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李的工匠咕噥著,滿心地不願意:「你才是瞎子呢!成天嗚哩哇啦,逮著誰沖誰開火——有話也不愛跟你嘮。」
黑鬍鬚在一旁解勸,說:「老李,你別和他一般見識。有啥話儘管說,這姚四平日裡待我們不錯,咱們跟陸根生,又是朋友,難道你願意讓他們這樣沉冤不白……」
李工匠腦袋來回搖著,眼珠子骨碌碌四下亂轉:「只是這些話,大家聽了要擱進肚子裡,千萬不能出去亂講。要不只怕惹麻煩。」
林放鶴、唐羽聞聽,忙將目光收回。
捏著筷子,飲酒吃菜。
李工匠俯下身子,壓低聲音說:「還記得前兩天下雨嗎,工地放假,大家都回去了。剩下陸根生和我,幫忙料理一下工具,這時雨又下起來了。我們相約去一家小酒館喝酒。點上兩個菜,那就開喝,那天,每個人差不多干下七八兩燒刀子。話越說越多,磕越嘮越透……後來這陸根生,就說出個秘密……」
「啥秘密!」三個人一聽,紛紛支起了耳朵。
「家家都有一台戲,外表上看去風光體面,唉,這裡邊的事、裡邊的滋味只有自己能明白。」李工匠打了個唉聲。
胡瓦匠性急:「你倒是說呀?」
李工匠白了他一眼,扭過臉,又說,「據根生講,已經整整有三個月,他們夫妻晚上不在一個床上睡了。」
黑鬍子工匠一愣:「你別給人家造謠,這麼大個事,胡謅八扯,回頭小心陳寶珍找上門去一頓大耳刮子扇你?」
「我造什麼謠,一把年紀了,犯得上嗎?這些可都是陸根生原原本本告訴我的!」李工匠指天劃地,賭咒發誓。
胡瓦匠半信半疑:「那個陳寶珍我見過一面,口尖舌利,體態招搖,確實不是個省事的主兒。」
劉工匠瞄了老李一眼,吞吞吐吐,態度含糊:「讓你這一說,難道這裡邊還有事兒咋的?」
李工匠搖了搖頭,毫不隱諱:「有事沒事,說到這,諸位想必心知肚明。還用我多言嗎?這年頭,見怪不怪,也不算啥稀奇事……」
「我說老李,你就不能痛快點,竹筒倒豆子,稀里嘩啦。別這麼粘糊——」紅臉的胡工匠到底急躁,坐在椅子上,兩手抓撓。
這次李工匠沒有發作,他向四外望了望,把一雙凹陷的眼睛緊緊地盯住距離他們最近的兩個人。
林放鶴、唐羽卻則神態自若。
他打量一會兒,很快看出,從衣著和相貌上判定,這兩個只是偶爾過路的外鄉人。
李工匠這才縮回去,兩手按在桌邊上,小聲說:「這個陳寶珍,外邊八成有事……」
此話一出,不但他身邊的幾個工匠,就連林放鶴唐羽心中也是一震。黑鬍子工匠眨巴著眼,急切地問:「這也是陸根生告訴你的?」
李工匠故意賣關子,頓了一下,才說:「三個月前,陸根生因為肚子疼,提前回去。可到了家,左敲右敲,陳寶珍就是不開門——」
「莫非屋內有情況。」幾個人一怔,幾乎異口同聲。
李工匠不予理會,繼續說:「等了老半天,門才打開,陳寶珍衣衫不整,眉眼之間的神色也大異於往日。陸根生不覺生疑,嚴詞追問,那女人卻說睡懶覺了,剛剛起來……」
「糊弄傻子。」劉工匠嘰咕兩句。
「陸根生也不相信,他推開門,闖進屋裡,四下查看。」李工匠說,「卻見後屋的窗子大開,窗台之上有一隻清晰可見的腳印。根生於是又跑回臥室,被褥堆在炕上,在蜷曲一團的被子裡,他居然又抖出了一雙白布襪子……」
「那個人是誰?」黑鬍子緊皺了眉頭。
「反正是有來頭。」李工匠回答。
胡瓦匠不以為然,問道:「陸根生當天不是也沒有瞧見那人嗎,怎能這般肯定?」
李工匠咧開嘴,嘻嘻一笑:「人是跑了,可還留下一雙襪子!據根生講,那可不是咱們穿的普通襪子。而是用白緞為表、三層軟布襯裡,手工極為精細。不是有錢的人根本買不起……」
胖墩墩的劉工匠一想,不覺後怕:「讓你這一說,太嚇人了。那麼陸根生無緣無故失蹤,會不會是這倆人合謀,將他殺掉了!」
黑鬍子工匠一打眼,見周圍有人看他們,就敲了敲桌子,告誡說:「留意口舌,莫要亂講。小心給官府逮了去,三推六問,到那時後悔都晚了!」
幾個人唯唯諾諾,緘口不言。
林放鶴嘆了口氣,正要起身會賬,猛聽得外面一陣穿著馬靴的腳步聲,急急忙忙,奔進屋來。抬頭一看,原來竟是縣衙的一個捕役。
捕役進得屋,先認出林放鶴,連忙叩見。
林放鶴見他滿頭大汗,神色慌張,忙問:「出了什麼事?」
捕役略喘了一口氣,結結巴巴說:「在距離高橋村不遠的大清河,孟巡官他們發現了一具屍體!」
林放鶴微微一愣,平靜地問:「可曾通知縣衙仵作前去驗屍?」
「方巡官已經帶領一干人等奔赴現場。」捕役答道,「另外,他還安排人去高橋村,要陳寶珍前來認屍。看看這人是不是失蹤已久的陸根生?」
林放鶴很滿意方正的精幹,點點頭,說:「那好,我們現在就去現場。」
捕役拱手,恭敬地說:「天氣炎熱,出行不便,方巡官留下話,如若大人身體不適,在家等候也可。」
「這是哪裡話?忝為一縣之長,代天子而牧民,豈可拈輕怕重,駭冷懼熱!」林放鶴霍然起身,語氣有些不滿了。
「如此小可這就帶你們前去。」
「勿要遲延。」
林放鶴說罷,丟下銀兩,與唐羽、捕役離開了座位,匆匆出門。
那邊,幾個吃酒的工匠目瞪口呆,相互看著,半天不開口。酒店夥計走過,問道:「幾位吃好了沒有,還需要點別的嗎?」
黑鬍子工匠首先醒過神,他一把拉住夥計的手,連聲問:「你快告訴我,剛才走的那個人是誰?當塗縣知縣不是羅應龍嗎,這當官的咋也能換來換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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