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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牌下,等公交車的李淮音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臉頰上不像其他同齡女孩抹著昂貴的粉底液,而是白淨透亮的肌膚,一雙大眼下飽滿的蘋果肌顯眼的透著運動過度的紅暈,她低頭焦慮的看了一眼時間,心想,估計得掐著點到教室了。怪只怪她自己總是貪心那一點兒加時費,不然也不會弄得又要遲到,按照那位老師的尿性,再遲到一次,她恐怕得明年重修了,可她不能重修。
等公交車的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就在李淮音準備地奔去學校的時候,謝天謝地,姍姍來遲的公交車,終於來了。
可惜天不遂人願,就在她欣喜的準備登上車的那一刻,忽然被一個人大力的扯了下來!
那力道大的不像話,就好似一個人用盡了畢生氣力來挽留她。
就在她詫異的回頭,正打算吐出優美中國話問候一下對方祖上有幾個先人時,卻驚訝的發現對方居然是一個年邁柔弱的老太太,就是手勁兒是不是忒大了點。
身後的人等不及已經在叫嚷了,李淮音蹙眉,清秀的側臉因汗水黏上了烏黑的髮絲而有些狼狽,她耐心的拍了拍老太太的手,拉著對方大方的說:「來,您先上!」
聽到這個話,老太太迷茫的眼裡明顯有了一絲錯愕。
瘦小的老太太已經滿頭銀絲,歲月的痕跡卻意外溫柔的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太多皺紋,光從骨相和氣質上就不難看出這位老太太曾經擁有的美貌與教養,李淮音心想這還是個漂亮的老太太。
不過此時她實在是沒有什麼其他的心思考可以慮那麼多,也不管老太太到底想幹什麼,她滿腦子現在只顧著自己快要遲到的第一節課。
看老太太不動,後面的一群人又擠過來,索性自己先上去,然後一把將人拽了上來,以後趕緊投幣、走位、搶座、開窗、呼氣,一氣呵成。
坐在窗戶邊,陽光透過玻璃有些刺目,強烈折射的光線讓人有些看不清屏幕,李淮音艱難的用手攏著屏幕,給室友發了個幫忙占座位的消息之後,才徹底鬆了口氣。
可還沒來得及看室友回復的消息呢,車頭似乎出現了什麼騷亂,抬頭一看,居然還是那個老太太,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站在那裡,堵的一眾人上不來也過不去,不見老人家去投幣,也不見她坐下,就那麼尷尬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的一副為難模樣,又低著頭似乎有些害怕的樣子。
下面的人急了,都紛紛開始催促著,「哎哎!動一動啊!幹嘛呢這是。」
司機不耐煩的打了兩聲刺耳的喇叭,嚇得老太太哆嗦了一下,「婆婆,你趕緊的吧,要麼老年卡,要麼就讓開,你不走別人也不走啊?」
「就是就是。」
擠在老太太身後的一個年輕小姑娘,對這種事討厭極了,又不敢真動老人生怕被碰瓷了,就攛掇著別人來解決,「你們趕緊的,誰帶上來的誰拉走,總不能堵在門口就沒人管了?」
她嫌惡的眼神兒都快釘在窗口邊的那個女孩兒身上了,明里暗裡讓她趕緊把老人拉走。
李淮音愣了一下,終於意識到不對勁,趕緊放下書包占著身邊的座兒,起身去司機旁邊投了個幣,一邊拉著人走,一邊道歉,「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哈!」
在眾人怨聲載道里,李淮音拉著小老太太坐了下來,讓人坐裡面,自己坐了外面,她這才舒了口氣,有些頭疼起來。
車上開了冷氣,本來冷嗖嗖的,人一多起來後,人呼出帶著汗味兒熱氣跟車上的泛著塑膠的冷氣一衝撞,多少有種讓人窒息的悶感,很容易讓人犯噁心。
李淮音回頭看這個素不相識的老人,她突然發現老太太穿著不是很對勁。
老人家外頭一件暖色精緻的羊毛衣衫里,居然是一件乳白色的睡衣,不像其他邋遢的老太太裡面什麼都不穿就出門,這個老人家即使是睡衣穿著,實際上也是很講究的,裡面應該還套了一件同色合身的小衫,沒有太多配飾,只有一個紅繩不知道什麼樣的掛墜,卻不同於市井小民的隨意自在旁若無人的氣質,反而她的格格不入給人了一種無家可歸的既視感。
李淮音這才忽然明白過來,恍然大悟的說「您不會是,一個人走丟了吧?」
可老太太還是不開口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神情似有千言萬語要說,眼裡有著一層朦朧的光,眼神專注而熱切,這讓她很不適應。
