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是老式小區,而且矮層並沒有電梯,於是三人只好拾級而上。樓道內的水泥樓梯在建造時似乎並沒有按照標準,每階都很高,但是特別的窄,差不多占腳掌的三分之二不到,所以三個人幾乎都是像螃蟹一樣「橫」著走。
篤篤篤。
「請問有人在麼?」王雄扣打著鐵門,試探性地問道道。而衛瓊則在一邊細細地觀察著擺在門口的鞋架。
三層鞋架,最上面是一雙女士UGG,老款樣式。衛瓊拿起一隻鞋,鞋底的整體磨損較均勻,其腳步有規律、輕快。性格較開朗且較聰明,辦事或做事較敏捷爽快。可能是個賢妻良母。
二層左側是一雙男式皮鞋,左右兩側的鞋底耗損程度大致相同,但是腳後跟的地方明顯要比腳掌磨損的多,衛瓊推斷這雙鞋的主人可能對事對人小心謹慎,事前會仔細思考,但是多數情況下會優柔寡斷。
見衛瓊看鞋看得那麼起勁,王雄輕輕地推了衛瓊一把,示意他別再這麼無禮,而後者卻沒把這個舉動當一回事。
鐵門開了,站在衛瓊他們面前的是一個中年男子:身著藏青色的毛衣,一條卡其色的長褲蓋過了他的拖鞋。男人的身材保持得不錯,並沒有那種中年發福的跡象。耳朵上掛著一副金絲邊框眼鏡,從側面看去,鏡片周圍是一圈圈的「年輪」,可想而知,這鏡片的度數該有多高。
「你們是誰?」中年男子扶著門框問道。
衛瓊心想:看這情況,難道王雄這個「沒頭腦」給帶錯房間了?
「哦,您好,您應該就是馬強的父親吧,我是刑警隊的,也是馬強跳樓這樁案子的負責人,我姓王。」王雄說著從口袋裡掏出警官證。
「馬先生,您之前應該見到過我。」張志平這時從衛瓊身後冒了出來,朝著中年男子揮了揮手。
看到張志平後,中年男子才放下了戒備之心,點點頭對著王雄說道:「哦,你好,我叫馬長江,就是馬強的父親,你們先進來吧,進來再說。」邊說著,馬長江讓出半個身子的空間對三人說道:「你們就直接進來吧,不用脫鞋了。」
待驗明正身後,馬長江讓三人進了屋內。
「怎麼回事,難道你之前沒來過麼?怎麼看起來你們倆像是第一次見面似的。」衛瓊使勁壓低自己的聲線悄悄問道。
王雄將食指輕輕貼在唇邊,朝著衛瓊比劃了一個「噓」的動作,搖了搖頭。
這種老式居民樓的居住面積普遍很小,馬強家也不例外。在通過一條短而窄的玄關之後,便進入了一個客廳模樣的房間。此時,衛瓊等人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客廳沙發上、並且後背對著門口的女人。
想必這就應該是馬強的母親了。
「這位是王警官,這是我的妻子。」馬長江對兩者相互介紹道,說罷,搖了搖頭走到沙發旁邊,彎下腰,輕聲地在馬強母親的耳邊說道:「月玲吶,警察來了,你也就先別多想了,過來吧,別老坐沙發上了,啊。」
但是坐在沙發上的女人卻不為馬長江的話所動。
「阿姨,您好。」衛瓊試探著打了聲招呼,但是無果。
「阿姨,我們是刑警隊的,想來登門拜訪問一些問題。」衛瓊邊說著,慢慢朝沙發正面移動過去,而王雄和張志平則靜靜地在一旁看著。
「阿姨?」當衛瓊轉到沙發正面時,終於見到了呆坐在沙發上的馬強的母親。
坐在衛瓊面前的女人目光呆滯,眉頭緊鎖。腦袋微微向下傾斜,耷拉在沙發的靠背上,面容慘白,胸口輕微地上下起伏。雙手緊緊地抓住一個方形的物體,馬長江試圖從女人的手上拿過那樣東西,但是女人死死地抱著,任憑馬長江再怎麼用力也無濟於事。
「老婆子啊,別再發呆了,兒子都已經走了,你再怎麼想他也回不來了啊!」馬長江又氣又急,跺著腳說道,聲音瞬間高了幾分。
但是女人仍舊無動於衷,馬長江又嘆了口氣,對王雄說道:「警察同志,你有什麼事就問我吧,月玲她還是緩不過勁兒來,再讓她一個人呆會兒吧。」
「那成,我們去……」王雄環視了一周,見沒有地方坐。
「到裡屋去吧,裡屋有桌子和椅子。」馬長江指了指王雄身後,「那裡是裡屋,我帶你們去吧。」
「這樣,要不我們去馬強的屋子聊吧。」衛瓊提議道,「他應該會有自己的房間吧」。
當「馬強」這兩個字剛一說出口,沙發上的女人突然「蹭」地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緩緩轉身,扔下手中的東西,還是依舊那副神情呆滯的摸樣朝衛瓊走去。
被女人隨手扔在沙發上的方形物體,在接觸到沙發邊緣時又彈了一下,「啪」地摔倒了地上。衛瓊一瞥眼,這才注意到,女人一直抱著的,是一張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強強呢,我家強強呢……」女人雙手抱著衛瓊的上臂,使勁搖晃著衛瓊的上半身,一副欲哭卻無淚的樣子。
衛瓊知道,眼前這個女人目前的精神狀態十分糟糕,估計是由於自己的兒子突然離世所導致的。這巨大的打擊使她大腦功能造成暫時性的紊亂,從而表現出這麼奇怪的情緒障礙。
「唐月玲!你就別在鬧了!」馬長江也沒遇到過這種事,見自己的老婆魔怔了,便他下意識地吼了出來,想要用這聲吼叫震懾住自己的妻子,但是這一嗓子吼出來之後就心軟了。
