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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母在巷子口叫了一輛大車,畢竟破衣爛衫也挺丟人的,要是叫街坊鄰居看見,夠人家笑話好幾天了。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都怪你那個不長腦子的爹,非要逞什麼能,這下可好了吧?」母親咬牙嘆息道。
許繡氤愛憐地撫摸著懷裡熟睡的小弟弟,低頭輕聲說道:「爹爹無非是想替家裡多掙點,他一年奔波也夠辛苦,你快別說了。」
韓夫人聽丫鬟通報說許家妻兒老小好幾口子人來了,雖有些詫異,仍然吩咐在花廳接待他們。
韓家的老爺已經去世,如今是韓夫人當家。她還不到四十歲,依然保持著年少時的玉膚花貌、韻質優雅,養尊處優的日子裡,歲月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跡。
許繡氤第一眼看見她,就覺得她相貌端華、和藹可親,心裡有了一種說不出的好感。
韓夫人的目光也在打量著她,心裡很有些驚嘆,這女孩子眉眼靈秀、清麗可愛,一身粗布衣裙絲毫不能掩飾她的天然純淨之美。不想寒門之中竟有這樣出眾的好女子。
許母走上前一步,陪笑道:「夫人好,我們今天是特地來向夫人請安的。」說著就拍著大兒子的腦袋,叫他領著幾個小子下跪。
韓夫人絲毫沒有架子,搖手笑道:「不必這樣,別折騰了孩子。請坐下說話吧。」說著又命丫鬟看茶。
許母哪裡敢坐,只陪笑道:「我家他爹給府上添麻煩了,心裡很過意不去。」她看了看韓夫人的臉色:「但我們並不是不講信義的人家,我們已經東拼西借,家裡能當的都當了,可是十萬兩銀子實在是湊不出來,還請。。。」
她壯了壯膽子,囁嚅著道:「還請夫人體恤,讓我們慢慢還。」
韓夫人含笑品茶,似在思索,並不急著說話。
屏風後忽然轉出一個身材高大、珠光寶氣的中年女人,尖聲冷笑道:「慢慢還?十萬兩銀子你們想還到什麼時候?一百年?還是子子孫孫一直還下去?」她輕蔑地瞥了許母一眼:「既然你家還不上,就該由鏢局來賠,這是規矩。」
許母嘆了口氣:「鏢局是我哥哥開的,他也沒有。。。」
中年貴婦毫不客氣打斷了她的話,冷笑道:「這麼說,你今天是來耍賴的。沒有錢,做什麼鏢局?韓家雖說家大業大,可並不是做慈善的,十萬兩銀子怎能就輕易算了?」
她冷冷的目光轉到了許繡氤身上,厭惡地撇了撇嘴:「小門小戶出來的,就是沒見識不懂規矩。」
「靜枝」韓夫人放下茶杯,淡淡地看了中年貴婦一眼:「你是韓家的姑太太,說話要注意分寸。」
許繡氤咬了咬嘴唇,抬起頭來,一雙明亮的眸子迎上了韓夫人的目光:「夫人,姑太太說的有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們今日並不是來求情的,而是。。。」
她雙手垂在身前,十指已握緊,恭敬而清朗地說道:「而是來稟告夫人,十萬兩銀子我們一定想盡辦法儘快還上。」
「哦?」韓夫人來了興趣,微笑道:「姑娘,話可不是隨便說的,你有什麼辦法?」
許繡氤道:「我們在老家還有二十四畝地,留下四畝足以餬口。其餘的二十畝按每畝地賣一百兩計算,可以賣的兩千兩銀子。」
許母臉色變了,趕緊拉了拉女兒的袖子,陪笑道:「夫人別聽她瞎說,我們連房子都沒有,哪裡來的二十四畝地?」
許繡氤不理她,鎮定地說下去:「我會做雙面繡,上等的繡品托人送到京城,扇面能賣幾十兩一幅,若是大型的屏風繡的好,一幅能值上千兩。我日夜趕工,三年、最多五年之內一定把銀子全部還給府上。」
說著她從懷裡掏出一張手絹,雙手捧上:「這是我繡的絹子,請夫人過目。」
