生間裡還傳來她的哭聲和水聲,他幾乎什麼都沒有想,直接就走進房間,上前推開了衛生間的門。
眼前的情形卻讓他瞬間僵直住。
衛生間裡,小希上身穿著一件t恤,下面卻只穿著一條粉色的小內褲,而內褲上跟外面的床單上一樣,一抹紅色血跡分明!而她站在面盆前,手中還拿著另一條染血的小內褲,正一面哭一面在水管下沖洗。
見到突然出現的沈青城,小希明顯也嚇了一跳,臉上還掛著淚,神情卻已經僵住,只是怔怔地看著他。
沈青城白皙俊俏的臉龐一點點地就紅了起來,只是他卻忘了轉開頭,只是看著她,「你怎麼了?」
「我流血……」小希回過神來,瞬間又被恐懼無助籠罩,也忘了羞怯,眼淚再度撲簌而下,「我流了好多血……」
其實那時候兩個人都已經學過生理課的知識了,可是對彼此來說,那都是極其飄渺和紙上談兵的知識,真正面對的時候,又豈止是束手無策?
沈青城聽了,竟克制不住地又往她流血的地方看了一眼,隨後再對上小希無助的視線,不由得也傻了,「那……那怎麼辦?」
小希流著眼淚看著他,漸漸地就哭出聲來。
沈青城腦子熱得不行,轉頭就準備去打電話叫醫生,卻在下樓拿起電話的瞬間,一下子想起來曾經在生理書上讀到過的那些知識,有些相關的詞語一點點蹦入腦海,他這才緩緩地回過神來,隨後撥通了一個電話,「韓雅言,你來我家一趟。」
打完電話,沈青城再度上樓,小希依舊哭著躲在衛生間裡洗褲子,沈青城一把將她拉出衛生間,將她塞進被窩裡,用被子緊緊裹住了她,隨後才道:「好好躺著不要動!」
「可是還在流血……」小希臉色蒼白,竟有些瑟瑟抖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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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上過生理課嗎?有什麼好哭的?」沈青城這會兒冷靜下來,忍不住衝著小希低吼道。
「可是……我不知道怎麼辦……」小希愈害怕起來,忍不住往被子裡縮去。
「等著!我叫了人來幫你!」沈青城沒好氣地說道。
小希一聽他喊了人來幫忙,似乎就沒那麼害怕了,乖乖躺在那裡一動都不敢動,只是察覺到還在不斷往外流的血時,依舊忍不住想哭。
沈青城焦躁地在她的房間裡來回踱步,不停地看時間。
將近一個小時後,和沈家是世交的韓家大小姐韓雅言才匆匆趕到了。
沈青城一見到她就忍不住了脾氣,「你還能來得更晚一些?」
韓雅言微微喘著氣看著他,「我在外公家呢,接到你電話就來了,一分鐘都沒有耽擱,你還想我怎麼樣?」
沈青城懶得跟她多說,只是將她拖進了小希的房間,指了指躺在床上的人,說道:「你幫忙搞定她!」
韓雅言一怔,沈青城已經轉身就離開了小希的房間,順手關上了房門。
韓雅言雖然也是小女孩,到底比小希大兩歲,問了一下很快就知道生了什麼事。她是韓家大小姐,聽到這件事便只覺得髒,哪有心思去服侍別人?只是眼前這小姑娘是沈青城的堂妹,自然又另當別論。
剛巧她包包里有準備衛生棉,便耐心地教了小希怎麼使用,隨後又安撫了小希好一會兒,耐心地跟她說了女孩子每個月都會有這麼幾天,不用太害怕,才總算穩定了小希的情緒。
又累又怕的小希在十幾個小時的折騰之後才終於平靜下來,勉強給自己換了被單之後,窩在床上便又重新睡著了。
韓雅言敲開沈青城臥室門的時候,他臥室里的電腦正停留在一個遊戲上,可是遊戲早已經結束,他卻靜靜坐在電腦前不動,也不知在想什麼。
「你幹什麼呢?」她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沈青城一下子就拿開了她的手,瞪了她一眼,「女孩子家家,別動手動腳的。」
韓雅言朝他皺了皺鼻子,隨後才道:「我處理好你妹妹的事情啦,你怎麼感謝我?」
「她的事又不是我的事。」沈青城冷冷淡淡地回答,重新開始了遊戲,「你問她要感謝去。」
「你一句話我就趕過來,跟個下人一樣不怕髒不怕累地伺候她,我是為了她啊!」韓雅言有些不滿地跺了跺腳,見沈青城不為所動,才又道,「你妹妹還需要一些東西啦,我們一起去市買給她好不好?」
聞言,沈青城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轉頭看了她一眼,「還需要什麼?」
「衛生棉啊,還有紅糖薑茶,拿回來兌水喝,我媽教的。」
沈青城一聽,一絲不明顯的紅色悄無聲息地又爬上了耳根,隨後有些惱羞成怒地開口:「我才不去!你去買了拿來,我付你錢。」
「呸!」韓雅言有些嬌俏地啐了他一口,「我稀罕你的錢啊!你不去我也不去,我憑什麼要服侍她?回頭讓你妹妹肚子痛死好了!」
沈青城手上動作再度一頓,隨後霹靂巴拉地輸掉了那局遊戲,這才一下子丟開鼠標站起身來,嘟噥了一句:「女人真是煩死了!」
韓雅言臉上卻立刻就笑出花來。
兩個人一起去逛了市,買了需要的東西,韓雅言還打算拉著他繼續逛,沈青城卻直接將她塞進了出租車裡,讓她先回了家,隨後自己也才打了輛車回家。
回到家裡,他將買來的一堆東西丟在睡著的小希旁邊,轉頭正欲出去,卻現小希睡得好像沒有知覺,臉色還很蒼白。
他到底還是又上前,從袋子裡翻出韓雅言說的紅糖薑茶,照著背後的說明書,走到廚房裡弄了一杯上來。
小希依舊睡著,他放下薑茶,想了想,還是搖醒了她。
小希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他,一下子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三哥……」
「把那杯東西喝掉。」沈青城指了指床頭的那杯薑茶。
小希轉頭看了一眼,緩緩端起那杯薑茶,放到鼻端聞了聞,立刻嫌棄地皺了皺眉,抬起頭來看向他,「好難聞……」
沈青城沉著臉看著
她,「不想痛死就喝掉!」
小希聽了,咬了咬唇,又看了他一眼,終究還是捏著鼻子,將那杯熱熱的薑茶喝了下去。
喝完身上的確是暖和了許多,她捧著杯子低頭坐了片刻,隨後才又抬眸看向沈青城,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你,三哥……」
沈青城沒有說話,拿過她手中的杯子,轉身就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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