衛瓊朝馬長江擺了擺手,向前走了兩步,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相框,右手輕輕在相框表面撫摸著。照片上面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中間就是已故的馬強,這張臉,衛瓊還是第二次見到。而照片中站在馬強身邊的兩個中年人,就是現在在衛瓊身邊的二老。
「阿姨,馬強依然已經走了,您也別太難過了,其實想哭就哭出來吧。雖然人死不能復生,但是您還有馬爸爸不是呢,日子還是得繼續過下去,您說對吧?咱都看開點,再說,您兒子在下面看見您那麼悲傷,他心裡也一定不好受的對吧。」
衛瓊的話還沒說完,唐月玲便緊緊抓住衛瓊的雙手,慢慢地跪倒在衛瓊面前,從哽咽到痛哭流涕。終於,積攢在唐月玲心中數日的悲痛,就這樣徹底的爆發出來了。
「為……為什麼要這麼拋下我們啊,強強,強強……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折磨自己……嗚……我真的接受不了啊,那麼好的一個孩子,就這樣先走了……」
而衛瓊也慢慢蹲下身子,使勁地抓住唐月玲的雙手:「阿姨沒事的,沒事的……」。站在一邊的馬長江也不禁用手擦了擦眼角滲出來的淚水,喃喃地說道:「我們家這是造的什麼孽呦……」
在安撫了二老一段時間,見唐月玲的情緒稍稍穩定後,馬長江和唐月玲便在馬強的臥室中,和三人聊起了自己兒子的事。
馬強的臥室不大,也就將近十個平米左右,床上的毯子被整整齊齊地疊好、碼放在了床頭,馬強的父母坐在床沿,而王雄和張志平則坐在這房間中僅有的兩張靠背椅上。衛瓊倒是沒有坐下來的意思,一直在小屋子內徘徊著。
「馬強的死我想你們都已經知道了,今天我們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馬強生前的一些基本情況。」王雄開口道,順勢看了一眼張志平。
「哦,是這樣的,前面的事,馬強的父母可能不知道,這就由我來說吧。」張志平直接掏出自己的筆記本,一頁頁細細地翻著。
「在今年的2月26日,也就是昨天的下午一點多,一名小區的保潔工報案說,銀都花園小區28號居民樓有人跳樓自殺,當我們趕到案發現場的時候,已經有好多圍觀群眾在事發的居民樓下。經過周邊居民的辨認,我們才知道死者是住在這幢居民樓五樓的馬強,也正是去年12·26投毒案中因誤服硫酸**而進醫院接受治療的馬強。」
「什麼?投毒?我們家強強中毒了?這件事情,我們怎麼不知道啊?」沒等張志平說完,馬長江率先發了難。
「嗯?你們不知道有這件事麼?馬強在去年年底的時候住院將近一個多月,難道你們不知道麼?」
「我們不知道啊,年底那會兒,我和月玲接到老家我父親的病危通知,就和月玲一同回了老家暫住一個多月,想陪伴老人走完最後一程,所以不在強強身邊,但是強強他,他也沒和我們說他中毒的事兒啊。」
「那他肯定『不能』和你們說,因為他那個時候在醫院昏迷,連起床都不能起,自然也不可能打電話告訴你們。」衛瓊仔細端詳著寫字桌旁邊的書架,幽幽地說道,「難道你們在這將近一個月中,沒和馬強有過任何的聯繫?」
馬長江搖了搖頭,「老家那裡沒有信號,而且一個村里只有一部通了線的電話,所以也就沒有和強強聯繫過。可是……我們回來之後他也什麼都沒告訴我們,而且年前我們回來的時候,見他身體狀況挺好,沒看出和平常有什麼與不一樣的地方。」唐月玲呼吸急促地說道,仿佛不願意相信自己兒子中毒的事。
「那這就很奇怪了,難道你們和自己孩子之間不常溝通的麼?還是他想有意瞞著你們?」衛瓊並沒有回頭,雙手順著書架上方慢慢摸索去。
「這個……老實說,強強和我們之間的關係,是有那麼一點點的生疏。可我以為他是學習壓力太大了呢,所以也就不去多問,怕給他帶來更大的壓力。」說著,馬長江羞愧地低下了頭,語氣中帶著一絲後悔和懊惱,「早知道感覺那時候有事,就應該問問的,唉……」
「哦?感覺有事?」王雄對馬長江的碎碎念來了興趣,「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強強大概是在一年前……也就是前年年底到去年年初左右,就開始不怎麼說話了。雖然強強以前也內向,但是自從那次之後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幾乎每個周末回來都直接甩門進自己的房間,就連一起吃飯的時候都是悶聲不響,問他什麼話回答都是含含糊糊的,感覺一直心事重重。」
王雄點了點頭,「那在馬強跳樓之前,還有什麼反常舉動麼?」
「這……其實不瞞您說,我們也是昨天到了家才發現強強已經死了的……」馬長江尷尬地搔了搔頭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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