韓夫人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手絹,只見繡著滿樹梅花,如煙如幻,一對長尾巴喜鵲纏枝並立,栩栩如生。
她伸出手指輕輕撫摸,頗有點愛不釋手,讚嘆道:「雙喜上眉梢,繡工好,寓意也好,你果然是個聰明孩子。」
許繡氤笑道:「承蒙夫人不嫌棄,一點小小心意就孝敬了夫人吧。」
韓夫人點頭笑道:「好,好,但是我不能白要你的東西,總得給你點回禮才好。」
許繡氤愉快地望著她,突然心裡一動,覺得她的眼睛長得實在像極了另一個人,一樣的脈脈如訴,一樣的溫暖如春。
一個細長身材、笑容甜美的丫鬟從屏風後轉了出來,施禮笑道:「夫人,跟著少爺出門的朱四回來了,說有幾句話要回稟夫人。」
韓夫人點點頭:「好,挽香,你先過去。」說著站起來向許母微笑道:「許夫人,失陪一下,請先用茶吧。」
許母滿臉堆笑,趕緊連聲說道「是,是」,又道「不敢當」。
韓靜枝輕蔑地看了她母女一眼,也站了起來,懶懶地說道:「大嫂,我和你一起去,這花廳里的氣味悶得很,坐著不自在。」
挽香卻笑了笑,擋在她身前:「姑太太,少爺吩咐說,只請夫人一人過去,你跟著去可不大方便。」
韓靜枝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拿手裡的絹子往她面上一甩:「死丫頭,越發放肆了,仗著少爺疼你,連我都不放在眼裡。」
韓夫人很快就回來了。她進門時步履比上一次來時更慢,許繡氤覺得她臉上有一種說不出來是喜是憂的異樣表情。
她緩緩坐下來,默然無語,一雙銳利的目光只在許繡氤身上打轉。
許家母女都感到心裡不安,許母惶惑地望著女兒,每當她沒有主意而丈夫又不在身邊時,大女兒就是她唯一可以依賴的支柱。
徐繡氤倒鎮定許多,平靜而柔和地對著韓夫人的目光,心道無非是賠銀子,未來的幾年光陰雖不好熬過去,但心中坦蕩,又有何懼?
好在韓夫人凝視半晌後,終究露出了笑容,竟同許母拉起家常來,問的都是「姑娘叫什麼名字?多大了?」、「平日裡身子好不好,有沒有常生病?」、「除了繡花,還會做什麼?」之類。
許母見她句句問的都是關於女兒,心中漸漸又驚又怕,心想莫非是看上了繡兒,趁著我們沒錢還,要拿她抵債去做丫鬟麼?
她看了女兒一眼,暗地裡咬了咬牙,心想罷了罷了,韓家的債躲不過去就只好認命。女兒卻是命根子,怎捨得與人為奴為婢?
許母咽下口唾沫,定了定神,顫聲陪笑道:「韓夫人,蒙你看重我家繡兒,我們真是感激不盡。只是我們窮歸窮,卻並不是賣女兒的人家。」
韓夫人眼中儘是詫異之色,緩緩說道:「這話從何說起?」
許母還未答話,抱在懷裡的小兒子突然醒了,並不哭鬧,睜著圓圓的眼睛,一邊好奇地四處張望,一邊咿咿呀呀地自唱自說起來。小傢伙可愛的樣子把一屋子的人都逗笑了。
韓夫人看了看五個長長短短站成一排的男孩子,羨慕地說道:「這些孩子都是你生的?」
許母不懂她是什麼意思,拍著小兒子,笑道:「是,小子太多可淘氣了」。
韓夫人心中一動,眼睛亮了,回頭看著她的小姑子韓靜枝:「韓家四代單傳,向來子嗣不興,不能不說是個遺憾。我看這姑娘很好,人長得美,又聰明伶俐。」
她看了看許繡氤俊秀的臉蛋,目光中含著掩飾不住的喜歡:「看面相也是個多子多福的,載沄尚未定親,不如。。。」
韓靜枝嚇了一跳:「大嫂,你不會想讓載沄娶這個窮丫頭吧?這也差太遠了,怎麼使得?」
許母腦子靈活,聽了她們姑嫂的幾句話,立即從迷惑中反應過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就要到了。
她馬上彎腰賠笑道:「夫人別看我們寒門小戶,其他的本事沒有,生孩子是不怕的。」說著把一對五歲的、生的虎頭虎腦的小子往前一推:「你瞧,這兒還有一對雙胞胎呢。」
韓夫人笑道:「娶妻求賢淑,只要姑娘家世清白,模樣好、人品好,門第高低是不必計較的。」
