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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 春寒料峭, 乍暖還寒。
本該是一年到頭最喜慶的時候, 忠勇侯府里卻是一片縞素。
尤其是前兩天, 侯府里的二小姐林錦儀剛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眼下傷勢不明。
事發之時忠勇侯等人都不在府里,下人們一時都慌了手腳。
好在侯夫人所住的順和堂里還有個黃嬤嬤坐鎮,下人稟報上去後, 黃嬤嬤就親自帶人將二小姐安置起來,命人去喊了府里的大夫,再把當時在場的一眾下人都單獨關押取了去, 最後再命人去知會去了鎮南王府的侯爺等人。總算是沒有再出什麼岔子。
忠勇侯等人都在城南的鎮南王府, 聽說家裡出了事, 忠勇侯也沒有聲張,和鎮南王知會一聲, 單獨先趕了回來,此時二小姐林錦儀已經昏迷了一個多時辰了。
府里的大夫也給她瞧過了,給她止了血,包紮了傷口, 旁的卻是不敢多說了, 倒也不是這大夫醫術不精,實在是茲事體大, 他也不敢托大。
忠勇侯面色本就有些青白, 回來看到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孫女, 臉就更黑了幾分。
他武將出身,身上自帶懾人的威壓,此時見他變了臉色,屋裡一眾下人便更是大氣也不敢出了。
不過幸好忠勇侯前腳回來,鎮南王后腳就把王府里的御醫派了過來。
御醫給林錦儀把過了脈,又仔細檢查了她的傷口,施了針,一時也是忍不住皺起了眉——按理說這侯府二小姐頭上的傷口也不大,傷口已經做好了止血和包紮,眼下卻仍然是沒有醒過來。他雖然身為御醫,卻也對這樣的情況不好下定論,便也只說一切還等林錦儀醒了才能有論斷。
忠勇侯下顎緊繃,聽了御醫的話,只是點了點頭,然後讓人去給仍然在鎮南王府的侯夫人和世子、世子夫人傳話,讓他們不用太過擔心。
可誰都沒有想到的是,林錦儀不過從四五階高的樓梯上摔了一下,竟就這麼一直昏迷了下去。期間她還發起了高燒,一度十分危險,幸好御醫醫術高超,用了宮廷的秘方,才把人給救了回來。
岑錦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只覺得身上汗涔涔的難受,有些乏力,卻也比她之前病中那種疼痛舒服了太多。她感覺到身下柔軟的褥墊,聞到了沁鼻的花香,周圍安靜極了,教人說不出的愜意。
她不自覺地想,原來死後是這般的。早知道如此,她早該尋了短見,又何必忍受那三年的病痛。
她舒服得不想動彈,卻感覺到有一雙溫暖柔軟的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龐。
痒痒的,讓她忍不住想蹭一蹭。
&寶貝,好阿錦,你可快些醒吧,你這是要阿娘的命啊……你大姐姐已經去了,若是你再走了,你祖父祖母可怎麼受得了?」她耳邊響起了嗚嗚咽咽的哭聲。
這聲音很是熟悉,卻不是她母親紀氏的。可這世上自稱是她娘,還能是誰呢?難道說……是她死了,能見到自己的親娘了?
岑錦動了動眼皮,只覺得眼前一團影影綽綽的。她習慣了一會兒,然後就看清了坐在床邊的人——那是個梳著斜髻、穿了身素白衣裳的美麗婦人,鵝蛋臉,桃花眼,說不出的好看,臉色卻是煞白,眼底更是一片烏青,臉頰上還有清淚兩行,看起來很是憔悴。
這婦人見岑錦醒了,立刻驚喜道:「阿錦!你醒了!快告訴阿娘,頭上可還覺得難受?」然後又吩咐身邊的丫鬟道:「快,去告知侯爺,請了御醫過來。」
岑錦有些懵。自己不是死了麼?怎麼突然又……而且眼前口口聲聲說是自己娘親的人,並不是她素未謀面的親娘,分明是她的舅母——忠勇侯府的世子夫人蘇氏!
