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床弄青梅 第二十六回:非撕不可

    餘姚心頭一緊不由得立起身來,想來琪紅沒那麼厚心計,定是萬氏在背後指使。但單憑猜測又有何用?琪紅萬般使人瞧不起也頂著裔勛「通房丫頭」的名號,奴顏媚骨嘴臉實在厭惡!若說夫人金敏毓是只笑面虎,那二姨太太萬筱淸就是條老狐狸,怎麼能輕易揪出來現原形?她盯了眼秋溶,這女子當真不簡單,挺著肚子入府僅僅數月,久居閨閣而不出,但府中之事比比皆知,不愧為風月場上的老手!餘姚不得不忌憚她的初衷。

    「怨我被表象蒙蔽,本該信任裔勛的,現聽你這麼一說,我更覺愧對他了。」她只好先擺出自責之態。

    秋溶繼而深誘,「闔府都知老爺對您一往情深,因妒生恨才招眾敵。」

    「是我平日太過招搖任性,讓夫人二姐姐看不過眼了。」

    「你若一直這樣隱忍,怕是日後還會招來是非,姨奶奶應該早早防備才是。」

    忽見趙媽上前,抱著紅年過來讓秋溶餵奶,餘姚忙趁機托累回到自己屋裡。她犯起頭疼,想棠檸笑她是傻瓜如今繳械承認吧。愛情是不能夠被試探和猜忌的,她惱自己不該不信任裔勛。去年金氏造謠今年萬氏使詐,都勢在祛除她這個眼中釘肉中刺!還不是因為裔勛寵愛自己!可她只會坐以待斃哭哭啼啼,兩房都不是省油的燈,那秋溶到底是真心還是利用她更難以分辨。仁平卿卿之事她倒始料未及,不曾想他們二人竟走到一起,就算他們陷自己於不義,但她內心還是願意原諒的,畢竟卿卿可憐至極,而仁平母子一直待自己很好。又聯想到冬月晚間在穿堂旮旯里撞見的私會男女,大抵也是他們二人吧。

    秋溶處,趙媽怪道:「少姨奶奶你太心急了!這時候亮牌不是好時機,你也瞧見餘姚那樣子分明不敢與你交好!」

    「我也著實後悔底牌亮的太早,不知她會不會與我『結盟』。」

    「您當真看中她能笑到最後?」趙媽疑惑。

    秋溶點點頭,用力抱住胸前的紅年,她必須為紅年蹚出一條大道來!

    葉府忙碌著啟洺的頭七二七三七,眾人持續沉浸在哀痛之中,尤其在黑夜更覺府中悲廖靜寂。武四懷安近期也跟著東家忙累夠嗆,但二人暗暗較著勁誰也不敢放鬆。

    這懷安原是被裔勛在外面救回來的,當年隻身從山東來奉天投靠親戚,但被親戚拒之門外不與相認,山窮水盡之處偶遇裔勛,裔勛發了善心把他帶回府中,又給他了差事做,這才在葉家安穩下來。見他過了娶親的年齡還打著光棍,又從中做媒把金氏配房李媽的女兒許給他做媳婦兒,可惜李媽女兒體弱多病二人沒過上幾年日子便過了世,但從此懷安就為金夫人馬首是瞻了。那武四則是武媽的兒子,武媽的娘是從太爺那輩留下來的老僕,三四代在葉家當差,武媽現在照顧著兩位長房長孫,武四則常年跟在老管家身後當差,年前老管家告老懷鄉,管家之位一直懸而未定。二人都覬覦這個位置,事事針鋒相對,恨不得使出全身解數。

    這天半夜武四率僕役府中巡夜,忽聽見後院花草叢裡有簌簌聲響,忙給眾人使下眼色,都以為是盜賊夜闖民宅,幾人輕手輕腳圍過去合力包抄,三下五除二便把那人給逮住,未曾看清楚臉面先七手八腳揍了一頓。只聽底下一男子疼的嗷嗷求饒,再細細一聽居然還有個女子慘叫,幾人嚇得停住手,拿燈籠靠近細瞧,居然是懷安和琪紅二人,二人露著白花花肌膚攪在一起,刺的眾人睜不開眼!好一對狗男女!

    武四口中呵道:「好你個懷安,偷人居然偷到老爺頭上!快快!給我綁了見老爺去!」沒給二人分開的機會,白花花攪著一同綁在一起,又恐二人叫喊,抓了把泥土塞進嘴裡封住,連脫下的衣服帶人一起丟進大麻袋裡,跟在武四後身拖著走。

    不知老爺是怎麼命令的武四兒,琪紅懷安被扔進柴房。動彈不得天昏地暗,只覺天已塌了下來。她久不能近老爺身,唯恐假孕之事敗露,只有放手一搏,暗中給懷安下了藥,想接種生子矇混過關。這懷安媳婦兒死了幾年倒是好勾引,只是沒想到被夜巡僕役逮個正著。只怪她運氣不加,自府上失火之後,夜巡力度才加大,原不曾如此嚴密。

    清晨的曙光打進柴房,他們二人已哭的奄奄一息,仿佛只剩下一口氣。只聽門外鎖鏈聲響有人來開門,幾人合力將他們拖出去,她自知大事不好這輩子算完了!