韓靜枝不屑地哼了一聲:「就算你看得上她,抬進來做個小妾也就頂了天了。難道韓家還真能娶個這樣的少奶奶?豈不叫人笑掉了大牙。」
韓夫人沉吟著,屋子裡又靜了下來。
許母緊張得冒了汗,生怕她改變主意。女兒若能嫁進韓家,這是做夢也想不到的造化,至於做少奶奶還是做妾,那是無所謂的。
許母趕緊騰出一隻手,推著女兒和兒子們都一起跪下,笑道:「夫人你不嫌我們貧賤,真是菩薩心腸,我們姑娘願意伺候夫人一輩子。」
韓夫人笑了笑,忽然她的笑容凝固了,驚訝的目光盯在了一個男孩子身上。
十四歲的大弟弟下跪時,脖子上戴著的一隻玉蟬從領口翻了出來,碧綠通透的小小玉蟬掛在一根紅線上,在他的胸前搖來晃去,煞是可愛。
韓夫人伸手指了指,顫聲問道:「這孩子戴的玉蟬,是哪裡來的?」
許母馬上答道:「是我家祖傳的。」
韓夫人怔了怔,呼吸似也急促起來:「是你們許家祖傳的?」
許母笑道:「他們許家哪能有這樣的好東西?這是我的陪嫁,只有這麼一個,所以給長子戴著。」
韓夫人「哦」了一聲,端起了茶杯,手指卻微微發抖。她勉強啜了一口就放下,急切地問道:「這個玉蟬是不是,本是有一對?」
「是啊」許母奇怪地說道:「夫人怎麼知道?我是兄妹二人,我哥哥手裡還有一個。」
韓夫人的表情越發怪異了,不自然地笑了笑:「很多玉器都是成雙成對,我不過是隨口猜的。」沉默了半晌,她又問道:「許夫人,你貴姓?」
許母趕緊笑道:「夫人你太客氣了,我娘家姓凌,不是雙木林,是凌雲壯志的凌。」
韓夫人點點頭:「這個姓氏很好。你哥哥就是鏢局的凌總鏢頭?」
許母笑道:「是。」
韓夫人似乎還想問什麼,卻終於猶豫著沒有問出來。
她直直地盯著那隻玉蟬,愣了好一會兒,忽然想起許繡氤他們還跪在地上呢,忙向著許母笑道:「叫孩子們都起來吧。」
韓夫人站起身走過來,親自扶起了許繡氤,拉著許母坐下,喚丫鬟重新換了好茶來,吩咐拿幾盤點心給孩子們吃,又叫一個婆子替許母抱了小兒子去花園裡玩。
許母受寵若驚,一時回不過神來,只管不住地道謝。
韓夫人笑道:「不必客氣。我看你家的姑娘很好,聰明孝順、大方得體,這樣懂事的孩子不多見,我很喜歡。我有一個兒子,今年剛好二十歲,和你家的姑娘正般配,我想結下這門親,不知許夫人意下如何?」
許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趕緊站起來,拜了又拜:「夫人你太折殺我了,你不嫌棄我這姑娘醜陋頑皮,這是我們天大的造化。」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們哪裡敢說結親兩個字?一頂小轎抬了她去,能給少爺做個端茶遞水的侍妾,我們就心滿意足了。」
韓夫人道:「不然,我既說結親,當然是明媒正娶。」
「大嫂!」韓靜枝忽然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厲聲道:「不可能,沒有這個道理。娶這樣的少奶奶,我們韓家丟不起這個面子。」
「江夫人」韓夫人也沉下臉來:「你嫁到江家已有多年,和韓家早無瓜葛。韓家的事由我這個當家人說了算。」
韓靜枝愣了一下,站起來拍了拍桌子,恨恨道:「好,你說了算。可這是大事,你總得等載沄回來,問一下他本人的意思吧。」
韓夫人微笑,不去理她,只看著許母:「若許夫人沒有意見,這門親事就這麼定下吧。」
許繡氤聽到這裡,微微變了臉色,她之前一直沉默,是因為並沒有把韓夫人的話放在心上,只道不過是戲言罷了,韓家是何等門第?就是做夢她也不敢有高攀的想法。
她沒有想到,韓夫人竟然是認真的。她心裡一下子亂了,說不出是什麼原因,理不清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只是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慌失神,總覺得事情有哪裡不對。