就在岑錦思緒陷入混亂的時候,御醫已經趕到了屋裡,再次為她診治起來。
片刻之後,御醫臉上的神情總算是鬆快了些,道:「世子夫人不必擔心,二小姐已經沒有大礙,只是身上還有些微熱,再吃兩副藥退了燒就能大好了。」
世子夫人蘇氏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雙手作揖朝天拜了拜,「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咱們阿錦總算是吉人天相。」
他們正說著話,那邊廂岑錦已經坐起了身,不可置信地看起自己的身體來——她死的時候已經二十六歲了,也被病痛折磨得十分瘦弱,可眼下她的手掌小小的,手臂細細的,肩膀和腰身更都是纖細如少女。
&錦,幹什麼呢?!快躺下!」蘇氏柳眉一豎,不自覺地就提高了音量。
岑錦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乖乖地躺了回去——她打小就是有些怕這個舅母的。別看她這個舅母長得嬌弱貌美,卻也是武將世家出身,性子很是厲害。像她舅舅成婚前也算是京城出了名的紈絝,後來卻也是被她管的服服帖帖。別說納妾了,就是風月場所都不敢涉足。岑錦猶記得,母親紀氏同她講過『為人婦的就是要賢順貞靜,像你舅母那樣兇巴巴的,是萬萬不可取的』。
蘇氏說完她,見她蒼白的一張臉上顯了懼色,便放輕語調道:「阿娘不是要說你,就是擔心你的身子。」
岑錦點點頭,垂著眼睛不敢再去看她。
蘇氏的性子,向來是雷厲風行,見她醒了本是想問問當日她如何跌下樓梯,但見她神情怯怯的,倒像是在懼怕什麼,便也沒在這時追問,只是柔聲跟她說了幾句,等湯藥被煮好了端上來,她親自餵了岑錦喝藥,讓丫鬟給他換過衣衫,便輕聲哄著她入睡……
沒多久,忠勇侯等人也聽了她甦醒的消息,從鎮南王府趕了回來。
彼時岑錦已經又喝了一副退燒的湯藥,迷迷糊糊地被蘇氏哄著睡了過去。
忠勇侯等人悄悄地進來瞧過了她,便去了外間說話。
忠勇侯和忠勇侯夫人都是耳順之年的人了,連日來的操勞和擔心讓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不過兩人知道孫女平安,神情也總算不那麼凝重了。
&娘,你們別擔心了。小阿錦這不是好好的麼。這幾日你們又要忙著鎮南王府那頭的事兒,又要擔心小阿錦的傷勢,眼下便快去歇著吧。」忠勇侯世子林玉澤見忠勇侯夫婦臉上都顯出了疲色,便出聲關切道。
忠勇侯卻沒領他的好意,只是冷哼道:「你也是為人父的,若是你得用些,焉用我和你母親是事親力親為?」
蘇氏忙讓人將他們二人攙著坐下,道:「公爹婆母,御醫已經給小阿錦看過了,她確實是沒事兒了。你們也要多注重自己的身子,若是你們累壞了,小輩們的心裡可是萬萬過意不去的。」
忠勇侯看著她的時候,神情中也帶起了幾分對小輩的慈愛,道:「你的孝心我和你婆母都是知道的。這幾日你也衣不解帶地照顧小阿錦,也是累著了,自去休息吧。我和你婆母坐一會兒也回去了。」
忠勇侯夫人這些年身子一直不大好,加上這幾日的奔波和方才一番匆匆的趕路,她也坐著歇了一會兒才開始說話。她拉著蘇氏的手讓她在自己的身邊坐下,看著她清瘦的臉頰心疼道:「阿欣,你瞧瞧你的模樣,憔悴得真讓人心疼,回頭一定要好好調理一番,千萬別累壞了自己。」阿欣自然就是蘇氏的閨名。
這世上哪兒有公爹婆母在這兒坐著,就讓當兒媳婦的去歇著的道理呢。可在忠勇侯府,眾人卻知道,忠勇侯夫婦對世子夫人的看重,甚至超過了世子。
