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夜半起第41章莫失莫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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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北京，夏夜就每天忙著排練舞蹈。好不容易晚上有空了，那些同事們又嚷著讓夏夜給他們當導遊在北京市里到處逛，因為夏夜大學是在北京上的，對北京已經十分熟悉了，也不好意思拒絕他們。所以每天晚上回到酒店她基本上都累得精疲力竭，倒下身就能睡著。

孟星河知道她忙，儘量都在晚上給她打電話，雖然孟星河的話還是很少，而且簡單至極，但他的每一次電話都能讓夏夜安安穩穩地做個好夢。

因為孟星河，夏夜在北京的日子過得分外煎熬，天天數著日子，計算著歸期。每天除了排練，就是和一大幫女士逛商場，一個個商場逛過去，在項背相望中，借擁擠來忽略孤單。

夏森給夏夜打過一次電話，好像有什麼事情想要告訴她，但又似乎是想給她一個驚喜，所以什麼都沒說，只是告訴夏夜讓她好好地準備自己的公演，等她回來就知道了。

就這樣，日子慢慢地從夏夜的舞步間滑過，她在幸福和期盼中快樂地度過了在北京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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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歌又去找孟星河。這一次她平靜了很多，她說她願意和孟星河一起回上海。然而孟星河卻遲疑了，月歌把機票塞到他的手裡，告訴他：「明天早上我在機場等你。」

晚上，孟星河躺在床上，把機票拿到眼前，盯著上面「上海」兩個字發呆。

上海，那是他的家吧？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就待在青島，在上海的那十七年他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還有月歌那天說的她是他的女朋友，讓他莫名地有些擔心。要是回到上海之後他想起了什麼，如果他和月歌以前真的是男女朋友，那他該如何面對夏夜？他到底應不應該回上海？或者，他可以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繼續做他的孟星河？

他必須要做出一個決定！

糾結了一個晚上，他竟然失眠了。第二天他頂著黑眼圈來到機場，月歌看到他，驚喜地說不出話來。就這樣，他跟著月歌來到了上海。

一到上海，他們先去了尹天明和飄絮的墓地。墓地很乾淨，像是剛打掃過的樣子，墓前還放著一束新鮮的丁香花。月歌撿起地上的丁香，滿心疑惑：「這是誰送來的？」難道尹家在上海還有其他親戚或者朋友嗎？而且這個人竟然知道飄絮最喜歡的就是丁香花！

然後她開始對著尹天明和飄絮的靈位說話：「尹叔叔、飄絮阿姨，我帶政浩回來看你們了，這七年來你們一定很想他吧，我現在帶他來見你們了。政浩，他沒有死，他還活著！你們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吧。」

孟星河站在靈位前怔怔地說不出話來。照片上的那兩個人就是他的親生父母嗎？他們看起來都好和藹，媽媽長得好美，她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大美人吧。可是又都好陌生，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對他們一點印象也沒有？

頭又開始劇烈地疼痛，月歌制止了他的回憶：「我帶你回酒店吧。」

「不，我想去我以前住過的地方看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麼。」

他們又來到了浦東新區的君匯上品別墅小區，保安還是不讓他們進去。費盡口舌他們才從保安的嘴裡打聽到，七年前尹家出了車禍以後，尹氏集團也發生了嚴重的經濟危機，尹雪瞳就把這幢別墅抵押給了另一家公司。月歌又跟保安打聽尹雪瞳的消息，保安也不知道尹雪瞳的下落，但他告訴他們，前不久這幢的別墅又有了新的買家，不過他也不清楚這個神秘的買主是誰。

離開尹家別墅，月歌和孟星河漫步在黃浦江畔。七月的風暖暖地拂上他們的臉頰，孟星河在黃浦江大橋上停了下來，望著遠處的萬家燈火發呆。那萬家燈火中曾經也有他溫暖的家吧？

孟星河微眯著眼睛：「告訴我，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一天你突然生病了，尹叔叔和飄絮阿姨急忙送你去醫院，當時那輛車上除了你們一家三口，還有我和我爸爸，後來我們出了車禍，你失蹤了，而我被夏夜的爸爸收養了。」

孟星河痛苦地閉上眼睛：「我們家還有其他人嗎？」

「有，你有一個姐姐，叫尹雪瞳。她去了美國，我也一直找不到她。」

「那你呢？」孟星河回頭看著她，「你和我們家又有什麼關係，你和你爸爸為什麼會跟我們在同一輛車上？」

「我是十一歲那年認識你的，我爸爸是你們家的司機，當時我和我爸爸走投無路，是你們家收留了我們……你還記得嗎？你從小就很孤僻，不愛說話，我剛到你家那會兒你也不怎麼搭理我。十二歲那年你發病，我和飄絮阿姨不眠不休地在你的床邊照顧了你整整兩天，從那以後你才開始正視我的存在；十四歲那年，你和同學打架被老師罰站，我就到你們班外面，和你一起在寒風中站了一個上午，你當時一直叫我走，你說你不能讓身邊的人跟著你一起吃苦，可是我就是不走，我就是要陪著你，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做什麼都願意；十七歲那年，你說只要我做到了你要求的事情，你就會讓我一直跟著你。從小到大，我一直繞著你打轉，我把你的每一句都記在心裡，每一件事情，都按照你的要求去做。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可以一直跟著你，一直陪著你。你現在告訴我，你把我忘了，你什麼都不記得了！」月歌望著他，眼裡有氤氳的霧氣，「可是，我還記得！你的臉，你的笑容，還有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很清楚地記得！你怎麼可以說你忘了，什麼都不記得了呢？」