她紅著臉張了張嘴,只輕輕說了一個「我」字,就聽見韓夫人對母親笑道:「既是要結為親家,鏢銀的事自就一筆勾銷了。」她愣住了,硬生生把涌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只好低下頭擺弄著衣角,茫然地梳理著亂糟糟的心思。
許母卻歡喜無限,目瞪口呆地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會連連道謝,又奉承了韓夫人幾句。韓夫人便吩咐馬房套車送他們母女幾人回家。
許繡氤心裡迷迷糊糊地跟著母親走出了花廳的大門。母親樂得合不攏嘴,她卻猶在驚異之中,想不通韓夫人為何會突然這樣看重自己。
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背後叫道:「許姑娘請留步。」
她回過頭,見正是那個叫挽香的俏麗丫鬟,忙笑了笑:「這位姐姐有什麼事?」
挽香走上前來,交給她一塊黑黝黝的極光滑的石頭,笑道:「這個東西你先收著,等上轎的那一天要帶到府里來。」
許繡氤看了看,見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但一面刻著一個「沄」字,另一面刻著一個「遠」字。
她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詫異道:「這是韓府的規矩嗎?」
挽香笑道:「是,你可別忘了。」
漣漪微皺的湖水邊,沿岸楊柳成行。韓靜枝輕提裙擺,沿著洗刷得潔淨光亮的青石小徑匆匆走向柳蔭深處。
小徑盡頭,一座巨型的白石假山呈現眼前。她伸手撫了撫鬢邊的青絲,那張從韓夫人身邊離開後一直陰沉著的臉上,綻放出了一絲難以抑制的笑容。
她低下頭鑽進假山,熟練地拐過兩三個彎後,伸手在一塊平滑如鏡的石板上輕輕敲了三下,石板開啟了一道門戶,從裡面伸出了一隻纖柔白淨、風姿動人的手,把她拉了進去。
假山裡面竟然隱藏著一間小小的屋子。
昏暗的屋子裡並未點燈,韓靜枝僅能藉助著從石壁上幾道縫隙間漏進來的些微天光,看到另一個人的身形輪廓。但這已足夠了,她眼中的笑意更深。
一個錦衣少年長身玉立,雖然看不清相貌,但他那清瘦而不尖利的臉龐、下巴有著幾乎完美的弧度,一雙閃閃發亮的大眼睛秀麗而不柔弱,帶著一種動人心魄的美。
韓靜枝走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撫他的臉,語聲裡帶著她這個年紀不常有的嬌柔:「你等久了麼?」她笑著解釋道:「我剛從大嫂子那邊過來,我這個大嫂是越老越糊塗了,我要不事事去盯著點,還得了?」
她忽然哼了一聲:「誰知她今日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還是把我氣得夠嗆。」
她的手順著他滑膩的臉龐,往下摸到了肩頭。錦衣少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叫你找的東西,還是沒有眉目嗎?」
韓靜枝臉色一變,翻了翻白眼,幽幽說道:「你就只惦記著那點東西,幾時關心過我?我跟你說的話,你可曾有一星半點往心裡去?」
錦衣少年放開了她的手腕,卻順勢握住了這隻手,溫柔地凝視著她的眼睛:「我何曾不關心你?我若是不關心,怎會在這個悶死人的地方等著你,等得望眼欲穿。」
他嘆了口氣:「我只怕你不來了,一腳蹬了我。你知不知道我會有多麼失望,多麼傷心?」
韓靜枝的目光也變得很溫柔,滿足地嘆息了一聲,想起家中那個雖腰纏萬貫卻腦滿腸肥的丈夫,不由更加嫌惡。