幾人匆匆說了會兒話,忠勇侯夫婦自去休息不提。
待送走了兩位老人,蘇氏和林玉澤回了正院。兩人進了屋,蘇氏便屏退了下人,臉色也肅穆起來,開門見山地問:「說吧,你今日在鎮南王府是不是又做了什麼上不得台面的事兒?」否則忠勇侯方才不可能因為他關心的一句話就當眾斥責,給他沒臉。
那圓臉婦人被大掌柜質問地愣了下,而後囁喏道:「這髮釵已經來了半月有餘,咱們鋪里的預定期限不是七日嗎?期限早就過了,那位興許早就忘了……」
大掌柜不悅地蹙了蹙眉,「那位日理萬機,便是晚了幾日咱們也得等著!何況,那位方才已經著人過來了,說是馬上就要到了!」
那圓臉婦人立刻大驚失色道:「怎麼會這般巧?」而後又轉頭對著林錦儀福了福身,「實在對不住貴人……」
林錦儀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往下說了。反正她銀錢也不夠,物歸原主便是。
大掌柜也跟著那圓臉婦人道了歉,而後走上前將髮釵裝回托盤,蓋上錦布,快步走了出去。
圓臉婦人有些歉疚地道:「不如小婦人再讓人呈上幾件,供貴人挑選?」
林錦儀點了點頭。不多時,又一個托盤被呈到了她面前。
托盤的東西比第一批看到的好,卻不足以跟蘇大家親手所制的那枚髮釵相提並論。
有了比較,林錦儀更是看不上這些了,隨意看過一陣,她便站起身道:「等下回你們鋪子裡上了新,我再過來瞧瞧吧。」
那圓臉婦人並不強迫,依舊笑盈盈地送了她出廂房。
一行人出了廂房,下到樓梯中段,恰好下頭有人拾級而上。
林錦儀眼皮掀了掀,見打頭之人是個侍衛模樣的青年男子,本是有心避讓,無奈這樓梯窄得很,只容一人通行。她身後跟著千絲和踏歌,還有那個相送的圓臉婦人,已然不好退後的。
&潼,下來,讓她們先走。」侍衛後頭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吩咐道。
這聲音林錦儀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真是倒霉!她心裡嘀咕一聲,不由捏緊了帕子。
那領頭的名叫王潼的侍衛聞言便立刻退下了樓梯,讓出一條道來。
林錦儀攏了攏面紗,快步下了樓梯。
一行人走到一樓樓梯口,林錦儀連個謝都沒道,就往門口去。
然而天不遂人願的是,一個聲音攔住了她——
&二姑娘?」
林錦儀暗暗嘆氣一聲,不得不扯出個僵硬的笑容,轉頭福了福身,「原來是王爺在此,端的好巧。」
侍衛們退讓開來,蕭潛負手而立往前走了兩步,對著她點了點頭,「確實很巧。」
林錦儀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首飾鋪子遇到蕭潛,更沒想到蕭潛一眼就能把帶著面紗的自己認了出來。
珠翠閣的樓梯就在一樓大廳的轉角,位置並不開闊。兩人周圍站了兩個丫鬟和一干侍衛,蕭潛往前走了兩步,兩人就只有幾步之遙。林錦儀鼻尖幾乎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奇怪的是,蕭潛往年多是用些極淡雅的香料,此時身上卻帶著濃重的檀香味。檀香味混合著酒氣,熏得林錦儀不自覺地微微蹙眉。她向來不喜歡過於濃重的味道,礙著蕭潛的身份不好退後,只好微微別過頭,屏住了呼吸。
蕭潛本是打過招呼後和她就此別過的,看到她這莫名熟悉的神情,卻忽然改變了想法,攀談道:「林二姑娘今日怎麼獨自出府了?可看中什麼了?」