「月歌……」孟星河面露難色，「你說的這些，我真的沒有印象了。也許你真的為我付出了很多，也許我們曾經相愛過，但是我現在，真的沒有辦法假裝愛你……我想，忘掉過去，接受新的人，或許對你對我都有好處。」

忘掉過去，接受新的人，這就是他給她的答案？

「不！我不要什麼新的人，我只要你尹政浩，我只要你回到我身邊！我們回到這裡，回我們的家，我們去找雪瞳姐姐，然後重新開始，你說好不好？」

「對不起月歌，我真的做不到。我這次來上海，只是想來看看我的父母，看看我曾經生長過的地方，現在我看到了。明天夏夜就要回來了，我也會回到青島，從此以後，我還是孟星河，再也不是尹政浩！」

月歌悲叫：「不可以！你不可以這樣的！不可以……」

「月歌，你清醒一點，尹政浩他早就死了，七年前出車禍的那一天他就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孟星河，他沒有尹政浩的記憶，也沒有尹政浩的感情。現在的他，心裡只有一個人，也只在乎一個人，而那個人就是夏夜！」孟星河閉上眼睛，決絕地說道，「就算我和你以前真的是男女朋友關係，那麼現在，也該是告別過去的時候了。」

「你說什麼……」

「是時候忘掉過去重新開始了。」孟星河轉身提步離去。

「不！這對我來說不公平！」月歌衝著他的背影喊道，「忘不了過去的人不只我一個，夏夜也一直忘不了一個人，在她心裡，那個人是沒有人可以取代的，你憑什麼只要我忘掉過去？」

「你說的是況逸辰吧？」孟星河轉過身，淡淡地說，「我知道況逸辰在她心裡沒有人可以取代，所以我並不想取代他。你覺得我可以取代他的位置嗎？」

月歌心裡「咯噔」一下。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夏夜都已經跟他備案了，「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跟夏夜糾纏在一起？為什麼？」

「我只想和她一起快樂地活下去，就算各自都有復原不了的傷口，或是無法取代的某個人，都沒有關係。」孟星河想到夏夜，嘴角不自覺地揚起，「我只想和她在一起，儘可能地快樂地活著，這樣就夠了。」

只想和她在一起，儘可能地快樂地活著？儘管尹政浩知道夏夜的心裡還有況逸辰，可他還是要和夏夜在一起？呵，秦月歌，這回你該認輸了吧！當年你竟然想要報復命運，要搶走況逸辰，打碎夏夜的美夢，現在你遭報應了！你最愛的尹政浩，竟然愛上了夏夜！他竟然告訴你，即使知道況逸辰在夏夜心裡不可替代，他還是對她義無反顧！

命運對月歌何其殘忍，為什麼每一次她在意的，她想要的，她都得不到？！

可是歸根結底，今天的這一切，不全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嗎？當年如果不是因為她，況逸辰不會離開，現在夏夜也不會和尹政浩相愛！這是上天給她的報應，是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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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孟星河和月歌正在浦東機場候機，機場的廣播裡傳來航班延誤的聲音，「女士們先生們，原定於今天上午八點三十五分從上海飛往青島的mu5525次航班因為空中交通管制而被延誤，請乘坐mu5525次航班的旅客在候機室內繼續等候，對此我們深表歉意。」

孟星河看看表，已經過了八點半了，夏夜是上午八點四十五的飛機，本來他們都可以在九點五十左右到達青島。但如果這趟航班再不起飛的話，等夏夜回到青島的時候他可能還在上海！今天是夏夜的生日，他一定不能對她失約。他拿出手機撥打夏夜的電話，電話那頭顯示關機，夏夜現在可能正在準備登機。電話打不通，他只能先給她發簡訊。

「夏夜，我現在還在上海，航班延誤了，可能會晚點到青島。你下飛機了就先回家，我晚點再去找你好嗎？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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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的飛機，飛躍過華北平原，將夏夜帶回了朝思暮想的青島。

一下飛機，夏夜提著大包小包困難地走在機場大壩里，李林峰替她拿過手上的東西，問她：「你男朋友今天會來接你吧？」

「嗯，他今天也剛從上海回來，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吧。」夏夜從包里掏出手機，將手機開機，卻看到孟星河給她發的簡訊。夏夜立刻給他回撥過去，電話那頭顯示關機，他可能正在飛機上吧，夏夜想著。

「怎麼了？他是不是不來了？」李林峰問她。

「嗯，他的航班延誤了，現在可能還在飛機上。」

李林峰笑著：「那這樣吧，我先送你回去？」

夏夜想想，點點頭：「那好吧，麻煩你了。」

夏夜和李林峰談笑著走出出站口，和身旁一個高大英挺的身影擦肩而過。那個人突然叫了一聲：「夏夜！」

夏夜的腦袋一炸，腳步驀地定住，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沒有回頭。倒是李林峰先回過了頭，看了眼身後那個衣冠楚楚、氣宇軒昂的男人。他提醒夏夜：「有人在叫你啊。」

夏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帶著顫抖的嗓音低聲對李林峰說：「不要看，我們走。」然後頭也不回地往機場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