她柔聲道:「我知道你很乖,但我對你也是實心實意。你說的那東西我已到處都找遍了,但就是沒有。不如你再說一遍,看看我是不是記錯了。」
「好」錦衣少年沉聲道:「那東西是一本淡灰色鑲銀邊的絹書,封面寫著四個字《六齊工記》。這是雄踞北方的上官家族最想得到的一部書,如果我能獻給他們,就能拿到上官鐵劍,終身得到上官氏的庇護。」
韓靜枝道:「你之前倒沒有說清楚,上官鐵劍是什麼?」
錦衣少年道:「這是一把長不過三寸的小鐵劍,用天山寒鐵製成。上官氏是北方七省最有勢力的武林世家,興盛已有一百多年,如今的家族掌門人上官清泓更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劍術高手,大有領袖中原武林之望。上官鐵劍又叫做恩人劍,凡是對上官氏有恩惠的人,就能得到這把小劍作為憑證。凡持鐵劍者向上官氏尋求保護,必有求必應,不得拒絕。」
他眼中露出了憂愁之色,用力把握在掌心的那隻手攥得更緊,動情地說道:「你知道我眼下正被仇家追殺,就算躲過了這一次,也是後患無窮。這部書關係到我的性命所在,你若能救我,我永生永世忘不了你的好處。」
韓靜枝動容道:「你的對頭真的那麼厲害,連你也對付不了?」
錦衣少年長嘆一聲,默然無語。
韓靜枝皺了皺眉:「你說這部書就藏在韓家,可我是韓家的大小姐,從小到大我根本沒聽說過有這個東西。這段日子我想盡辦法找遍了韓家的每個角落,就連大嫂和載沄的房間,我都買通貼身丫鬟悄悄地搜過了,還是一無所獲。我倒要問你,你是在哪裡聽到的這個話?莫不是你聽錯了吧?」
「這個消息絕對可靠。」錦衣少年目光閃動:「我就是無意中偷聽到韓老婆子對他兒子說的,豈不是天助我也?」
他想了一想:「我知道大戶人家總有一些密室、暗格,你都找過沒有?」
韓靜枝的聲音里有了一絲不悅:「你還懷疑我為你做事不夠盡心麼?告訴你吧,就連地下的磚,能撬起來藏東西的地方,我也全都找過了,實在是沒有你說的那個什麼經書。」
錦衣少年展顏一笑,柔聲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不為我盡心,還有誰能為我盡心呢?我只不過是說,韓家地方這麼大,找起來當然艱難,會不會有一些隱秘之處被忽略了?」
韓靜枝「撲哧」一笑,伸出手指輕輕戳在他的額頭上:「小猴子,又來油嘴滑舌討人歡心。你當我們韓家是土匪窩嗎?哪裡來的那麼多密室?通共就那麼幾處隱秘的地方,為了你,我可是冒著風險全都細細找過了,你還要怎樣才相信?」
「若是如此。。。」錦衣少年沉吟道:「莫非只有韓夫人才知道這個秘密?你不妨去套她的話試試看。」
韓靜枝嘆道:「沒那麼容易,大嫂子是個人精兒,這東西既然這麼要緊,她怎麼肯說出來,何況。。。」她目光閃動:「我感覺她似乎對我有了一些戒心,莫不是我們做的那些事被她發覺了麼?」
錦衣少年道:「你放心,我辦的事乾淨利落,她絕對查不出來。」
「這就好」韓靜枝鬆了一口氣:「可是她這個人,實在是不好對付。我費了多少力氣,想把我的女兒許配給載沄,她就是不點頭。這倒也罷了,更離譜的,她今日竟然隨隨便便就給載沄定了一門親。」
說著,她只覺得一股火氣直往頭頂上沖,聲音也變得尖刻起來:「那個叫許繡氤的丫頭,門不當戶不對,寒磣得就像個討飯的,有哪一點比得上我的瀠兒?也不知是怎麼的偏偏就入了她的眼。」
她冷笑不止:「要結一門這樣的親家,還不把我們韓家的臉都丟盡了?」
錦衣少年卻眯起了眼睛:「許繡氤,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他想了想,脫口而出:「想起來了,是今年三月的遊春會。哎,這姑娘真像別人說的那麼漂亮嗎?」