    廳堂之上,闔家皆坐,眾僕人圍在門外。

    裔勛道:「鬆綁吧!讓這對不知羞恥的男女在眾目睽睽之下穿衣服,好好臊一臊他們!」

    女眷紛紛避過眼睛,啐聲罵聲迭起,惟啟澄目不轉睛盯著二人,像不容錯過京劇里的重頭戲!萬氏暗暗戳他,叫他不要不知害臊,他也不去理會萬氏勸誡。

    二人從麻袋裡爬出來,哭喊著穿上衣服,琪紅癱坐在地不敢抬頭,那懷安早已跪在地上「咣、咣」磕頭求老爺饒恕。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懷安痛哭流涕左右手齊扇自己嘴巴,「老爺,都是我的錯!是我不是人!昨晚上我被這賤婦下了藥,做出這般下流無恥的事!您打死我吧!我真是沒臉活了!」

    「說!你是怎麼勾引這賤婦進府的?」

    懷安自知再瞞不住,「當日府中缺人手,這賤婦賄賂我,我一時財迷心竅就把她招了進來!」

    「你知不知道她是小姨太太攆出去的人?」


    「我知道。」

    「我再問你,當日你是從何處給我請回的大夫為這賤婦把脈的?」

    金氏已如坐針氈,假孕這事豈是要賴到她頭上?都知道懷安是她的忠僕。

    懷安不斷回想,冤道:「那日我從寶膳堂門口見到那個大夫,就急忙請他回府了。」

    「在門口遇見的大夫,沒有進裡面去請?你可確定那是寶膳堂大夫?」

    懷安啞口無言,他被算計了!他成了替罪羊!

    金氏的心馬上就要跳出來,好個萬筱淸居然拉她下水!

    裔勛側身瞪一眼琪紅,「該你說了!」

    琪紅木若呆雞,還狡辯道:「是懷安勾引的我。」

    懷安回身就打,邊打邊咒罵,幾個僕役使大勁才把二人拉開。

    「仁平!拿證據上來!」

    仁平上前,呈出一張字據,字據上有手印畫押。

    「當日來診脈的只是寶膳堂學徒,是收了琪紅錢財來府行騙的,事發以後他已離開寶膳堂,老爺尋了此人數天才在原籍找到,給了他雙倍錢財使他寫下口供,他本人也可隨時回來指正。」他望一眼琪紅,「此刻外面候著兩位真正的寶膳堂大夫,可隨時進來重新號脈以辨真偽。」

    「裔勛再厲:「你小小傭人哪來眾多錢財?說!誰在背後指使的你?」。

    「是我偷了二姨奶奶屋裡幾個金鐲子拿到外面當了錢。」

    萬氏啐道:「好你個小蹄子,竟偷我錢財做出這般卑劣之事,把我蒙在鼓裡差點害我蒙冤!」

    她沒有供出萬氏,事發之前萬氏已警告過她,倘若事情敗露她一人承擔,過後萬氏會給她家中豐厚錢財以示安撫,如果供出萬氏是背後主謀,那麼分文不得更不保全性命,她不能一點好處都沒撈下,她不能白白犧牲魚死網破。

    「是我痴心妄想做著姨奶奶夢,是我想享受榮華富貴,是我除夕夜趁老爺酒醉自己爬到老爺炕上,是我欺騙老爺懷孕,所以才不得不勾引懷安接種……都是我統統都是我!當老爺你叫我『琪姐兒』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早晚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萬氏悠悠的喝著茶水,眼皮都不曾抬一下,這一切與她無關!

    事情終於「真相大白」!二人被重重打了一頓,全部攆了出去,不准二人再踏進府門半步。萬氏脫不了干係,金氏亦也有嫌疑。儘管餘姚深知琪紅懷安不過是棋子,但還在啟洺喪期,也不宜太大動干戈,這事也只能暫先告一段落。

    卿卿想著琪紅懷安白花花的攪在一起,後脊樑冒出層層冷汗。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和仁平的下場。有一天她和仁平會不會也像這樣被「遊街示眾」被世人所不齒?她怕極了!她怕啟洺的魂魄來找她索命,質問她為何不給兒子做好榜樣?如果今天被抓的是她,經年緯年會不會居高臨下的俯視她?她不敢想像,她被這想法桎梏,她甚至害怕面對仁平。仁平待她情深義重,給她希望給她愛情,帶她走出陰霾走出抑鬱,她若辜負仁平這段情她又成了什麼人?她總是這樣矛盾,瞻前顧後唯唯諾諾,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可她又該何去何從如何抉擇?

    餘姚伏在裔勛膝上,低語道:「我跟你發了那麼久的脾氣。」

    裔勛輕拍她的頭,「換位思考,或許我也未必能相信。誰都不是聖人,誰都是凡人。」

    「我知道啟洺離世你很傷心,琪紅之事又讓你蒙受這麼多天冤屈。」

    「啟洺的病來的太快,我本沒料到會這麼嚴重,想他養個兩三年也就好了。也不知是不是瞧見紅年出生太過興奮。我這幾個孫兒實在可憐。」

    她搖著他道:「裔勛,都會好起來的,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他擁她入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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