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鶴惱怒,握拳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裡不是大明的天下。豈能容這幫水賊橫行無阻?」
蕭老闆搖頭說:「我雖未去過洞庭西山,但聽說過不少那裡的傳聞,山外有山,湖中有湖,蘆葦蕩蕩,水道縱橫,外人進去,根本摸不著門路。所以官軍幾次圍剿,均無功而返,後來就樂得苟且圖幸,一味推諉……」
「港汊眾多,固有許多不便。」方秦羽也緊鎖雙眉,說道,「但我官家豈可不聞不問,任其賊寇擾亂地方,屠戮無辜,而逍遙法外?」
熊耀華撫了撫滾圓的肚子,咧嘴說:「我看這幫歹人不過依仗地理,來去無蹤,殘害百姓,我們也可以找個幾個人混進去,假作強寇,與之周旋。待得時機成熟,再與官軍裡應外合,一舉將其殲滅蕩平!」
「大人,我卻是自幼生長在長江邊上,水鄉澤國,慣會水性,可以一去。」唐羽聽得入神,插了一句。
但是仔細一想,心底又不覺茫然:「只是我們初來乍到,不熟悉地形,一旦進入,東奔西撞,形同盲瞽——如之奈何?」
蕭老闆點了點頭,乃說:「在沒有水匪滋事之前,小女冬兒倒是常和夥伴去那一帶採摘菱角、蓮蓬,挖掘蓮藕,捕捉銀魚,因此對於洞庭西山的湖盪水道,十分瞭然。若不然叫她給你們帶路,進入湖中,探明情況?」
方秦羽拍手稱善:「蕭掌柜果然快人快語。」
林放鶴卻撂下筷子,面露憂色,說:「太湖之中水賊肆虐,強人出沒,我等乃官府中人,剿滅賊寇,本職所在。理所應當。而由一個民間女子隻身犯險,深入不測,萬一有什麼閃失,叫我們如何向你交待。」
「休要如此說。」蕭掌柜用手抹了把臉,說,「冬兒從小在水邊長大,使船弄槳,如履平地,加上人又機靈,善於應對,應該不會有事。再者說,協助官府拿獲那些賊人歸案,使百姓漁樵耕讀,長享太平,也算為地方上立一大功。」
聽了蕭掌柜一番深明大義的話,林放鶴面現欣然之色,道:「既如此我先在這感謝掌柜的。到時立冬姑娘只需將我們的人送出港汊葦叢,不必靠近,不可逗留,立刻安全返回。剩下的事就不必她管了……」
蕭掌柜點頭應道:「這樣也好。」
由於這個天大的難題得以解決,大家一時心情舒暢,胃口大開,乃覺腹內雷鳴。由不得紛紛抄起碗筷,風捲殘雲,一會兒的功夫就將桌上的飯菜掃蕩一空。
晚飯後,上樓休息。唐羽躺了一會,只覺得屋內悶熱,渾身冒汗,身下的被褥也好像濕漉漉的,沾著身子,感覺極不舒服。
又聽了一會,那邊熊耀華早已酣然入夢。
一會兒齁聲如雷興起,初淅瀝以蕭颯,忽奔騰而澎湃。一忽如悠悠泉水,輾轉山間,幽幽咽咽;一忽似壯士出川,長槍羽箭,響徹天邊。其觸於物也,淙淙崢崢,金鐵皆鳴。唐羽用被子蒙住頭,用手堵住耳朵,無奈那打齁之聲穿牆越壁,頑強無比,直透耳鼓。
使他更加無法入睡了。
唐羽爬起來,坐在竹床上,傾聽熊耀華震天動地的齁聲,滿面哀愁。從窗子望出去,夜半時分,外面漆黑一片。各種蟲聲鳴奏。偶爾也能聽得見一兩聲狗吠。
他悄悄地下床,披上外衣,摸黑穿上靴子。然後推門出去,一步一步下了樓梯。
出了美味居大門,向後走就是一片濃密的松林。
唐羽穿過樹林,松林里地上厚厚地積著腐枝敗葉,濕乎乎,人一腳走上去只覺得軟綿綿的。他小心摸索著,不敢快行,生怕晚上一個不小心,踩上蟄伏於此的蛇蟲蟻獸!待走出松樹林,眼前就是一望無邊的太湖水了。
微微月光下,湖水拍打岸邊,發出汩汩聲響。
唐羽走到湖岸邊,尋了塊石頭坐下,呆呆發愣,心中好生煩惱。想如今遇到熊耀華這樣一個同伴,齁聲四起,大鳴大放,這一夜可如何消受?正在一個人胡思亂想,忽聽得前方水聲潑刺一響,一個白晃晃的影子躍出湖面!
起初他以為是湖裡的大魚,並不在意。
待得那個影子游至近前,雙手抱住肩膀,嗤嗤一笑,唐羽才聽出來,原來水中那個人卻是美味居蕭掌柜的女兒立冬。
蕭立冬立在波光閃閃的水中,只露出頭,仰臉問:「敢情是你。這天太熱了,你也是因為受不了,所以半夜跑出來、想到水裡泡一泡嗎?」
「這個……」唐羽一時語塞,張口結舌,半天也沒說出個子丑寅卯。
立冬一笑,渾不在意:「你要想沖一衝身上的汗泥,就下來吧。放心,三更半夜,不會有人瞧得見?」
說著側轉身,兩臂划水,向另一邊游去。
月光映得她通身晶瑩。
活脫脫就像一條難得一見、變化無常、出沒於湖中的銀魚精。
唐羽安然看著她在水中洗浴。只是脫下沾泥的靴子,在岸邊揪了把草,就著星月之光,一下一下地刷洗起來。
擦罷靴子,又穿回到腳上,叫道:「你還是把衣服穿上。都過午夜了,咱們回去吧?」
立冬摸上岸,在松林里穿畢衣裙,又折回岸邊。問道:「你一個人跑出來,六神無主,又不下去水涮一涮,究竟是為了什麼?」
唐羽笑笑:「我只是睡不著而已,想一個人出來走走。」
「一個人你也敢亂走,難道不怕——」立冬調皮地一笑。
「怕什麼?有什麼可怕的?」
「這太湖裡有怪獸,有須有角,兩眼放光,一個背脊露出水面就有幾間房子那麼大,黑黝黝的。專門吞噬溺水者。山中又有豹狼……」
「怪獸我倒不怕,就算再龐然大物,大不了拔刀與它搏鬥就是了。」唐羽無奈地一笑,說,「可是我怕……」
立冬嫣然一笑:「怪獸你都不怕,還能害怕個什麼?快說?」
「怕人睡覺打呼嚕。」
「你呀你,真有意思。」立冬捂著嘴,咯咯笑個不停,「虧你威風凜凜,一表人才,還在官府里做事,卻原來怕這個!那麼我且來問,如果有你一天娶了娘子,天生也是個會打齁的。將如何處置……」
說著又大笑不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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