林錦儀垂下頭道:「不過閒來逛逛,並未看中什麼。家中還有事,錦儀就不叨擾王爺了。」說著,她福了福身,準備告辭。
蕭潛倒是並未留他,點頭道:「那麻煩二姑娘代我向侯爺和侯夫人問好。」
林錦儀應喏一聲,逃命似的往外去了。
蕭潛目送她出了店,這才轉頭上了樓梯。
大掌柜已經在候著了,殷勤周到地將蕭潛迎上了三樓雅間。
蕭潛坐定後,又問起大掌柜:「方才那位姑娘看中了什麼?」
大掌柜道:「方才那位貴客不是小婦人招待的,待小婦人招人來問問。」
蕭潛點頭允了,大掌柜便著人去把先前招待林錦儀的圓臉婦人招到了雅間。
圓臉婦人才來珠翠閣幫忙不久,還不曾招待過蕭潛這樣地位的客人。加上前頭她差點把蕭潛預定的東西賣給別個,便更是緊張,進了雅間後連頭都不敢抬。
大掌柜看她這束手束腳的模樣,唯恐她惹怒了蕭潛,便催促道:「王爺問方才那位貴人看中什麼呢?你快說說。」
圓臉婦人這才磕磕巴巴地道:「方才那位貴人說,說要幫兄長挑選給未來嫂嫂壓嫁妝的首飾,小婦人呈上了幾樣首飾,貴人都不滿意……說是等下個月咱們鋪子裡上了新貨,再、再來瞧瞧。」
蕭潛看她這略顯心虛的模樣,又繼續問道:「這偌大的珠翠閣,就沒有她能看的上的?」他征戰沙場經年,身上威壓非同小可,此番沉下臉詢問,更是顯得威嚴。
那圓臉婦人一下子慌了,立刻老實道:「小婦人斗膽將您預訂的孔雀金釵呈給貴人看了,貴人很是喜歡……後經大掌柜提醒,小婦人才知道差點犯下大錯!還請王爺饒過小婦人!」
蕭潛倒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和個婦道人家過不去,且他此時關注的是另一件事,「你是說,那位姑娘也看中了蘇大家所制的那枚髮釵?」
圓臉婦人早就嚇得魂不附體,當下就老實招道:「那位貴人看到髮釵滿眼的欣賞喜歡,好一會兒都沒說話,想來是十分喜歡的。」
蕭潛點點頭,道:「把蘇大家所制髮釵並方才那位姑娘看過的幾樣首飾都包起來,送到忠勇侯府。」
大掌柜剛準備應答,而後又聽他改口道:「那枚孔雀髮釵……還是算了,另外包起來送去我那裡吧。」
大掌柜連忙應下,著人去辦了。
蕭潛對著王潼揚了揚下巴,王潼自跟著大掌柜去付賬了。
拿到東西後,蕭潛並未久留,很快便離開了。
大掌柜和圓臉婦人親自相送。
待鎮南王府的馬車徹底消失,圓臉婦人才拍著胸脯道:「這位的氣度可真嚇死我了!」
這圓臉婦人原是大掌柜的堂弟媳,一家子過不下去了才來京城投靠的大掌柜。大掌柜也是看她伶俐,才讓她來店鋪幫忙。誰知道她一來就差點闖下大禍。此時,大掌柜不由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你啊,差點犯了多大的忌諱你知不知道?」
圓臉婦人拿了帕子抹了把額頭的汗,道:「我看還好吧,那位姑娘生得貌美,那位看上了也未可知。就是實在摳搜了點,既然都送了那些個珠寶,怎麼卻偏偏捨不得那支孔雀髮釵。」
大掌柜立刻捂住了她的嘴,「那位也是咱們這樣的人可以議論的?你不要腦袋就算了,可別牽連我們一家子!」
圓臉婦人從前在鄉間說慣了家長里短,一時口快才說了這些。心裡不覺得自己哪裡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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