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床弄青梅 第一百零八回：絕處逢生

    餐廳的無線電里傳來王人美優美的歌聲：「雲兒飄在海空，魚兒藏在水中。筆神閣 www.bishenge.com早晨太陽里曬魚，迎面吹過來大海風。潮水升，浪花涌，魚船兒飄飄各西東……」

    華燈初上夜幕迷離間，單餘姚緊閉著眼眸，她沉溺在千愁之中無法抽身。

    雷立輕聲喚她，「餘姚……」

    餘姚略微睜開雙眼，自嘲地笑道：「否則……否則周沈秀是不會輕易放過我的，我不該『覬覦』她的枕邊人。葉裔勛和我早已沒有任何關係，我反倒成了破壞她情感的人。」

    雷立挺直腰身，故作幽默道：「餘姚，你不要再去想那葉先生，你瞧瞧你眼前的我，我可是個很優秀的留洋博士。最近在你的監督下，減重也很有成效，也算邁入了英俊的行列里吧？」

    他對單餘姚是動了惻隱之心的，若沒有他這層關係，想必周沈秀也不會對她這般「客氣」。好歹他現在頂著跟餘姚談朋友的身份，無論是周沈秀還是靳茂辰、蔣俊想刁難她，都得顧忌一點他雷立的面子。

    他們之間關係好似多方掣肘，人情世故是江湖，江湖就是人情世故。

    單餘姚笑著拉起雷立回到自家中，她自己卻躲在臥室里遲遲不肯出來，好像有什麼要緊的事著急去做，雷立只好坐在客室里等著她。

    良久，老阿媽忽然走到客室里，請雷立去往餘姚的臥室中。雷立不知餘姚是何用意，踟躇在她的房門口不敢推門進去。

    他隔著扇門向里問話：「餘姚，我們去房裡說說話好不好？」

    餘姚在裡面「嚯」的一下把門打開，大笑道：「你倒是進來呀，你怕我吃了你呀！」

    她已退去了外出裝扮，換上一身絲質的便服，不夠嫵媚妖嬈卻也足使他夠亂了方寸。

    雷立尷尬地別過頭去，「非禮勿視！我可是君子！」

    餘姚拖住她拽至自己的臥室中。他的額頭已滲出汗水，正不停的用方巾擦拭。

    他躲在臥室的牆角不敢去看餘姚，「我可告訴你啊，君子也是『食色性也。』的，你別……」

    餘姚抱著胳膊朝他笑了會，自顧脫掉身上的衣裳裸露出大半個背，又把她的頭髮撩到胸前，背對著雷立站立著。

    雷立單手捂著眼睛，卻透過指縫兒不住的瞟向餘姚，「哎……你！我說……你……別別！」

    「雷立，你看見了嗎？」她冷靜地問他。

    他使勁搖晃腦袋，「沒！我可什麼也沒看見啊！」

    「你沒有看到我後背上的傷疤嗎？」

    他猝然冷靜下來，慢慢走近她，那道略深的傷疤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雷立震驚地問道：「這……這是怎麼弄的？」

    她敏捷地套回衣裳轉過身來，「不經意間為葉裔勛擋住了一片流彈。」

    餘姚又坐回床上挽起褲腿，她兩條腿的膝蓋上都留有大片的傷疤。

    雷立已更加吃驚，「這……這又是怎麼弄的？」

    「深宅大院裡大夫人折辱小妾的故事，你應該聽過不少吧？」

    餘姚又把手腕伸到雷立面前，「這個傷疤想必你是早已見到了。」

    他揉了揉鼻翼，心中像被什麼堵住一般，「我是想過要問你的。」

    「年輕時不懂事就自殺嘍。」

    雷立乍然間緊握住她的手，「都是因為葉先生？」

    她坦然地點頭，「葉裔勛把我從小工廠里撈出來，教會我學識和本領，給了我安穩富足的生活，為我爹尋醫問藥……有得就有失，我們在一起生活十多年，我怎麼可能把他給忘記呢。」

