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世俗事 第二十三章 滾刀肉（下）

    兩個學生相撞，一個撞青額頭，一個傷了鼻子，多大的事？可要是傷了鼻子的是鼻樑骨骨折，那就是大事。

    然而，事情的結果出乎意料，折了鼻樑骨的李小波沒追究陶昊是否有意傷人，也沒提醫藥費的事；傷了人的陶昊卻不依不饒，跑到學生處去找孫國春科長，要求必須嚴肅處理李小波威脅他的事實。

    這下麻煩了，可能是李小波平時太囂張，在場的學生里除了學生會幹部外，其餘的學生要不說沒看清，要不就是說李小波故意去撞陶昊。倒是另外一件事，不管是學生幹部還是圍觀的學生，都聽到了李小波威脅要弄死陶昊。

    昨天晚上，陶昊也是站在這個位置，給孫國春聲情並茂地作檢討，今天他也是站在同樣的位置，昂著青腫一片的額頭，聲嘶力竭地聲討威脅他人身安全的學生會幹部。昨天晚上，陶昊是一個人來的，今天他旁邊可坐著園藝系的錢主任。97園藝班一次性通報批評31名學生，他這當系主任的有失職嫌疑，當然要來學生處了解了解，以便日後改進工作嘛。

    被陶昊用口水洗臉的孫國春很憤怒，但他連動都不敢動，全國都小有名聲的茶學教授錢主任是學校的門面之一，而且脾氣非常臭，發起火來連校長都得讓三分，哪是他一個小小的科長能惹的？倒是他一向看不順眼的張科長很幫忙，不象另外兩個同事樣興災樂禍，給錢主任沏了杯茶後還一個勁地幫他說好話。

    『啪啪啪』，正當陶昊滔滔不絕之時，斯文的彭處長站在門邊鼓起了掌，辦公室里看熱鬧的兩個科長和正黑著臉的孫國春連忙起身，可這位年輕的處長大笑著走向錢主任與他握手，熱情洋溢道：「歡迎錢教授來指導工作，您可是稀客。走走走，去我那喝茶，也請您這位大教授多指點指點」。

    當領導的人都有風度，知識分子裡的領導更要有風度，黑瘦得象老農民的錢主任與白淨斯文的彭處握了下手，也大笑道：「可不敢勞動小彭處長的大駕，我就是上來接受批評教育的。一次性通報批評31名學生，我這系主任失職嘍」。

    被人暗刺了兩句的彭處長不以為意，連忙謙虛道：「豈敢豈敢，我正想去樓下給您匯報呢。」

    「哪敢勞您大駕？」

    話是這麼說，但錢主任的屁股又坐了回去，還端起了那杯給他沏的辦公茶，一副聽匯報的樣子;有風度的彭處長也仍然笑眯眯的，一屁股坐在屬下的座位上，笑眯眯道：「錢主任，事情是這樣的。昨天陶昊同學與孫科長發生了點不愉快，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年輕人嘛都火氣大。後來吧，有兩個大二的同學路過97園藝時，正好聽到陶昊同學在晚自習上，吹噓孫科長和學生處拿他都沒辦法，其餘的同學非但沒有制止反而跟著起鬨。

    錢主任，我們也是沒辦法.如果有人公然藐視學生處，我們也不進行處理，日後還怎麼維護正常的教學秩序?」

    操，這樣顛倒黑白?有人撐腰的陶昊可不怕彭處長了，你他媽的是有背景，老錢又是凡人?

    「彭處長，您從哪」，話說到一半，陶昊卡殼了。昨夜上晚自習時，他確實吹牛皮說孫國春拿他沒辦法，把學生處和彭偉國扯上是王韌那大嘴巴亂咧咧的，可是誰能幫他證明？誰他媽的也證明不了，孫國春是學生處的管紀律的科長，他拿自己沒辦法不就是藐視學生處?

    剛才還笑容滿面的錢主任黑臉更黑，沉聲道：「陶昊，有沒有？」

    做了就得認，抵賴只會惹人看不起，但認了更會倒大霉！

    陶昊只好硬著頭皮道：「沒有，學生處隨時能處分我們，誰敢膽大包天得胡說八道？」

    「那就是沒有嘍？」

    錢主任剛問完，旁邊笑眯眯的彭處長又追問道：「真沒有？」

    這話不能說得太滿了，萬一學生處真把同學們一個個地叫來問呢，陶昊連忙又道：「錢主任、彭處長，我承認私下裡有過抱怨，但公開場合絕對不敢。我又不是傻子，剛在學生處跟孫科長吵了一架，回去就胡咧咧，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那就是有，起碼說過類似的話！

    教了大半輩子的書，錢主任什麼樣的學生都遇過，獨獨沒遇到陶昊這樣在老師面前還敢無理攪三分的混賬東西。可這骨節眼上，錢主任非但不能罵陶昊，還得幫著他把這關給過了，否則他的老面子也得掉一地，落個是非不分的話柄。

    「行了行了，背後議論也不行，以後給我注意點！」

    「是是，以後保證不非議領導」。

    師生倆一唱一和，想把這事給揭過去，剛才被陶昊狠削麵子的孫國春也想通了其中奧妙，立即準備抓住這事不放，卻被正笑著彭處長給搖頭制止，還大笑道：「錢主任，言重了，言重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學生處更不是老虎屁股摸不得。

    不過嘛，陶昊同學，你以後要記住一點：你對我們學生處有意見可以提，可以找國春提，也可以直接來找我反映，但不能在公開場合大放厥詞，更不能擾亂教學秩序！如果同學們都象你樣顛倒是非、妄議老師，這學校還要不要辦了？」

    什麼叫顛倒是非？什麼又叫妄議？明明是孫國春打擊報復，到了他嘴裡就成了顛倒黑白和妄議？

    有人撐腰的陶昊剛想反駁，也被錢主任用嚴厲的眼神制止了。這是在學校，要是錢主任知道陶昊有這麼混賬，他根本就不會來護這短。還公開場合說孫國春拿他沒辦法，真是狗膽包天！

    不過，這事算了也就算了，李小波的問題呢？堂堂的校學生會副主席，居然在公開場合威脅同學的生命安全，要是學生處沒個說法，錢主任不介意去校長那討個說法。

    讓錢主任和陶昊沒想到的是，彭處長為人很大氣，錢主任還沒開口，他便主動道：「陶昊同學，今天你與李小波同學的衝突，不管是他先撞了你還是你先撞了他，單憑他威脅你就應該嚴懲！這是大學不是黑/社會！

    國春，起草一個公告，立即撤銷李小波的學生會副主席職務並給予通報批評，再召集學生代表選出新的副主席。」

    「是」。

    人家小彭處長處置得如此漂亮，錢主任也沒什麼好說的，起身與小彭處長握手說了兩句客套話，帶著陶昊告辭。一出辦公室，錢主任也立即厲聲道：「回去寫份檢查，在班會上作檢討。」

    「哦」，本想來出口惡氣的陶昊象打了霜的茄子，死樣沒氣。

    可讓這師生倆沒想到的是，下午學生處剛貼出李小波的通報批評，到了晚上因96經貿班團支書被選入校學生會任職，新的團支部書記選舉時，剛被通報批評的李小波居然高票當選為新團支書。剛把檢查交給錢主任的陶昊，從隔壁班許銘嘴裡聽到這最新消息，氣得他在宿舍里直罵某某人卑鄙無恥，簡直就是枉為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