李淮音只得自己去猜,結果再仔細一看,嚯!這一看,不得了。
好傢夥,怪不得這老太太周身有種令人無法生氣的光芒呢!原來是資本家的力量啊。
她忍不住多研究了一下老人家的衣服,腦闊一蒙,光是老太太外面的這件粉色羊毛衫就已經價值不菲啊……
針織工藝一打眼她就知道,這絕對是純手工紡織,沒有標識,看不出來所出誰手,但是就憑這繁複高超的針織手法,起碼用上十幾種不同的針法穿織而成,細密的羊毛柔韌又輕薄,沒有一絲漏風的針腳,透氣性卻極好。這樣衣服沒有logo,就不是什麼工作室的出品,就憑這一點,必須得是大師級別的人來私人訂製,價格是普通人難以接受的。
李淮音眼神複雜起來,忍不住伸手,用食指跟拇指輕輕的搓了一下那件純白色睡衣的下擺,嗯?嗯!是絲綢。
如果沒弄錯的話,還是傳說中極品的雲錦。
這麼好的料子,居然拿來做一件睡衣,李淮音心裡嘖了一聲,壓住心底的震驚。這種料子,堪稱一縷一金,就這麼一件兒即使沒有針織工藝,也夠普通打工人奮鬥個小十年了。
要不是她學的專業就是服裝設計,曾經見過老師小心的拿出來一塊兒巴掌大小叫做頂級絲綢的布料,說要讓他們長長見識,她也不會認出這麼個其貌不揚的老人家居然是個有錢人。
估計還得是賊拉有錢的那種,一般的暴發戶都不成。李淮音眼神瞬間就暗淡下來,什麼猜測的想法一下子都飛走了,因為她心裡已經知道了,這種人家的老人,就算走丟了也壓根兒用不著自己操心,說不定人家就是出來體驗生活呢,她就多餘幫忙。
沒有交談的欲望,李淮音嘆息一聲,心道剛好也省的操心了,就從兜里拉出來壞掉了一隻,另一隻卻依舊很堅挺的耳機,戴上好了之後輕輕的點開了室友菲菲發來的語音,一下子險些給她聒聾。
——祖宗!你可快點兒來吧!沒錢這種小事兒哪有林大魔頭可怕啊,你已經缺了一次課了,你再不來,他可就不會手下留情了,聽說上一個缺了兩節課的人,去年都畢業了,到現在都還拿到學位證呢,我就問你、怕、不、怕!
大魔頭其實是她給林教授起的一個綽號,一開始大家都不同意,覺得那麼好看溫潤的老師,怎麼能叫魔頭呢?直到去年一場慘無人道的期末考試,讓一眾小女生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再見,林老師,你好,林魔頭。
李淮音聽到最後,無力的苦笑了一下,沒錢啊……沒錢哪裡是什么小事呢?
她苦澀的抿著唇,不能畢業和可能都很可怕吧,她還沒到能夠對抗窮困的年紀,想了想,最後打字:放心吧,小爺我今天不會遲到的!要不是那個狗老闆非要我多接了一單,我早就回去了,你先別著急,在林魔頭到教室之前,我絕對能殺到你身邊!
對面回了個省略號,然後,一個字一個字的蹦了出來:大!魔!頭!他!已!經!到!了!
李淮音心裡驀得一涼,心裡立馬浮現出那個氣質溫潤,白面書生樣的年輕老師,似乎在隔著一片時空對著她微微一笑……剛好空調的一股冷氣吹來,冷汗順著脖頸就下來了,她不要啊!
李淮音絕望的靠在座椅上閉著眼,猶如一條無力蹦躂的傷心鹹魚,心底默默流淚。
其實她真的不太能想明白,這個老師是學校特聘過來的教授一年到頭教不了兩次課,又何必那麼較真自己的學生究竟有沒有到齊。而且一般而言,教授這種寶貴的資源,不都是應該待在設計室里為更加高尖端的課題奉獻自我嗎?為什麼林魔頭這個神奇的物種,居然和別的老師都不一樣,像濁世之中的一縷清風,他從不讓他的助手代理授課,從第一節課就親自上陣,弄得李淮音措手不及,直接頭一次就記了一次曠課。
正在準備回復室友時候,李淮音注意到手機的電量只剩下百分之十五了,她趕緊調節了低電量模式,關閉了屏幕,因為她太了解這個手機的尿性了,別人的手機可能十五的電量還能撐十五分鐘,她的可能一分鐘都撐不住了。
什麼時候才能換個新手機呢?李淮音苦逼的想著,結果一睜眼,又被隔壁老太太資本家的光芒給扎了心,她乾脆抱起手臂,側頭假寐起來,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結果她實在是太累了,就真的睡著了,所以她沒有看到隔壁老太太那愈發溫柔的眼神,一直都在她的身上,也一直都安靜,像是生怕驚動了一個美夢般小心翼翼的樣子。
十分鐘後,被好多人下車的聲音驚醒,李淮音趕緊擦了擦嘴角險些掉落在外的口水,抓起包包就起身準備百米衝刺,不料手上有個牽絆不得不讓她回頭。
哦,這還有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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