    他情不自禁地抱住她，輕撫她的肩膀，「餘姚，你要學會遺忘！我們都要試著朝前看。」

    「我恐怕做不到。」

    「我們一起努力，你看我都快要忘記我的英國小姐了。」

    臥室門外忽然有人高叫道：「單餘姚、雷立，你們倆可積點德吧！」

    二人聞聲忙鬆開手，餘姚哆哆嗦嗦地整理好衣裳頭髮，雷立也嚇得僵持在原地，「那……那蘇姑奶奶又來了！」

    她急忙跑過去打開門，只見蘇棠檸咬牙切齒地憋著笑。

    「姊姊，你嚷嚷什麼呢！」

    雷立跟在餘姚身後，「喲！蘇小姐，蘇小姐好！」

    棠檸諦視他們二人，挖苦道：「你們倆情到深處了？我來得不是時候攪了局？」

    「棠檸，你可不要瞎胡謅！」餘姚拉住棠檸往客室里走，雷立也忙跟著她們走出臥室。

    老阿媽在一旁朝餘姚歉意地窘笑，好像是怕餘姚怪罪她，沒有通報就給棠檸放行一樣。餘姚瞧見她寬慰道：「李媽沒事的，這烈貨來咱家就等於回自己家。」

    老阿媽這才安下心來退了下去。

    棠檸雙眼一橫，厲道：「單餘姚你怎麼還打算把我關在門外？」

    「不敢！不敢！」

    「你和雷先生這就算是好上了唄？」棠檸話音剛落，只見餘姚和雷立雙雙害臊地低下頭。

    餘姚不知該承認還是否定，她現在算是跟雷立談起朋友了？

    雷立也不知要不要承認他們之間的關係，他們算是在談戀愛了嗎？

    棠檸打開自己的香菸匣子，取出兩支煙，遞與雷立一支。雷立正緊張著，趕忙接過煙來點燃緩解一下情緒。

    「你們倆的風花雪月先給我憋著，我今兒來是有正經事要說。」

    他們二人不解，棠檸繼續道：「我的茶樓快經營不下去了，靳茂辰答應再給我倆月時間挽救。我總歸是個外來戶，沒有根基更沒有客源，茶樓的地段和門臉兒也不夠好。在東北時，我有麻將和彈曲兒養活，不靠這個茶錢。來到這邊卻不行，地方太小隔間太少，更沒有人認我這『曉南閣』的牌子。」

    單餘姚這才發覺，這段時間以來自己是多麼地忽視了棠檸，她只顧著自己的愛恨糾葛，卻忘記蘇棠檸也一樣需要關心和照顧。她們之間從來都是棠檸幫著她護著她，而她卻沒有幫到過棠檸什麼。曉南閣經營慘澹她是目睹過的，但她並未往心裡去，她實在慚愧的很。

    雷立已抽完一支煙，又管棠檸要走一支，「蘇小姐，你可是想到了什麼找補的法子？」他猜測著棠檸的心思。

    「我有個不成熟的法子，想講出來請雷先生幫我參謀參謀。」

    他當即明白了棠檸的用意，「蘇小姐說來聽聽，倘若我能幫得上忙，在下一定竭盡全力。」

    棠檸看了眼餘姚，「這個法子也算是葉裔勛提醒了我。」

    餘姚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葉裔勛」這三個字總使她變得神經兮兮。

    「葉裔勛那王八蛋這二年不是一直買賣股票證券麼，他常常往來一家大茶樓里，跟那些拉縴兒的中間人多有聯繫。我無意間撞見過他一次便記下了。我想問問雷先生可認得這種拉縴兒中間人，能否把他們引入到我的茶樓里去，若有幾人肯盤踞在我那，我那裡便不愁沒有生意做。」

    「蘇小姐可是想請股票掮客到茶樓里坐鎮？」雷立向棠檸露出讚許的目光。

    當年月沒有股票交易大廳和大盤，也不知當天股票的漲跌，多由股票掮客集合證券的買者和賣者，居間達成協議完成交易。股票掮客一般以茶樓為集合點，每天上午和股民們互通消息，邊著茶邊把價格就給談成了。股票掮客受股民委託，等股票成交以後，再從中抽取佣金。

    棠檸狠狠地點頭，用期盼地目光望著雷立。

    「股票掮客我倒是認得一些，但蘇小姐若想引這些人去往你的茶樓里，也就意味著你的茶樓會生出許多是非和麻煩。」

    「世間上有哪一個營生是好做的？」

    「掮客們也不會白白地到你的茶樓里來。」

    棠檸敏銳地聽出雷立的話外之音，「雷先生這點你放心，只要生意紅火，我怎會短了他們的好處。」

    「曉南閣不是什麼大地方，大佛恐怕是請不來，我只能去尋一尋剛剛起步的新人。」

    「無論請來何方神仙，我都感激不盡！」

    「蘇小姐，請你給我點時間。」

    雷立爽快的答應了棠檸的請求，棠檸激動地大笑起來，餘姚也跟著向雷立連連致謝。

    事情談得有些眉目，時間也已經很晚，雷立看了看手錶起身告辭。餘姚沒多挽留，只是把他送出門外，又再三叮囑他慢些開車。

    雷立離開單家，棠檸才把靳茂辰的行為細講給餘姚。

    餘姚大怒，自責道：「都是我連累了你！他們舅甥倆……」

    「說到底還是要怪咱們自身不夠硬氣，多少還是有 『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成分。」

    次日，雷立已然行動起來。他本就在這金融行業里摸爬滾打，自己就是這洋行里的華經理，認識頗多的股票掮客；他們雷家財大氣粗，更是握有多個企業的股票，自年少起他已熟絡這個行當。

    不多時，雷立已為棠檸物色出幾位適合的人選。他力求穩妥又拉上餘姚跟那幾人分別做了接觸，仔細談了雙方的意向，最終甄選出兩個特別合適的出來。

    擇日，雷立才把他們帶至曉南閣同棠檸見面。

    背地裡雷立向棠檸講明：「隔間裡坐著的那二位先生，我已驗過他們的營業執照，是絕對可靠的人，至於其中明細，就得你自己跟他們洽談了。」

    棠檸萬分感激，「大兄弟，大恩不言謝！待我熬過這段苦寒之日，我定要重重謝你！」

    雷立一臉正氣道：「別！蘇姑奶奶！我只盼你拿我當正人君子看待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