「怎麼的,你倒有興趣?」韓靜枝更生氣了,幾乎要瞪破了眼珠子:「遊春會?好啊,能在遊春會上出名的都是大美人,難怪連你也念想著。不過可惜呀,這位許姑娘很快就要做韓家的少奶奶了,你呀,做夢去吧。」
錦衣少年笑道:「瞧你說的,我根本連見都沒見過她,念想兩個字從何說起?我方才說話沒過腦子,一出口已經知道自己說錯了,你要是生氣就打我兩下,可彆氣壞了自己身子。」
韓靜枝聽了這話,轉怒為笑,真的抬起手輕輕打了他兩下,嬌嗔道:「你呀,可真是個小壞蛋,叫人疼你也不是,恨你也不是。」
錦衣少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拉在胸口,嘆息道:「若能常常看到你為我吃醋,就是被你打死也值了。只可惜我眼下自身難保,不能想法子與你長相廝守。」
韓靜枝愣了一下,臉色也黯淡下來:「我想把瀠兒嫁進韓家,一部分也是為了你。想不到竟連這點事也辦不成。不過你放心,你要的那部書,我一定又去想辦法,務必給你找出來。」
她輕輕撫摸著錦衣少年的手,柔聲道:「只要你永不變心,我總是什麼都答應你的。」
錦衣少年神情激動地望著她:「你待我這麼好,我若是變心,豈不是連畜生也不如嗎?」他垂下頭來,聲音壓得更低:「你也不用生氣,只要你始終相信我,你我二人聯手,總有一天就連整個韓家也不難得到,又何必在意區區一個少奶奶的位子?」
韓靜枝「嗯」了一聲,心頭蕩漾起來,正要依入他的懷抱,忽聽頭頂上「咚咚」兩聲輕響,似乎是彈珠掉在石頭上的聲音。
錦衣少年一躍和她分開,輕叱了一聲:「是誰?」身形展動就從門中沖了出去。
韓靜枝吃了一驚,也慌張地跟了出來,摸索著鑽出了假山孔道,看見那錦衣少年正站在假山前一棵大槐樹下,眼神直愣愣地望著前方,遠處一個淡黃輕衫的身影只一閃便消失在了樹叢中。
她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頭,皺著眉頭道:「好像是個丫鬟,你看到她的臉了?」
錦衣少年卻仍然呆立著,片刻後才回過神來,淡淡笑道:「沒有,我追出來的時候,人已經跑遠了。」
韓靜枝疑惑地看著他的臉:「不能吧?以你的手段還能抓不住一個小丫頭?她必是把耳朵貼在石頭上偷聽我們說話,也不知聽到了多少去?這丫頭絕不能放過,你現在追上去還不晚。」
錦衣少年苦笑道:「這條路過去就是韓家的廳堂,我實在只看到了一個背影,哪裡認得出她是誰?若是被韓家人看到我,就糟了。」他轉過身,輕輕嘆道:「我現在也要走了,雖說捨不得你,可若被韓家人看到,豈不是連累了你?」
韓靜枝怔了怔,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又親了親他的臉頰,才依依不捨而又無可奈何地放他走了。
錦衣少年匆匆掠向韓家外牆的方向,他幾次停下來,面帶微笑頻頻回頭,直到看不見韓靜枝凝望的身影,臉色突然陰沉了下來。他掏出一塊絲巾嫌惡地擦了擦被她親過的右臉,就隨手把絲巾丟棄在了路邊的草叢中。
他腳下不停,眼前卻一直閃過一張臉龐,那是一張尚帶著稚氣的清秀臉龐。那個穿著淡黃色衣衫的小姑娘,被他攔截在假山下,用一雙驚恐不已的美麗眼睛看著他,瞬間讓人心生憐惜。
他已掠出韓家的高牆,漸漸停下了腳步,心中忽然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讓他幾乎站立不穩。他閉上眼睛,渾身顫抖不已,心中默默念道:「她是誰,為什麼和你長得這樣像?而你。。。你,為什麼總是不到我的夢裡來?你一定還在恨我,你該恨我的,我好後悔,真的好後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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